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ChatGPT為何受到普遍關注?
近期,由美國人工智能研究實驗室OpenAI開發的人工智能聊天機器人程序ChatGPT受到廣泛關注,在短短的兩個月內,ChatGPT月活躍用戶數突破1億,成為一個現象級的人工智能應用,第一次令人工智能走入尋常百姓家,這是人工智能發展的一個里程碑。
從人與人工智能的關系上,人工智能發展要經歷交互、結合、融合的三個階段,而在交互階段最關鍵的是模擬人的邏輯能力。過去各類智能輔助工具如智能音箱等,也可以與人通過對話進行交互,但比較初級、生硬,僅停留在一問一答,而人與ChatGPT的交流更加貼近自然語言,不僅能夠基于歷史內容實現連續對話,還能根據人的簡單指令完成復雜的信息檢索、搜集、歸納等工作,更像是一個管家、助手。
比如利用ChatGPT可以直接生成論文或講稿。2022年12月一篇雷帕霉素抗衰老應用的論文中,ChatGPT就曾被列為第一作者;美國眾議員杰克·奧金克洛斯也在眾議院宣讀由ChatGPT代筆的兩段講稿。除寫文章以外,利用ChatGPT還能夠完成代碼開發、圖像生成、智能客服、健康診斷、輔助裁決等多種工作,有效提高人的工作效率。
以代碼開發為例,ChatGPT已通過了谷歌L3級別的編碼面試,雖然面試針對人而不是機器,ChatGPT等智能工具尚無法準確理解并滿足業務需求,不能獨立完成開發工作,但AI可以幫助一個初級程序員在更短時間內達到更高水平,極大縮短工作時間、提高工作效率。
ChatGPT讓人工智能非常直觀的展現在所有人面前,隨著越來越多的人大開“腦洞”,探索ChatGPT還能干什么,必將加速人工智能的發展。
人工智能會不會取代人類?
似乎一夜之間,人工智能就從對體力勞動的替代,快進到腦力勞動、經驗勞動。AI不可能替代人類,但能否使用好AI對個人而言極為重要,就像使用計算機、智能手機一樣,利用好新技術帶來的新工具,能夠極大提高工作效率,將加速替代一些職業,也將創造新的職業。一些征兆已經出現了。
一是如律師等咨詢、經驗類職業。
律師是一項專業性、綜合性極高的典型職業,但在一般情況下,多數人與律師打交道主要是較為初級的咨詢需求,比如面對裁員,如何依法維護自身勞動權益等等。
這些基礎性工作,AI不可能完全替代,但能夠大大降低普通人依法維權的難度,把相關法條、判例乃至更多維度的數據輸入AI,通過深度學習,AI完全可以勝任簡單的咨詢類工作。美國哥倫比亞的法官已經在實踐中使用了ChatGPT,ChatGPT能夠以更加簡單、條理化的方式提供信息,為起草文本提供了便利,有效節省了時間。
人工智能可以非常輕松的記憶所有法律文本和判決案例,基于海量數據的深度學習,可以勝任助手工作,這必將深刻改變人的思考方式,改變職業發展和教育需求。就如同人工智能AlphaGo擊敗人類職業圍棋選手后,圍棋AI深刻改變了圍棋界,人類要向AI學習如何下棋,人類棋手與AI的互動取代了過去的很多定式,隨著人工智能的普及,越來越多的領域必將迎來新的變革。
二是旅游規劃師等信息整合類職業。
信息整合創造了大量的商機和就業機會,告訴大家到一個地方該怎么玩,基于不同人的需求規劃游玩攻略,歸根到底是經驗和信息的匯總。我們已經處于信息爆炸時代,缺的不是信息而是如何篩選信息,一個掌握了一定搜索能力的人,想要在浩如煙海的信息中找到想要的仍不是件易事。
每次網絡搜索都是獨立的行為,搜索工具記不住上一個乃至更前面的搜索行為與結果,所以只能是人通過搜索查找信息,然后自行整合。而ChatGPT強大之處在于,不僅僅給出問題的答案,還具備信息匯總和整合能力,能夠根據人的進一步要求給出更針對性的答案。
利用ChatGPT可以代替人快速完成基礎的行程攻略,還可以不斷優化,只要不斷地提出更進一步的要求就行,就好像跟一位職業旅游規劃師在網上聊天一樣,這要比個人通過網絡搜索高效得多。
三是內容創作。
目前,AIGC(利用人工智能技術來生產內容)被認為是未來的新型內容生產方式,AI播音、AI繪畫、AI寫作展現了越來越旺盛的活力。以短視頻為例,借助AI技術,可以極大簡化視頻采集、剪輯制作等工作,比如智能防抖、AI剪輯、字幕制作、實時翻譯、一鍵特效等,實現了從專業工作到大眾普遍參與的轉變。
ChatGPT為人類自然語言和機器編程語言之間搭建了一座橋梁,能夠更加準確地理解人類的意圖,并轉化為AI能夠理解的語言,從而大大提高AI創作的準確性和確定性。
當然,ChatGPT還遠不完善,比如還不能正確判斷真實和虛假,連續追問可能導致出現邏輯錯誤,甚至為了證明自己的觀點,還會編造論據,如果不認真檢查,很可能被AI欺騙;而且人工智能雖然在信息搜集和語言表達上,已經超過了多數人,但還無法模擬人的身體價值和情緒價值。
因此,ChatGPT仍然只是一個輔助性工具,低創新性的腦力工作將會加速消失,但涉及創新和人性化交流的絕不會被替代,反而會變得更加稀缺。
為什么ChatGPT沒有首先出現在中國?
2012年美國將“大數據戰略”上升為國家戰略,把數據定義為“未來的新石油”,認為對數據的占有和控制將成為繼陸權、海權、空權之外的另一個國家核心權力;2020年4月,中共中央、國務院發布《關于構建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場化配置體制機制的意見》,數據成為繼土地、勞動力、資本、技術之后的第五種生產要素。
算法、算力和數據是AI行業發展的三駕馬車,理論上中國應該擁有比美國更多的數據資源,但從現實看,我們對數據的關注度還不夠,這在ChatGPT上體現的尤為明顯。
在與ChatGPT相關的技術上,中美是平級的,中國完全有能力做出來,但客觀上,相比ChatGPT還有著明顯差距,核心在于對數據的應用。中國也有很多類似模型,有的也接受了千億、萬億級別數據的訓練,但仍然遠遠不夠,尤其在回答的邏輯性和完善度上。
總結起來,核心原因有三點:
一是各自為戰,沒有形成良好的生態循環。
國內類似的智能模型太多了,各個企業各自為戰,如寒武紀強項就是深度學習,推出了全球首個深度學習處理器芯片,這也是ChatGPT這類模型的基礎,但是寒武紀的模型,其他企業不愿使用,反之亦然。
又比如算力,一方面美國加強對中國的高端芯片制裁,國內算力提升陷入瓶頸,但另一方面有些芯片本可以國產替代,但因為成本、磨合等等問題,有的企業仍然習慣用國外的,客觀上阻礙了國產芯片的提升。
各自為戰的情況下,無法形成良性互動的生態,真實用戶使用模型不足,模型與用戶的互動少,導致模型迭代緩慢,進一步造成使用不足。模型、數據、應用,形不成閉環,有的公司搞出來模型、做個宣傳然后就棄之不用,重復浪費、內耗嚴重,又如何能行?
正如亞馬遜提出的“飛輪機制”,一個飛輪在啟動階段最為笨重,但只要操作得當,讓飛輪轉起來,就會越轉越快,我們缺的就是啟動的第一步。
二是中文世界數據質量不高。
AI進行深度學習,需要大量數據完成訓練,但絕不是囫圇吞棗,必須對數據進行清洗,提高數據質量。打個比方,就像某家公司統計員工信息,如果不規定好要求提供的信息內容、固定格式,報上來的信息肯定千人千面,根本無法使用,必須先把這些信息按照標準進行整理。
當前國內數據孤島、混亂問題極為嚴重,比如各地、各系統的數字政務系統,種種數據根本無法有效對接,想要打通不是短時間能夠完成的,再加上系統初期架構就有問題,后面更難以更改。
不僅僅政務系統,很多互聯網公司也有類似問題。不少公司創業時,最初的系統架構頗為粗糙,能用就行,系統優化極差,但用戶數量短短幾年內暴增,又不能暫停服務,就只能縫縫補補,就像給飛馳的高鐵換輪子一樣復雜。
相比之下,歐美等國家由于發展時間更長,完成工業化、城市化、農業現代化之后才進入信息化,在底層架構和數據清洗上較中國有很大優勢,也導致英文世界的數據質量要比中文世界高得多。
三是過于功利和短視的社會理念。
上面兩個還只是技術性問題,雖然難還是好解決的,以中國目前的資本、人才、技術實力,一個ChatGPT還不至于做不出來,但這背后更大的問題出在理念上。
美國已經習慣了開拓創新,在看不到前景和效果的時候,能保持長期持續投入,失敗的很多,但一旦成功就是革命性的;而中國更習慣在打通以后,快速跟隨,更擅長技術的市場化應用。
目前ChatGPT并沒有一個行得通的盈利模式,在商業前景還不明朗的情況下,中國的資本、人才不愿意投入重注,想再等等、再看看,而國內兩大創新主力,國企活力不足,民企更加功利,更加劇了這一問題。
以美國硅谷的仙童公司為例,這家公司趕上了美蘇航天競賽,拿到了第一桶金,但之后主動離開舒適區,逐步放棄美國軍方訂單,轉向民用,這才有了世界上最大、最富有創新精神的半導體生產企業。
我們現在顯然還不具備這樣的社會氛圍,隨著中國科技進步,我們越來越接近人類探索的邊界,必須盡快完成從“追趕者”到“領跑者”的轉變,在第四次工業革命中打造中國的創新型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