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讀中華文明基因的古老密碼殷墟考古成果探查

桂娟　袁月明　施雨岑

初冬，穿安陽城而過的古老洹河涓流淌漾，迎著暖陽，泛起粼粼波光。

在洹河南岸，走過仿照甲骨文象形字“門”建造的大門，映入眼簾的便是殷墟宮殿宗廟遺址。游人往來不絕，期盼一睹它懷抱的“商王的寶藏”。

在洹河北岸，考古工作人員正在為新近發(fā)現的一條大型東西向道路而欣喜不已。多條道路組成的路網、由交叉道路形成的“街區(qū)”等，讓這座晚商都城的城市規(guī)劃布局更為清晰。

如今，提起殷墟，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垂髫小兒，都對后母戊鼎、婦好鸮尊等珍貴文物如數家珍。然而在20世紀初，人們對商王朝的認知仍停留在《史記》區(qū)區(qū)3000余字的記載中。

1928年10月13日，考古學家董作賓在位于安陽市西北郊的小屯村揮出第一鍬，由此拉開中國考古人持續(xù)科學發(fā)掘殷墟的序幕。

在隨后90多年時間里，一代代考古工作者躬耕田野，推本溯源，鉤深索隱，用一鍬一鏟，層層揭開殷墟的“真容”。

氣勢恢宏的宮殿群、規(guī)模龐大的王陵區(qū)、高度發(fā)達的青銅器、系統(tǒng)成熟的甲骨文、分工明確的手工業(yè)體系……系統(tǒng)展現了商代社會文化面貌、商代文明發(fā)展成就。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員、安陽工作站副站長何毓靈說：“殷墟考古實證了文獻記載的商代歷史。”

因為殷墟，中國信史上推至商代。

更重要的是，以殷墟為支點，建構起夏商考古學文化的時空體系，也為探究更早的文明提供了重要抓手。

“殷墟的發(fā)現和確定，是探索商文化、夏文化及上溯中華文明起源的原點和基石。”中國社會科學院學部委員、中華文明探源工程首席專家王巍表示，殷墟上承四方匯集文明之趨勢，下啟連續(xù)不斷、多元一體文明之格局，是中華文明進程中非常重要的環(huán)節(jié)。

在殷墟考察時指出，“殷墟出土的甲骨文為我們保存3000年前的文字，把中國信史向上推進了約1000年”“中國的漢文字非常了不起，中華民族的形成和發(fā)展離不開漢文字的維系”。

中國文字博物館續(xù)建工程和漢字公園日前正式面向公眾開放。這座以文字為主題的國家級博物館，系統(tǒng)展陳了中國文字的構形特征和演化歷程，盡顯中國文字文化之美。

行走在安陽的大街小巷，隨處可見的甲骨文元素，也時刻昭示著這座城市與甲骨文的不解之緣。

《尚書》有云：惟殷先人，有冊有典。文字，是文明產生的重要標志，也是文明傳承的重要載體。

19世紀七八十年代，小屯村的村民們發(fā)現了許多帶有刻痕的龜甲、獸骨，便將其稱作“龍骨”售賣給藥鋪做藥材。他們或許怎么也想象不到，那些細小刻痕，正是漢字的源頭——甲骨文。

1899年，國子監(jiān)祭酒王懿榮偶然發(fā)現了“龍骨”上的神秘符號，經研究后認定其為比金文更古老的文字。甲骨文這才“三千年而一泄其密”。資料整理、分期斷代、文字考釋、商史研究……120多年來，一代代學者薪火相傳、接續(xù)探秘，解讀中華文明的古老密碼。

據相關專家介紹，截至目前，已發(fā)現的甲骨文總計約15萬片，其中經科學考古發(fā)掘的有3.5萬余片；單字數量已逾4000字，其中公認已識讀的約占三分之一。

甲骨文中的商王朝，那樣真實而鮮活：有外交征伐，也有飲食宴饗；有婚喪嫁娶，也有流星、日食、月食這樣的自然天象……

“甲骨文具有極大的文物價值、史料價值和學術研究價值，是透視三千年前殷商社會生活的重要素材。”從事甲骨學研究數十載的中國社會科學院學部委員宋鎮(zhèn)豪說，甲骨文不僅是可以“證經補史”的物質文化遺存，也是中華民族共同的文化記憶。

作為迄今為止中國發(fā)現的年代最早的成熟文字系統(tǒng)，甲骨文奠定了漢字的造字方法、方塊形態(tài)和發(fā)展框架，歷經3000多年演變而不改其形。它也是世界幾大古文明中唯一的“活”到今天的古文字，任風云際會、王朝變換，仍舊生機勃勃。

根之茂者其實遂，膏之沃者其光曄。

從殷墟的甲骨文一路而來，到金文、大篆、小篆，再到隸書、楷書，漢文字，成為中華兒女血脈相通的精神紐帶和具有強大民族凝聚力的符號系統(tǒng)。

黨的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高度重視文物工作，作出一系列重要指示。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堅守中華文化立場，提煉展示中華文明的精神標識和文化精髓”“深化文明交流互鑒，推動中華文化更好走向世界”。

安陽殷墟的考古研究、保護展示與活化利用工作，也翻開時代新篇章。

考古發(fā)掘與研究持續(xù)推進。洹北手工業(yè)作坊區(qū)發(fā)現大量鑄銅、制骨、制陶生產、居住生活遺跡和分布有序的墓地，小屯宮殿宗廟區(qū)新發(fā)現大型池苑、水道及與之相關的建筑遺跡，殷墟王陵區(qū)發(fā)現圍溝及大量祭祀坑等，讓甲骨文中記載的“大邑商”面貌愈發(fā)清晰。

遺址保護形成合力。去年10月，重新修訂的《河南省安陽殷墟保護條例》正式實施，從法律層面為殷墟保護提供支撐。據安陽市文物局局長李曉陽介紹，當地已建立起公安、內保、協(xié)管、網格員共同參與的群防群治體系，打造“大保護”格局。

“在29.47平方公里的殷墟遺址保護區(qū)劃內，2650個高清攝像頭、可隨時出動的監(jiān)控無人機、‘智慧殷墟巡更系統(tǒng)管理平臺’等，共同構建起‘空地一體’智慧防控體系。”李曉陽說。

展示利用更是如火如荼。殷墟國家考古遺址公園、殷墟遺址博物館、考古小鎮(zhèn)等文旅項目穩(wěn)步推進；甲骨文表情包、甲骨文雪糕、殷墟青銅器數字藏品等文創(chuàng)層出不窮；高規(guī)格國際學術研討會、“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甲骨文及中國古文字巡展等交流活動連年開展；殷墟元宇宙、全球甲骨文全息影像采集等數字化工程方興未艾……

3000多歲的殷墟，再次“活”起來更“火”起來，主體更加豐富、內容更加多樣、形式更加鮮活、覆蓋更加廣泛，成為展示中華文明的重要窗口。

“殷墟的價值與中華文明燦爛成就得到國際社會普遍認同，為增進民族自信自強、促進文明交流互鑒提供了堅強支撐。”國家文物局副局長關強說，“下一步，我們將持續(xù)發(fā)力，全面推進殷墟文物工作高質量發(fā)展。”

“深化中華文明探源工程、打造國家文化地標、提升中華文化國際傳播能力……使命在召喚，殷墟在行動。”李曉陽說。

◎ 來源|新華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