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言寸草心

人們常說，學生是生活在象牙塔里的，無憂無慮。如今，我已經來到了象牙塔的出口。

幸運的是，我已簽訂了入職單位。不久，我將用雙手耕耘出自己的美好生活——不再依靠父母，過自給自足的生活。

更確切地說，是不再依靠父親。今年，是母親去世十周年。母親人走了，卻留給我樂觀向上的精神。她小時候大病一場后，右腳殘疾，扶著拐杖才能走路，四十歲生下我后，身體每況愈下，但她每天都笑瞇瞇的。這份笑容，是母親種在我內心深處的一株向日葵。即使黑云壓城城欲摧，它也會記得太陽的方向，堅定不移。

母親走后，父親成了我唯一的依靠。同樣是六十多歲，別人遛狗、散步，打發晚飯后的無聊時光，父親在街上餓著肚子等生意。或者踩著三輪車，拉一個比他年紀還小的“老人”去跳廣場舞。他近乎犧牲了一切，供我去贏得一個光明的未來，他說：“這樣我到下面，也好跟你母親交差了。”

父親不識字，卻教會了我人生最重要的一課：吃苦。這個詞并不體面，讓人想到面容猙獰、氣喘如牛和汗流浹背，但想要躍龍門的鯉魚，哪一條不曾摔得遍體鱗傷？故事《鷹的重生》中說，馳騁天穹的雄鷹到了中年后，要用老喙擊打巖石，直到脫落，長出新喙，然后拔掉老化的趾甲，等趾甲也重新長出來后，再拔掉身上的羽毛。整個過程長達五個月的時間，痛苦與折磨想想就讓人頭皮發麻，可只有這樣，它才能繼續在天地間縱橫。作為天空的王者尚要如此，生而為麻雀，想要和雄鷹一較高下，想要看到精彩的風景、更遼闊的天地，就注定要一次次拼盡全力，一次次血淚交融。

如果把對父親的感恩比作一根桿子，愧疚就是影子，它在大地上延伸得很遠很遠，直到我一輩子也無法抵達的遠方。但，終于——寫下這個詞，頗有如釋重負的感覺——我要工作了。那個吃白開水泡飯就能頂一天餓、零下十幾度的風雪天也要蹬著三輪車出門等生意的父親，也該迎來姍姍來遲的清福了。

曾經，他用他的苦，成全了我的甜；未來，我用我的苦，彌補他的甜。而受益最大的，自始至終是我。

（編輯 鄭儒鳳 zrf911@sina.com，西米繪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