衛戈
1981年,在北京舉辦的“第二屆全國青年美展”匯集了來自全國各地青年藝術家的優秀作品。在當代中國藝術史上,這是一次非常重要的展覽,充分體現了改革開放后的新文藝思潮,展現了一代新人追求理想的熱情以及對藝術創作、藝術表現的個性追求。展覽中不乏來自甘肅的參展者,大都是西北師范學院美術系的本科學生。當時,作為大二學生的樊威創作了一幅反映石窟工匠的油畫作品——《殉》,這件作品不但入選展覽,還獲得了此屆美展的三等獎。

守望陽光 130cm×130cm 2009年

才仁娜姆 85cm×60cm 2005年
樊威的這幅油畫成為他大學時代的代表作。《殉》表現了一位飽經滄桑、辛勞耕耘的石窟工匠,將一生奉獻給了石窟的營造,直到生命終結。這個典型的形象,來自樊威在大學期間第一次奔赴敦煌莫高窟的切身感受。這位看不到面容的老者,也成為一代代獻身于石窟藝術的無名工匠的化身,那種“永恒的悲涼”是這件作品感人至深的內在意味。時至今日,人們仍會驚嘆當年的大學生竟有如此感人的創造力,能夠創作出令人刻骨銘心的思想性和感染力的作品。所以,這件作品對于當代美術創作和學院教學,仍具有啟示和教育意義。
此后,對藝術的精神內涵的追尋,成為樊威油畫創作的一種自覺表達。無論是風景還是人物作品,他都會營造一種超越現實時空的意境,來體現生命與精神的力量。雖然他一直保持著寫實的畫風,孜孜不倦地刻畫西北大地的風貌和人物,但每一件作品都散發著那種來自歷史時空的永恒感。尤其在人物畫創作中,他偏愛描繪藏族人民的生活,在這種題材的油畫作品中,他更擅長用自己獨特的視角,表現那種亙古不變的靜謐和超越時空的意境。

陽光·記憶 130cm×190cm 2003年
我們可以對比樊威創作的兩幅典型的藏族人物油畫作品。一幅是《守望陽光》,這是一幅接近兩米的大畫,創作于2009年。樊威在畫面上隱沒了遙遠而微弱的太陽,但空氣中卻充滿著陽光,彌漫、浸透著一種原始古老的神秘氛圍,與藏族女孩迷茫的眼神和木訥的動作共同形成了一種不可言狀的時空停滯感,傳遞出一種靜默的心緒。這樣的畫面營造,確切地傳達出了永恒的意義。我認為,這件作品是樊威從蘇派的學院寫實塑造表現風格,轉向細膩刻畫、深入描繪、體現歐洲古典傳統的轉變,雖然表現主題沒有脫離一貫的西部人民及其生活,但敘述方式變得更加直接、深刻。

那遙遠的地方 180cm×180cm 2020年

織女 160cm×130cm 2006年
另外一幅是他于2005年創作的《才讓娜姆》。雖然作品中的主體形象依然是典型的藏族女孩,但遙遠的地平線對構圖布局的分割并沒有脫離以艾軒為代表的20世紀80年代早期西藏題材作品的畫風。經過幾年的沉淀與磨煉,樊威依然以主題內在的永恒性作為創作的切入點,堅持對精神內涵的表達,但同時也找到了更為清晰的個性化的詮釋語言。他創作的一系列作品,如《陽光·記憶》《那遙遠的地方》等均和藏族人民生活有關,且無一例外,畫面都是通過定格式的形象來體現永恒的意味。樊威將瞬息萬變的自然和人物神態用色彩、構圖、意境進行超越表象的投射,還原人本身的存在價值和自然的意義。
樊威曾經創作了一幅常書鴻的肖像油畫作品,在首屆“朝圣敦煌全國美術作品展覽”中獲獎,也得到了敦煌研究院同仁們的好評。這是迄今為止我看到的最接近我心目中那位具有精神感召力的“常先生”的肖像作品。樊威以當年在莫高窟與常書鴻見面的印象和感受為基礎,以“敦煌石窟保護神”這樣一種敬仰的角度,表現了正在石窟中觀看、研究壁畫的一位老學者的形象。這既是一個尋常瞬間,又是一個典型塑造。他對常先生不僅有深刻的直觀印象,更有發自內心的敬仰。我想這就是對常書鴻偶像式的描述,真實而親切,生動又實在,使得人物熠熠生輝。這是藝術學子對楷模人物、對莫高精神具體而深情的表達。
近幾年,樊威進行了大量的寫生實踐。他在隴中、隴東、河西等地的采風作品,手法生動而嫻熟,充滿對生活的感受和寫意的情趣。這得益于他深厚的造型功底,也得益于他對生活的深切感悟。他在寫生作品中對灰色調的運用極具特點,傳承了老一輩油畫家特別是西北師范學院時期由呂斯百等先生倡導的注重現實觀察、注重真切表達的優秀傳統。在甘肅省美術家協會工作期間,樊威更是積極幫扶青年畫家、組織學術活動,為甘肅美術事業的發展盡心盡力。現在,他的油畫創作與寫生、中國水墨、書法研習并行前進,這也成為他在藝術探索上的新實踐。
作為一名西部油畫家,樊威的藝術創作從未停歇,他始終追尋著時空的永恒,這種永恒就是建立在雄渾的西部大地之上的傳統文化意象和藝術的博大精神。

常書鴻 130cm×170cm 201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