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永在

徐張揚

“咚、咚、咚”，挖掘機一下下敲擊著老屋主梁，也叩打著我的心。終于，“轟隆隆”，伴隨著一聲沉悶而凄切的巨響，一座磚瓦房應聲倒地，廢墟一片。一陣心酸，裹挾著與老屋相關的記憶瞬間從我心底涌出……

泛黃的白墻，斑駁而粗糙，零零散散分布著不少因受潮而鼓起的大包，稍微一碰，便會窸窸窣窣粉碎掉落。老屋西側靠近屋頂處開了扇小窗，夕陽西下，照進一束暖光。光線中，輕盈的灰塵舞動著身姿。

“呦！小機靈鬼回來了。”爺爺扭過頭來，堆滿褶子的臉上滿是驚喜。“爺爺，我剛才喊你你都不理我，奶奶說你肯定是在‘破爛屋里瞎鼓搗呢。”我一邊嗔怪，一邊一個躍身，撲到爺爺背上。“瞎說，我這屋里可都是寶貝，拾掇拾掇都能用。”爺爺驕傲地反駁我。

掉了輪子的自行車，布滿鐵銹的大鍋，沒了抽屜的老式木柜，還有一堆黃褐色的擺得橫七豎八的竹竿……我看過一圈：“咦？這雙舊鞋怎么還沒扔掉！”我拎著一雙舊運動鞋“質問”爺爺。

“這鞋好著嘞，我穿著它下地干活，干起活來利索。”

我眼睛一亮，指著角落里的鐵皮船懇求：“爺爺，帶我去劃船吧！”

這小船，是爺爺用三個廢棄的大橡膠輪胎做成的，每年暑假，爺爺都會帶我去劃船、撈魚。

老屋后有一條小河。傍晚，風掠過水面，氤氳著清涼。我們搖著船，向著村后的農田劃去，稻草的清香越來越濃郁，直沁入五臟六腑。船近農田，爺爺順手從田邊抓一把青草，將葉子捋順，一根一根上下穿插，左右交織，不一會兒，一個個草蜻蜓、草螞蚱、草船便在我腳邊聚集。我靠在爺爺腿上，一只手舞著草蜻蜓，一只手在水面上畫圈，攪動起的波紋向遠處蕩漾……

“滋啦啦……”冒著火星的柴草、熱氣騰騰的鐵鍋，奶奶烹飪著我最愛的味道。爺爺給我掇一張矮腳板凳放在灶房門口，接著用燒得黝黑的長鉗夾柴草進灶膛，鮮紅的火舌一下竄出來，舔舐著黑乎乎的大鍋。我興奮地尖叫，搶著要燒柴火，眼里閃爍著跳著舞的火苗。臉，被烤得紅彤彤；心，被烘得暖融融。

很快，院子里的木桌上就擺上了我最愛的紅燒走油肉，用筷子一戳，亮閃閃的油“滋——”地冒出來。我兩眼放光，開始扒飯。而爺爺奶奶面前卻擺著兩盤剩菜。“爺爺奶奶，吃剩菜不健康，倒掉別吃了！”“你這小妮子，”爺爺抬起手，用指頭輕戳我腦門，開始碎碎念：“節儉可是美德呦！水電呀，糧食呀，都不能浪費。還有嘞，這衣服鞋子呀，不要講究名牌，穿著舒服就好。還有，人太貪心就不會覺得幸福了……”

勤儉、節約、感恩……這些都是爺爺給予我的最大財富，也是老屋留給我的最深的記憶。爺爺言傳身教的家風已深入骨髓，流進血液里。

家風在，老屋就在……

【江蘇太倉高級中學】

◆點評

老屋的拆除引出了“我”對老屋的一段美好的回憶。通過回憶，塑造了一位勤儉節約的爺爺的形象。老屋承載著一家人的回憶，也承載著家風，家風是不會隨著老屋的倒塌而消散的。文中，景物描寫優美，語言神態描寫真實生動，感情真摯，能引起讀者共鳴。

（指導老師：唐惠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