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烈鳥最后的飛翔

有一個地方，那里沒有黑夜，只有白晝。直到有一天，火烈鳥說：“今天將是我最后一次飛翔！”

群鳥事先不知道消息，都沮喪地垂著頭。它們感到傷心，卻沒有哭泣。鳥類的悲傷不會直接化為淚水。據說鳥類的淚水聚集在一起，變成了還沒有落下的雨。

聽到火烈鳥的決定，所有的鳥兒都聚集到了一處。它們要開會來討論這件事。火烈鳥還沒有到，會場已然是一片啁啁啾啾。你相信這些話嗎？信不信都可以。總之，所有的鳥都在嘰嘰喳喳。

“但是它要飛去哪里啊？”

“去一個沒有任何地方的地方。”

最后，火烈鳥飛來了，它解釋說——世間原本有兩個天空，這里一個，可以任憑鳥類展翅翱翔；另外一個，有著星星的那片天空，是飛不過去的。它想飛越那道天塹。

“為什么要飛往那段沒有歸途的旅程呢？”

火烈鳥輕描淡寫：“嗯，那里是比較遠，但并非遙不可及。”

然后，它飛入繁茂的杧果樹叢里，遲遲沒有現身，直到其他鳥兒的耐心快消失殆盡。它們聚集在沼澤地的邊上等著。待到火烈鳥出現，所有的鳥兒都向它行著注目禮，仿佛直到那一刻，才剛剛發現它的出塵之美。它儀態高貴，看上去高大俊美。其他的鳥兒排成了行，和它道別。有一只小鳥還在央求它改變心意。

“拜托，不要去啊！”

“我必須去！”

一只鴕鳥加入了對話：“瞧瞧我吧，從來也沒有飛起來過，我背著一對翅膀，就像負載著思念。不過，我踩著地也很幸福。”

“我做不到，我過夠了被束縛在一個身體里的日子。”

它接著說，它想去往一個沒有陰影，也沒有地圖的地方。那里只有光明，晝與夜已經沒有區別，于是也就沒有了白晝。在那個世界里，它將安眠，像一片沙漠那樣沉睡，忘記自己會飛翔，也拋掉降落在地面上的技巧。

“我再也不想降落了，只想棲息。”

它抬頭望去，天幕低垂，無邊無垠。那天空的藍似一泓碧水，映照在鳥兒們的眼中。

火烈鳥起飛了，如一道彩虹，又似離弦之箭。它開啟了命定的飛翔，優雅、輕盈，擺脫了重負。就這樣，它飛走了。

可以這樣說，那身姿像天空展現的脊梁，而前方的云朵，就是它的靈魂。也可以這樣說，是光本身在飛翔。

隨著火烈鳥雙翅上下扇動，透明的天空一頁頁合上。它又用力拍打了一下羽翼，剎那間，地平線發出紅彤彤的光芒，大氣層的湛藍變幻為深色調，一片姹紫嫣紅。天空像著了一場大火。

就這樣，鳥兒們首次見到了夕陽西下。當火烈鳥飛出天際，第一個夜晚降臨在那片土地。

（曉曉竹摘自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火烈鳥最后的飛翔》一書，視覺中國供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