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不是二選一

青春

晚飯后，高超開始收拾餐桌，魯悅一把推開他，提醒他：“明天上午請個假，我們去民政局把手續辦了。”高超聽完就生氣了。

魯悅又看中了一套房子，也不知道誰給她出的餿主意，讓她假離婚。高超不同意，家里已經有兩套房子了，沒必要再買一套。

魯悅拿出計算器盤算起來：“你看，光利率就能省下一大筆錢，除了咱倆，誰也不會知道這件事。”不管魯悅怎么說，高超始終陰沉著臉不理她。

魯悅早就把資料準備好了。她太了解高超了，這么多年，只要是她堅持做的事，就算有掉腦袋的風險，高超也會陪在她身邊。

高中時，他倆是同班同學。魯悅擔任班長，是前途無量的優秀學生；高超家境不錯，學習漫不經心，但為人仗義，幫不少同學擺平校外混混們的威脅，是校園里著名的“帶頭大哥”。

剛開始，高超處處帶頭跟魯悅作對。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高超看魯悅的眼神忽然就不一樣了。班里組織活動，他從家里拿來專業相機助陣，活動結束，魯悅的照片最多。笑的、鬧的、皺著眉頭思考的、瞪著眼睛發火的，一張接一張。這些照片暴露了高超心底的秘密。

同學們跟著起哄，但是魯悅無動于衷，她根本看不上高超那種吊兒郎當的作派。

高考結束，魯悅意外落榜了，她選擇復讀一年。高超二話沒說，決定陪她熬過最艱難的“高四”。因為這件事，高超的父母氣得難受，當即就把他鎖在家里。高超家里是開飯店的，算是當地的“有錢階級”，家里只有他這么個兒子，也不指望他上多好的大學，只等他拿到文憑就回來接手家里的生意。但高超冒著可能摔斷腿的危險，從二樓的窗戶跳出去，直奔魯悅家去了。

辛苦的“高四”終于結束了，兩人又成了大學校友。魯悅心里那條防線慢慢消融，大學畢業前夕，高超如愿聽到那句“我愿意”。

如今，高超家里的生意開始走下坡路，父母也不指望他繼承家產了，只希望小兩口能生二胎，好早日抱上孫子。魯悅的精力根本不在這上頭，她天天想著賺錢，堅決不肯再生。后來，高超跟父母“攤牌”了，魯悅不知道高超是怎么說的，反正生二胎的提議偃旗息鼓了。

自打兩人結婚，魯悅的決定就是高超的決定。魯悅心里有底，別看高超表現得很硬氣，只要她堅持，他肯定會乖乖地跟著她去民政局的。

疑問

第二天一早，魯悅就催高超。高超磨磨蹭蹭地換了身衣服，魯悅一看就樂了：“你從哪兒翻出來的老古董？”

當年，兩人去領結婚證的時候，高超特意買了一套西裝，還搭配了領帶。如今，這套西裝再穿上身，肥瘦倒還湊合，只是魯悅覺得有點滑稽。

兩人來到民政局，在服務大廳領完號排隊的時候，前邊有人吵了起來。那是一對來辦離婚的夫妻，還帶著兩三歲的孩子。女方罵得很兇，男方動了手，小孩抱著媽媽的腿嚇得哇哇大哭。趁妻子低頭的工夫，男方又上去補了一腳。女方把孩子扔在一邊，“嗷”的一聲，縱身撲了上去。

服務廳里頓時大亂，不少人拿起手機拍照，那對夫妻越打越來勁。高超幾步就沖了過去，一把抓住了男方的手腕。那男的掙了兩下，嘴里罵著，腳上也沒閑著，連續幾下踢在高超的腿上。高超心里憋著的那股火一下就燒了起來，一記勾拳就打了過去。

有人報警了，這兩家人都被帶到派出所。警察了解情況后，分別進行批評教育，之后就讓他們離開了。

高超有點狼狽，西裝弄臟了，嘴角還有一塊淤青。魯悅問他疼不疼，他搖搖頭。她看著他，又看了看手表，考慮要不要再回民政局。

高超看出她的心思，問她：“魯悅，如果把我和房子放在一起讓你選，你肯定會選房子是嗎？”魯悅一下被問蒙了。

隱情

兩人的“離婚”手續沒辦成，但家里的氣氛變得有些微妙，不管魯悅想說什么，高超都躲躲閃閃。

魯悅一直在想高超問的那個問題。

這些年，魯悅看房子、買房子、裝修房子、談論房子的時候，眼睛里好像會發光，那是讓高超嫉妒的光。他打敗了眾多情敵才把魯悅追到手，最后卻敗給了房子。

魯悅對房子的執著只有高超知道。

高考那年，魯悅的爸爸病重住院，她不得不往返學校和醫院。照顧爸爸牽扯很多精力，學習肯定受影響，但以她的功底，考取一所一本院校不成問題。但是，高考時她只考了一天就被叫到醫院了。

魯悅的家庭是重組的，躺在重癥病房里的爸爸其實是繼父，媽媽跟繼父結婚時她才四五歲。十多年了，她早已把繼父當成親爸爸，把這個家當成了自己的家。沒想到，爸爸住院后，被前妻哄騙立了遺囑，把房子的產權給了繼哥哥，她和媽媽忽然又成了無家可歸的人。

媽媽幾乎要瘋了，哭著喊著說老天爺不公平。魯悅也傻了，拼命攔著媽媽，怕媽媽想不開。那天，高超看出魯悅情緒不對，悄悄地跟著她去了醫院，才知道這段隱情。

從那時起，魯悅拼命學習，見縫插針地賺錢。她買房子的執念比能考個好大學、嫁個好男人要大得多。大學剛畢業那會，她接到一個項目，兩個月賺了12萬元，整個人都累脫形了。之后有小半年，她一直咳嗽，身體處于亞健康狀態。為了房子，她什么都不在乎。

和高超結婚后，家里的房產證上寫的都是魯悅的名字。這是高超的意思，他在默默守護她的傷疤。這些年，高超心疼她，也理解她，盡自己所能照顧她，跟她一起挺過了不少困難的日子。如今，小兩口過得富足美滿，魯悅也給媽媽買了房子，就連女兒都有了學區房。

和解

周五晚上，魯悅跟高超說了好幾句話，高超心不在焉，根本沒聽進去。魯悅提高了聲音：“你聽見沒有？明天一早咱就得過去，要不然又得排好長的隊。”

高超猛地一抬頭：“魯悅，你沒完了是吧？你非得……”他有點壓不住火了，轉頭看看一臉笑容的女兒，艱難地吞掉了“拆散”這兩個字，“把這個家……你才滿意嗎？”

魯悅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什么話也沒說。女兒看看媽媽，趕緊提醒爸爸：“媽媽剛才說，明天我們去游樂園。”

高超的表情來了個“急剎車”，艱難地朝女兒擠出笑容，魯悅頓時大笑起來，高超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一把抱起女兒，陪女兒玩去了。

游樂園里，魯悅和女兒玩得很開心，跟在旁邊的高超卻表情嚴肅，看著有點嚇人。倒不是因為鬧別扭，是他恐高，每次陪老婆孩子坐摩天輪，他都被嚇得死去活來，不讓他坐他還不高興，他要親自給老婆和女兒拍照片。

女兒在游樂園里盡情撒歡，快天黑了一家三口才回家。高超生怕魯悅再提辦假離婚買房子的事情，奇怪的是，從那天開始，魯悅好像忘了這件事。

高超滿腹疑慮，她怎么了？

魯悅一直記得高超問的那個問題。

高考期間發生的事，魯悅始終無法釋懷，心里產生強烈的不安全感。自那時起，房子成了她心里的缺口，她每時每刻都想彌補這個缺口，為了自己，也為了媽媽。

她在強烈的執念里一路向前，很少考慮高超的感受，但高超始終支持她。高超提出的那個問題，就像一記悶棍，把她從買房的“狂熱”中打醒。從高中開始，高超在很多關鍵時刻用實際行動向她證明，她比高考重要，她比安逸的生活重要，她比任何阻礙兩人在一起的事情都重要。如今，她早已不再做那種站在傾盆大雨里無家可歸的噩夢。她原本以為，是一套接一套的房子給了她安全感。現在她似乎想明白了，不管遇到任何困難，堅持站在她身后的男人，才是生活美好、人間值得的根源。

（編輯" 張建" 445718228@qq.com，采采繪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