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店

弗蘭克·羅杰（1957-）是比利時短篇小說作家，畢業于比利時根特大學。迄今為止，他已經發表小說上千篇，作品曾被翻譯成二十七種語言。除了寫小說以外，他還創作帶超現實主義和諷刺風格的拼貼畫和繪畫作品。業內人士形容他的作品是各種風格和流派的繽紛混合體：幻想、諷刺、超現實主義、科幻和黑色幽默以及相互之間的交叉融合。

艾米麗：

簡直不敢相信，但我做到了：我找到了工作！

我太開心了。得知這家花店生意好得需要招個銷售助理的時候，我滿心雀躍，管它能不能聘上，都趕緊投了申請。

不過他們聘了我。我就是喜歡花兒，喜歡和顧客打交道，所以這也算美夢成真。這家店叫“繁花錦簇”，店如其名。它離公交車站不遠，不過走路也能到，去那兒應該不是難事。

再一次有穩定收入真好啊。對于一個帶著7歲男孩的單身母親而言，這可是天壤之別。

那天下午我去學校接哈倫的時候，馬上告訴了他這個好消息。他點點頭，似乎表示知道了這件事，但他的心思顯然在其他事上。

我兒子對太空癡迷得緊，他想成為一名宇航員。不知道他是不是鬧著玩，不過有些工作還不如這個呢。我們等他長大些再看會怎么樣吧，他可能會發現其他感興趣的領域。

我問他那天有沒有新鮮事，他說：

“今晚有一次登月，應該要在網上直播。我可以看嗎？”

“我們先吃晚飯，然后你做作業，做完就可以看登月。”

不用說，他早就把那次登月計劃從頭到尾跟我講了一遍。他對所有和太空相關的玩意兒都充滿熱情。哎，我尋思對科學感興趣是件好事，希望這能把他引上正途。他可能會成為一名科學家，或天文學家，要是成了宇航員，那也不是不行。

我和我姐姐艾米莉亞打Skype視頻電話聊了一會兒，她住在澳大利亞，我倆已經多年沒見了。有Skype真好啊！她告訴我她還是在錄音棚里做工程師，棚里還是很熱。現在是夏末，大家都盼著能降點溫。“這地方要變成荒漠了，”她說，“我們都要被烤得酥脆了。”

新聞快訊

歐洲航天局總部士氣低落，因為“塞勒涅四號”任務顯然遭遇了嚴重問題。被發射出來向月球下降后不久，月球登陸器便和宇宙飛船徹底失聯，總部技術人員試圖重建通信線路也無濟于事。最初并不清楚情況如何，直到一顆較高軌道上的環月衛星傳來了著陸點照片，人們才知曉了登陸器的最終命運。硬著陸對它造成了無法修復的損壞，它沒有傳送任何信號，直接被宣告“死亡”。

“塞勒涅四號”的任務包括分析土壤樣本并對各種種子和孢子進行實驗，監測它們暴露在宇宙輻射中的反應。然而，由于那次硬著陸，所有科學設備都只能當作是損毀了。

艾米麗：

已經一個星期了。

太讓人驚訝了，在“繁花錦簇”的工作很快就變成了我的日常：起床、準備早餐、送哈倫去上學，然后在市里短途通勤去上班。花店的生意好得不得了，可能是附近沒有其他花店的緣故，所以幾乎沒什么值得一提的競爭。

我喜歡和顧客打交道，聽他們講故事，給他們提供建議。我們賣許多東西：花環、花束和插花花藝，也為各種場合服務：葬禮、婚禮、生日派對、住院慰問之類。我還發現我老板在學日式插花，這是一種我特別喜歡的日本插花藝術。她跟我說，只要我們手頭空了，她就會教我一些基礎知識；不過現在生意旺得很。真希望這能持續一陣子，因為我現在很開心，最重要的是我能賺到錢。

我們很快就要把冬天的寒冷甩在身后。天氣回暖，走去花店或者回家的路上，能看到樹枝吐出的第一批新芽。我迫不及待地希望春天快點到來，到那時滿目青綠、鮮花盛開，溫熱的陽光籠在皮膚上。

要是有個小花園就好了，我可以在那里就近見證春天的奇跡。可惜只要我住在公寓里，那就只能是個遙不可及的夢想。

一天晚上，哈倫問了我一個奇怪的問題：他想知道月亮上有沒有花兒。

我說：“沒有，月亮上沒有花。上面沒有空氣，沒有水，只有石頭和土。沒什么東西能在那里活下去。”

我的回答似乎并不能使他信服。

“而且那里可沒有授粉的小蜜蜂。”我加了一句。

我不確定他最后聽進去沒有。他似乎琢磨著我的話，接著又說：

“我還是覺得月亮上有花。”

“你為什么這么想？”

他聳聳肩，目光從我身上移向遠方，喃喃說道：“只是一種直覺。”

我沒有堅持。對小孩的邏輯沒什么好爭辯的；而且據我所知，月亮上或許真的有花。

新聞快訊

“塞勒涅四號”墜毀現場的最新衛星照片顯示出奇異、無法解釋的顏色變化。根據某一種理論而言，著陸器墜毀后殘骸散落在大片區域，加之白天暴露在高溫下，因此顏色發生了改變。可是之前的照片都看不到殘骸，情況也不可能變化，因為月球上沒有風，也沒有其他任何可能使物體移動的力量。

對圖片進一步仔細分析也許能解釋這一現象。

艾米麗：

春意盎然。花店附近有個小公園，我在那里約了好朋友瑪格麗特共進午餐。她最近也在那附近找到了一份工作——真是奇怪的巧合，我們現在每天都見面。公園里所有的樹木都熱鬧地開著花兒——百花齊放的景象讓人沉醉不已。這第一批花兒為整個兒風景添色不少。瑪格麗特跟我說，她特別想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小花園——她也住公寓，和我一樣。我太震驚了，植物和花兒竟然在我的生活中占據這么大的比重。哪怕在城市中心，大自然也是如此鼓舞人心、令人振奮。

好在我還有我兒子把我拉回現實，把我的注意力轉到其他地方。

比如一天晚上，哈倫和我一起看了一則新聞播報，其中提到在月球上發現的奇怪現象。我兒子當然不想錯過它，我也很高興能一起分享他熱衷的事情。

新聞展示了衛星圖片，畫外音詳細地對目前月球上的狀況進行了綜合報道，特別是變色區域，有一種理論認為這很像是植被覆蓋所致。我注意到哈倫聽得非常仔細，而且全神貫注，雖然我不確定他這個年紀的男孩能不能理解這些。聽完之后，他居然轉過來對我說：

“我跟你說過。月亮上有花。”

“嗯，也不能說是花，”我糾正他，“他們說是植被，不過我明白你的意思。”

他奇怪地瞟了我一眼，似乎他對這個問題很了解，但又沒怎么準備好透露這件事，因此寧愿等個合適的時機。我有些納悶他的腦袋瓜里到底在想什么。

與此同時，澳大利亞正下著瓢潑大雨。至少他們那兒沒那么酷熱了，盡管雨水帶來了許多麻煩，某些地方的交通甚至幾乎癱瘓。阿米莉亞——還有她身邊的許多人——都希望有一個溫和且“正常”的冬天。

新聞快訊

月球上的變色區域以棕色為主，略帶綠色，且范圍迅速擴大。這種變色的性質尚不清晰，但有種理論認為是某種植被正在像雨后春筍般以驚人的速度蔓延生長。一些科學家認為，由于登陸器墜毀，大量種子和孢子散落各處，受宇宙輻射影響，加之白天太陽的充足熱量，它們不知何故開始生根發芽。通常認為這種綜合效應和大氣層的缺失對任何生命形式都非常致命，但也許這次就是需要特殊環境，需要進一步分析的特殊情況。難道我們正在見證低概率的基因突變嗎？在顛覆性的光合作用影響下，在百萬分之一的概率中，植被在不可能的環境中僥幸生根發芽甚至茁壯成長？進一步調查應該能揭曉謎底。

艾米麗：

我們生活在瘋狂的時代。

花店的銷售量有點降了，不過對百合的需求還在——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們有了更多時間，所以老板正在教我日式插花，我非常喜歡。練習這門藝術讓人積極且專注，但同時又很放松。

可能是現在人們對花兒的興趣沒那么高了。只要月亮出來，大多數人都要抬頭仰望。

那片綠、棕色混雜的區域現在擴大了很多，壓根不需要望遠鏡，甚至雙筒望遠鏡也不用，光是眼睛都能從地球上看見。很顯然，我們要應對的是一種飛速蔓延的植被，而且似乎勢不可擋。當然啦，一旦植物在月球上生根，能有什么會阻止它生長呢？

“月亮草場”，人們一般這么叫它。報紙、網絡，鋪天蓋地都是它，而且會為這種現象提供理論的不止科學家。

有人聲稱這是來自上帝的圣意，告訴我們要改過自新；有人認為人類的登月任務驚擾了月球休眠中的生命形式，它們被重新激活，而我們將為自己的莽撞付出高昂代價；還有人則聲稱我們面對的是一種登陸月球的外星生命，它正準備向我們進攻，迫不及待地想抹殺我們。

最后還有那些集資的人，想建一道抵御這種威脅的防線，或者先發制人阻止這種攻擊。他們可能很糊涂，但卻賺了很多錢。

有一次哈倫說：“也許我們應該去看一下。”

“我覺得我們不能去那兒。”我反駁道。

“他們不能派一輛探月車什么的嗎？”他問。

“計劃這樣的任務得花時間，”我解釋道，“等探月車到了就太晚了，它可能會困在植被里。”

“我沒想到這一點。”他只得承認，還充滿欽佩地看了我一眼——這肯定是他媽媽破天荒地說了些關于月亮的大道理。

新聞快訊

月球上受影響的區域面積呈指數級增長。自從變色區域在地球上肉眼可見之后，才不過幾周，月球表面大部分區域已經被覆蓋。其實這也不奇怪：如果某種植被能設法在月球土壤上茁壯成長，就算有——或者是多虧有——宇宙輻射，如果陽光是它唯一的生長條件，那就沒有什么能阻止它枝繁葉茂。

人們提出了幾個問題，迄今為止仍然沒有答案。我們看到的植被是由單類植物構成的嗎？正如一些科學家所言，或許我們面前的是一個巨大的單獨有機體，它正突飛猛進地生長？這一點很難確定，這一現象也需要進一步調查。

艾米麗：

暮春退場，初夏降臨。

我要變成花藝的行家里手了，許多顧客都覺得我們的插花很棒，我們的插花也賣得越來越多。

生意低迷了幾周，又好了起來。

今天我和瑪格麗特一起吃了午飯，她畫了一條平行線，讓我不禁開始思考。

“你花了那么多時間和精力完成那些極簡主義的插花，”她問，“而此時巨大的活地毯在月球表面鋪開，向四面八方蔓延，用創紀錄的時間吞沒整個月球。你沒覺得奇怪嗎？”

我只好承認我沒有想過這些，接著她問我哈倫還想不想當宇航員。

“也許有一天，”她說，“他會登上月球，穿越那片植被，抬頭看著高懸在空中的地球。”

“你不覺得那片植被會在某一時刻枯萎、死亡嗎？你真的認為月亮會一直被它蓋在底下？”

“我不知道，”她答道，“等到所有地方都被填滿無法再蔓延生長，那時會發生什么？”

“不知道，”我說，“但我們也許會知道的。或許它會找塊新的草場。”

“找不到的，除了地球以外。不過我想不出來那東西怎么才能挪到這里來。”

“他們不是說月球上不可能有生命嗎？可還不是有了。”

“是啊，但地月之間空空如也，你可別跟我說那玩意兒能一個蹦子跳過來。”

“我去問問我兒子，”我說，“他可是我的本地專家，與月球和太空相關的一切他都讀過。他興趣濃厚得很！對于他這個年紀的男孩來說還真是不可思議。”

“但對未來的宇航員而言這也不奇怪。”瑪格麗特這么說，我也不確定她是不是在開玩笑。

我又和阿米莉亞打視頻聊了一會兒。夏天要退場了，降雨量減少，氣溫回落至正常水平，人們又可以出去找樂子了。“讓我們拭目以待冬天的情況吧，”她說，“過去幾年，地球的氣候好像走了極端，大家都等著瞧吧。”

新聞快訊

月球上有性質不明的奇異云狀結構。月球沒有大氣層，因此粒子不能漂浮在月球表面，可是看起來確實如此。有人認為云是那些現在已經完全覆蓋月球表面的有機體射入太空的物質。從邏輯上講，它應該被月球重力吸回月球表面，可這些云狀結構似乎會消散，繼而消失在太空中。這只有在它們配備了推進系統的情況下才有可能實現，這樣它們才能逃離月球引力。

有一種科學理論認為——盡管目前還沒有任何科學依據——云團由豆莢或孢子構成，它們被隨機發射進入太空，而這是那片有機體進一步擴張的唯一選擇。盡管大多數科學家認為這一理論“荒唐可笑”，但也有一些科學家暗示可能存在威脅。

如果這些豆莢屬于隨機發射，一旦它們擺脫月球引力，有一些就會往地球飛來。等它們落進地球大氣層，可能會燃燒殆盡，也可能會安然無恙地飄下來。如果是后者，我們不知道會發生什么，因為產生這些種子的有機體能夠在所謂的“致命條件”下生存。結果可能是它們確實具有高度靈活性和適應性——而且極其危險。“我們最好做足準備。”一位頂尖生物學家如是說。

艾米麗：

花店生意興隆，我們現在也開始賣盆景樹了，顧客很喜歡這些盆景，而且不只是那些有日本或亞洲背景的客人。也許是因為盆景象征人類對自然力量的控制：它是自然，卻根據人的愿望而塑造。他選擇對自然施加限制，也因此受到約束。

不過，瑪格麗特覺得這些盆栽確實讓人們夢想去往擁有異國情調的地方，而不必親自旅行。“這些植物和花藝能滿足基本需求。”她如此解釋道，“人們想要掙脫日常現實的束縛，而這些植物提供了一種逃避方式。至少我是這么覺得。”

“你不需要這種逃避嗎？”我問。

“我想我們都需要。”她肯定道。

“要不你順路過來看看？”我提議，“你肯定能在預算范圍內發現什么。”

“也許我應該那樣做。隨便看看，關照一下你。我是你的朋友，不是客人，你知道嗎？”她哈哈大笑。

“還有一件事，”她仿佛才想起來似的補充道，“這幾天到處都是植物，晚上抬頭看看就行。”

“你是指月亮？哎，我沒法想象有人會僅僅因為月亮被雜草覆蓋來買我的插花。”

“我可不會那么篤定，”她反駁道，“萬物之間都有聯系，你知道嗎，而且不存在巧合這回事。”

“這想法值得一試。”我說。

那天，后來我去學校接哈倫時，他跟我說：“有人在月球上開了個花店。”

“那是什么意思？”我問。

“這是個笑話，”他說，“月球上面的東西正開著花。”

“那你覺得會發生什么？作為未來的宇航員，你應該知道。”

他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想知道我認不認真。

“我猜那東西會抓緊傳播，”他最后說道，“不管在哪兒。”

“你是說甚至在這兒？”

他點點頭，“甚至在這兒。”他聽起來相當篤定。老實講，我也不知道該怎么想。

我又和阿米莉亞視頻通話了一番，她告訴我冬天已經發起了第一波攻勢，暴風雪和大雪降臨在了這種天氣情況極為罕見的地區。當地媒體報道稱，東部海岸線發現了一種新型藤蔓植物。它生長迅速，這在氣溫低于零度且降雪的情況下很不尋常。調查此事的生物學家稱這是一個新物種，以前在澳大利亞從未見過，也許在其他地方也壓根不存在。它完全是個謎團，樣本將被進一步深入研究。

新聞快訊

世界各地紛紛發出警報。

帶有降落傘狀結構的豆莢從地球大氣層飄進來，最終落入海洋或降落在陸地上。人們普遍認為，這些豆莢源自現在覆蓋著整個月球表面的有機體。它們成功穿越了月球和地球之間的虛無空間，這一事實顛覆了當前所有的科學信仰。不論地區條件如何：淡水咸水、冰凍荒原、高溫荒漠、熱帶雨林、人口聚居……那些種子似乎能立即生根。“月亮藤”，一般指的就是它，哪怕它和常春藤沒有一絲關系，但它顯然能在任何地方茁壯成長，以聳人聽聞的速度繁殖，而且無法輕易根除——或者說清除的速度不夠快，所以無關痛癢。正因如此，它很可能威脅地球本土生命——甚至可能包括人類。全世界的科學家和政治家必須聯起手來應對這一威脅。

艾米麗：

第一塊月亮藤——大家這么叫它，因為乍看就像一塊補丁——是在我們鎮上發現的。市政工作人員正試著移除這些植物，但似乎很難辦。它們不僅長得飛快，而且還不斷有更多豆莢掉下來。不消說，每個人最大的恐懼都是：這垃圾玩意兒會不會像蓋滿月球那樣蓋滿地球？我們能怎么應對呢？

電視直播了總統講話，他向所有人保證將不遺余力地應對這場危機，而且當局已做好萬全準備，聚集了一切必要資源來采取任何必要行動。這正他娘的是我害怕的地方：當權力主體告訴我們不要擔心時，只能說明我們真的有麻煩了，否則他們才懶得搭理我們。

一天晚上，我和哈倫在陽臺上，他指著頭頂的月亮。很奇怪，我們怎么那么快就對它覆蓋著棕色和綠色的新面貌習以為常了。

他說：“要不了多久，從月亮上看地球也會像這會兒這個樣子了。”

“拜托，”我試圖努力重燃一絲希望，“總統跟我們保證他會采取行動。你不相信他嗎？”

他像看怪人似的看了我一眼，但什么也沒說。當時我想，盡管他年紀不大，卻已經知道了不該迷信當局的說辭，尤其是在危機時期。

我還和阿米莉亞打了會兒視頻。澳大利亞似乎首當其沖地成了“月球攻擊”的對象。隨著“月亮藤”不斷擴張，情形正迅速演變成災難——它勢不可擋地吞沒了路過的一切：海洋堵塞；港口、機場被占據得滿滿當當，無法運轉；農作物瀕臨滅絕，“陸棲野生生物”受到威脅。這也是世界其他地方將要面臨的命運嗎？我們看到的是否只是個開頭？

新聞快訊

隨著“月亮藤”持續入侵，整個世界陷入動蕩。道路、鐵道和機場跑道無法再投入使用，因為植物被移除之后會馬上再生。因此，當地經濟無奈停擺，作物歉收不難預料。科學家預測，若非采取激進措施，食物鏈將在不久的將來土崩瓦解。科學研究全力加速中，但迄今為止毫無成效。分析表明該植物確實是基因突變產生的生命形式，由登月任務運送的種子和孢子進化而來，并被太空輻射激活。它是自然的怪胎，或者也像某些人所說，是墨菲定律的化身。

與此同時，越來越多河流、海域和大洋被堵塞、陸地被覆蓋，當地動植物窒息而死——卻無路可逃。

艾米麗：

“繁花錦簇”已經關門了，現在沒人買花，也沒有人再對花藝感興趣了——現在月亮藤主宰著我們的生活。

許多國家宣布進入緊急狀態，可是目前為止，抗擊這場綠棕色海嘯方面的進展微乎其微。

最近幾天哈倫異常沉默，他不去上學了——學校現在都關門了。“我覺得他們不再需要宇航員了。”他這么跟我說。所以我們倆的夢想都破滅了：我在花店的工作，還有他成為宇航員的雄心壯志。

我們面對的是一個毫不留情的對手，它會讓我們所有人——花商、宇航員或者其他所有人——都無事可干。

大部分商店都關門了，只有超市還在營業。專門的工作人員一刻不停地清理馬路和人行道，好讓顧客能買到食物。可是當補給數量不足，卡車、火車、飛機和船舶都被困在茂密植被中的某處，正常生活的最后據點又能維持多久呢？

我試圖與阿米莉亞視頻通話，但我擔心和澳大利亞的所有聯系都已經斷了。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可能只是小故障，但我害怕是最壞的情況。我還會再收到我姐姐的消息嗎？瑪格麗特呢？還有所有朋友、親戚和其他認識的人？

我從二樓的陽臺往外看，看到整條街都蓋滿了月亮藤，蜿蜒的莖葉一刻不停地蠕動，一望無際。我記得我曾經想擁有一座自己的花園。雖然這種方式很奇怪，但我終于擁有了它。

我們能阻止這次入侵嗎？還是它會像吞噬月球一樣吞噬這顆行星，并把它的植物網撒向更遠的地方，往宇宙空間發射數十億個孢子和豆莢，從而征服宇宙？

我們正在目睹的是否只是持久戰中的第一場戰役？

責任編輯：龍 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