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河或冬日（組詩）

四川師范大學 吉克有古

星星河

風吹走了黃昏的山，吹走了甘藍的海

也吹走了她孤獨的石頭島

此刻，飛鳥躲進了桂冠的海浪

我退回到牧場、云層回到山巔，水鴨回了

櫻桃湖，唯獨阿姐的婚姻尚在舉行。

唯獨星星河抽干了身子，進行著

稻田的灌溉儀式。母親曾講：星星河

并不混濁，甚至很清——

奈何當上了昭覺平原的母親，只能讓

干枯的詞語蓋住其悲催的一生。

海浪的嘆調

青龍湖海浪的聲音，此起彼伏

如同響尾蛇抽出體內的血液環流

我把碧藍的天空托付給海岸線，山神慢悠悠地

走出烏云的混沌影、壓低的荊棘叢

海燕飛躍上帝的屋檐，湖草魚吞吐陽光氧

放風箏的人追逐草原，就像白帆船的螺旋槳

掀起的波浪

一波牽著另一波

我和你談及星星、火燒云、寄居蟹、雪蓮

還有島嶼，我把整個黃昏卸下

裝進她的兜里。另寫下

一首藍色的詩丟進湖中冠冕

潮濕的海風吹來，我們并肩坐在椰子樹下

反復翻閱一首有著生命的交響樂曲

春雪記

昭覺拉達的平原

再次降下大雪，掃清

冬日的寒光。流星

劃過巖峰的港口

我面對雪中行走的山羊

出血的四蹄，既心生憐憫

也為其無能悔恨，任憑風浪雪鞭

鞭笞自身的骨架。

我試圖改變境地矩陣，還雪山

一個蒼茫的聲響。

從桂樹花冠的頭頂搖醒

架構春天的石碑，再寫上五行祝詞

緩緩地種植梅山的生物記

東良《店前植物》

冬日之詩

犀浦的河流出產寒氣，一路向南

行至獅子山才短暫停留，并迅速向南

大雪從龍頭寺的天空中輕輕地落在手掌間

一大片圣潔鍍亮鷹爪的黑跡，還有椰叢林

我和你端坐在雪中，夾上兩個韭菜餃子

再喝下幾杯溫熱之酒，試圖與雪花保持對話

我在這個時候選擇沉默，不是配角

也沒給你捎上火焰紋。只是注視誘人的太陽

緩緩地抬舉我們的身軀而更接近光明的天空

我們撿起核桃時

面對暖洋洋的太陽

我身穿破爛的灰色衛衣、黑色褲子

頭戴一個綠藤編制的草帽

在父親的陪同下，我們開始拍打核桃

他爬上核桃樹，揮舞竹竿再伸出粗糲之手

核桃子在山風、云朵的注視下

不到四刻鐘，搖搖墜落并結束身在

高處的一生。屋里燒洋芋的清香襲來

每掉落一顆核桃，我的心就撲通一下

我們在樹枝的惶恐中，又潛藏著歡快的歌謠

同時拒絕炎熱的中午，拒絕沙塵暴的閃電

伸出貪婪的舌頭，舔舐美味果核

在丘陵與山地之間，尚且有一些縫隙，切口

或神秘。我們撿起核桃時

也撿起了許多清零的往事

清瘦的父親

是時候淡出羊群，回歸昭覺拉達的平原了

空曠的獅子山寒冷潛伏在孔子像的石層

兩個復古的麒麟頭，張目最后掉落的楓葉

陷進水井的深淵并結束夢幻的一生。

父親背柴下山，搖晃的樹枝隨時下墜

清瘦的黃昏盡顯蒼白之臉，神泉幽香

只有屋檐下黑黃的煙桿才能蓋住時間的河流

流過漆黑的三色木碗高于父親的頭顱

此刻銅質的大刀閃閃發亮，火焰飛舞之處

飄滿羊的文字。我身處黑暗

伸出獻詞的巨手，脊背扛下馬蹄聲響

聆聽悠遠的祖先降臨蒼茫的大雪

擦亮父親其許久未動的磨盤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