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松茂：“西藥大王”舍身成仁

項松茂在五洲大藥房建立了現代意義上的企業管理制度：產權明晰、管理嚴格、制度完善。

項松茂（1880年—1932年），名世澄，別號渭川，浙江寧波鄞縣人，中國新藥先驅。他的理想不僅是建立一流的醫藥貿易企業，更要創建中國自己的制藥企業。

項松茂說：“販售外貨，實仰人鼻息，不過拾其余湯殘羹。必須振興實業，發展我國的民族制藥工業，自制新藥，與外貨抗衡，始能達到堵塞漏卮，挽回利權的目的?！痹谒呐χ?，上海最負盛名的五洲大藥房開始擺脫進口藥的桎梏。五洲藥廠生產的產品先后獲得美國舊金山世界博覽會銀獎和日本東京大正博覽會三等獎。

20世紀30年代，項松茂還投資了多家企業，橫跨眾多工商業領域，成為上海實業巨頭之一。

經營有方

項松茂少時讀私塾，接受傳統的儒家教育。后因家道中落，14歲時就去蘇州當學徒，3年后出師，因為勤懇仔細，他被老板委以賬房之職。1900年，經二舅吳子琴介紹，項松茂來到上海中英大藥房擔任會計。從舊式店鋪到新式藥房，項松茂第一次接觸到了現代企業的管理制度，開始闖蕩上海灘。

據朋友黃炎培回憶，項松茂是一個極富責任心而且心細如發的人。在中英大藥房里，他的才干很快得到總經理的賞識，被調往漢口分店擔任經理。項松茂深知這是施展經營才干的重要機遇，他深入調查漢口醫藥市場，積極開拓業務，使漢口分店成為中英藥房新的利潤之源，自己也成為漢口醫藥業中的佼佼者、武漢三鎮工商界的頭面人物，被選舉為漢口商會的董事。31歲之際，項松茂受聘擔任五洲大藥房總經理。

五洲大藥房全稱為五洲大藥房股份有限公司，是一家知名的集藥品、化妝品和保健食品生產與銷售于一體的大型企業。項松茂擔任總經理后，在五洲大藥房建立了現代意義上的企業管理制度：產權明晰、管理嚴格、制度完善。在董事會、總經理之下，有店務、廠務，還有店廠聯席會議和技術會議，又按生產、營業、財務、管理4個系統設置層級部門。1928年，五洲大藥房撥出資金50萬元另組銀產公司附設于公司內，收支獨立，自負盈虧。公司資本總額一再增長，職工由最初的30余人逐年遞增至400余人。

項松茂把“勤儉”作為辦企業的方針，先將店里的豪華陳設變賣，充為營業資金，又拉攏和錢莊熟悉的俞鉅卿為副經理，取得金融資本的支持。他的朋友高友唐說他“事無巨細，必躬必親，每至夜半始寢”。盡管身為總經理，但項松茂并沒有徇私舞弊，在企業制度的執行上做得很好：親弟弟項載倫染上鴉片煙癮，又不戒煙，項松茂能揮淚斬馬謖，把弟弟辭退。

五洲大藥房發展起來后，項松茂的地位越來越重要。后來，股東黃楚九將他擁有的五洲大藥房的股份讓給了項松茂。項松茂則將他所擁有的當時上海非常知名的“新世界游樂場”的股份讓給黃楚九。到1916年6月，黃楚九完全脫離五洲大藥房，由項松茂獨自經營。

五洲大藥房的模式有很強的“前店后廠”色彩，為了走向真正的現代西藥制造業，項松茂下了大功夫。他選派業務骨干去日本和歐美發達國家考察，談下很多家歐美大廠的遠東獨家代理，從源頭控制貨源。

發展民族制藥業

1919年五四運動爆發后，中國涌起了抵制洋貨、振興國貨的熱潮。一直想以實業救國的項松茂決定設廠自行研制西藥，以與西方藥廠相抗衡。

當時恰好有德國商人要將設在徐家匯的肥皂廠出售，項松茂經過慎重考慮，決定將其盤下。項松茂的考慮是，該廠機器設備齊全，購入后制作肥皂可以打破西方對中國肥皂市場的壟斷。此外，制皂的一些設備也可用來制作藥品。盤下肥皂廠后，項松茂即將五洲大藥房制作西藥的工作間全部遷入肥皂廠內，并將廠名定為“五洲固本皂藥廠”，分設制藥與制皂兩部。

藥房按照各國藥典的不同規格，用中草藥煉制酊劑軟膏；自制牛痘疫苗、醚精、硫酸低鐵、納夫他林、檸檬酸等化學藥用原料；仿制德國“蛇牌”外科手術器械和醫院設備，成為我國外科手術器械制造的鼻祖。

后來，項松茂將藥房遷至福州路和河南路口的鬧市中心，加強店面形象展示和商品的宣傳銷售。同時，根據自己掌握的藥品生產技術，在藥房銷售藥品、化工原料、化妝品、醫療器械，增加藥品生產這一新的經營項目，提升產品的品牌形象。他特別注重商標名稱和圖樣設計，聘請商業美術設計師對產品進行商標設計、包裝設計。五洲旗下的商標，如五洲牌爽身粉、人造自來血、地球牌百花牙粉等，都深受國人喜愛。

制皂方面，開始項松茂卻沒有獲得相關技術。肥皂廠的德國商人只售賣機器，對制造肥皂的工藝卻嚴加保密。于是，項松茂從人才著手，網羅了一批化工系大學畢業生擔任技術骨干，予以高薪，進行肥皂研制工作。為了解決職工的后顧之憂，還設立松茂小學，凡職工子弟均可入學；設立醫療處，為員工提供醫療服務等。

固本肥皂問世后，其最大對手是英國利華兄弟公司的祥茂肥皂。為了打敗競爭對手，項松茂采用以質取勝的策略，其所生產的固本肥皂外表堅實，顏色純一，去污力強，持久耐用。相比之下，利華兄弟公司所產的肥皂外觀較差，去污力也不足。為了證明固本肥皂的質量，五洲固本皂藥廠特意在各銷售點進行現場展示，在兩大碗清水中分別放入固本肥皂和祥茂肥皂。結果一段時間后，祥茂肥皂徹底融化掉，而固本肥皂仍很堅挺。

1925年五卅運動爆發，國人奮起抵制洋貨，提倡國貨，固本肥皂一時熱銷，日銷量達500箱之多，而利華兄弟公司的肥皂則賣不動，其設在上海的肥皂廠一度倒閉關門。

愛國殉身重千古

早在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和五四運動期間，五洲大藥房就與中英、中法、華英、太和等藥房聯名在報紙上公開發表不進日貨的聲明。1930年，我國多地發生水災，災情嚴重，項松茂倡儀籌款救災，并以五洲大藥房一星期門市營業收入總額的10%作賑濟之用。

1931年“九一八”事變爆發后，全國人民同仇敵愾。項松茂加入了抗日救國會，成為該會會員之一，并在廠內編組義勇軍一營，自任營長，聘請交通大學軍事教官每日施以軍事訓練，積極備戰。面對蔣介石“攘外必先安內”的不抵抗政策，項松茂十分憤慨，在生生美術公司印刷的抗日月歷上寫下“煮豆燃萁，內爭可恥”8個大字。9月23日，五洲大藥房從總經理到全體職工捐獻一天工資，援助東北抗日義勇軍。

1932年“一·二八”淞滬抗戰爆發，十九路軍奮力抗擊入侵日軍，傷亡極大。項松茂接下生產軍用藥品的任務，親自督促，日夜加班趕制藥品，努力供應前線急需。當時，五洲大藥房位于北四川路老靶子路口（今武進路）的第二支店，毗連戰區。當天臨近傍晚的時候，有日本軍車經過這家店附近的街面，遭到我國愛國志士的狙擊。第二天，一群日軍和日本浪人不由分說地包圍了藥店，強行闖入搜查，發現不少義勇軍的制服和抗日宣傳品。他們以此為由，將11位留守的店員全部帶走。

項松茂聞訊義憤填膺，不顧自身安危，要親入虎穴營救。同事們都勸他別去，太危險了。他說：“11位同事危在旦夕，我不去營救，如何對全公司負責？我若貪生怕死，還算什么總經理？”隨即驅車去虹口探尋，但毫無結果。1月30日下午，項松茂再次前往日占區營救，此后下落不明。數年后，他的家人才通過可靠渠道獲知，項松茂與那11位店員于1月31日那天清晨被槍殺于日軍軍營，并被毀尸滅跡。

一代工商巨子就此隕落。黃炎培后來專門作《項松茂先生傳》，寫下那悲壯的最后一幕：“敵盛怒問：若店曷為藏服械，若敢抗御，殺無赦。先生直立憤然答：死則死耳！中國人愛中國，分也?！?/p>

（編輯 周靜 charm1121@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