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器里的中國色

“相與枕藉乎舟中，不知東方之既白。”

——《赤壁賦》

“潦水盡而寒潭清，煙光凝而暮山紫。”

——《滕王閣序》

“夜雨染成天水碧，朝陽借出胭脂色。”

——《漁家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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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對萬物色彩的感知力也太強了！四季、節氣、天地、生活，處處皆有動人的顏色。這些如古典詩畫般讓人沉醉的中國色，既來自天地萬物的具象，也來自古人心靈的意象。

《孫子兵法》中說：“色不過五，五色之變，不可勝觀也。”中國色最根本的構成，是中華五正色與間色。五正色，即赤、黃、青、白、黑，與五個方位相對應。間色，則由五正色按照五行相克的規律兩兩調配而成。當中國瓷器遇見優雅中國色，會是一道怎樣美妙的風景呢？

赤：“朱紅一點下西山，月色東升天色晚”

《尚書》云：“赤者，火色也。”赤，取火燃燒土地之象，似乎永遠熱烈鮮活。《釋名》則記載：“赤，赫也，太陽之色也。”

赤，是光明之色，也是吉祥喜悅之色。喜迎新春，貼年畫、換對聯、備“壓歲錢”都以紅色為主調；古代新科狀元要“脫去藍衫換紅袍”以顯榮耀。赤色系有祭紅、豇豆紅、郎窯紅、胭脂紅、銀紅、粉紅、棗紅、妃色等。

胭脂紅，是赤色中最嬌艷的顏色，頗如女性化妝用的胭脂之色，故得此名。胭脂紅釉的呈色有深淺之分，深者稱“胭脂紫”，淺者稱“胭脂水”，比胭脂水更淺淡者稱“淡粉紅”。

“紅若赤霞，赧如羞女。”偏粉紅色的胭脂水釉，色如豆蔻少女頰上暈染開的腮紅，粉嫩瑩潤。胭脂水釉如此好看，是因為釉里含金，使用了黃金作為著色劑。

黃：“天色玄，地色黃”

《釋名》云：“黃，晃也。”晃，乃光芒之意。黃，取日光耀眼之象。《通典》注云：“黃者，中和美色，黃承天德，最盛淳美，故以尊色為溢也。”“黃”與“皇”諧音，黃色是歷朝皇帝的御用色，在五正色中最為尊貴。

黃瓷的釉色柔嫩明媚，有深淺、濃淡的區別，分為梔黃、嬌黃、鵝黃、檸檬黃、明黃、姜黃、杏黃、菊黃、藤黃、蜜蠟黃等。

檸檬黃釉，創燒于雍正年間，呈色淡，釉面薄，像夏天清新襲人的鮮檸檬。檸檬黃釉的著色劑是氧化銻，故比傳統黃釉采用氧化鐵為著色劑更顯淺淡、透亮。

青：“雨過天青云破處，這般顏色做將來”

《釋名》記載：“青，生也，象物生時色也。”春來萬物復蘇，新芽吐綠，一派生意盎然。青，取春季草木蒼翠之象。在“五方正色”之中，青被視為最自然之色。

古人又曰：“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青色之象，究竟是什么樣的顏色，似乎有點兒混亂。從青草的綠，到青天的藍，再到青絲的黑甚至紫灰，都可以稱為青。也許正是這種“模糊”，讓青色有了更豐富的意蘊。

“青如玉，明如鏡，聲如磬。”青瓷，純凈瑩澈、飄逸素雅，仿佛在云水之間。明清時期，青釉的燒制水平達到爐火純青的境界，天青、豆青、冬青、影青、翠青、秘色、柳青、螺青、天縹、碧縹、潮藍、翠藍、蒲藍、海藍、寶藍、湖藍、月藍等多種韻色層出不窮。

天青色，是青色中最純凈的顏色。“雨過天青云破處，這般顏色做將來。”雨后初晴，碧空如洗，澄澈清麗。天青，在中國傳統文化中，還代表著光明磊落。《菜根譚》中說：“君子之心事，天青日白，不可使人不知。”

白：“白如凝脂，素若積雪”

“白，啟也。如水啟時色也。”冰透、清澈的水，從泉眼中汩汩流出，這是白色的潔凈。白，是“無色之色”，也是萬千絢麗色彩的底板。

“汁水瑩厚如堆脂，光瑩如美玉。”溫潤如玉的白瓷，是純凈和圣潔的代表。白色還是明亮之象。白色系統的色名大多與景物有關，有月白、草白、玉色、霜色、蔥白、銀白、東方既白等。

月白，是白色中最冷寂的顏色。月白，又稱“月下白”，指月光灑在白色物體上所呈現的微藍色。月白的藍色度隨時間趨深，基本介于淡藍與中藍之間。

黑：“鑿開混沌得烏金”

《釋名》記載：“黑，晦也。如晦冥時色也。”黑是無光之色，又是火熏之色。作為北方正色的黑，是人類在蒙昧時期最原始的色彩感知。

絢爛至極歸于平淡。黑色深沉如夜，是所有色彩的終點。《道德經》云：“玄之又玄，眾妙之門。”玄即所謂黑，是超越了花花世界的色彩。

黑釉瓷器，早在東漢就已出現。黑釉是一種幽亮潤澤、色黑如漆的高溫釉。黑釉中較出名的當屬“烏金釉”，釉料主要取自景德鎮附近所產的烏金土。色澤烏黑發亮、深沉如墨，被譽為“瓷器中的黑美人”。

中國色之美，美輪美奐，是“永不褪色的美”。這人間絕色，凝聚著古人體察萬物的智慧，承載著中國人獨特的情感表達。

（白露摘自微信公眾號“博物館丨看展覽”，本刊節選，動脈影供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