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州土樓：夯土筑就的時光美學

許燕妮

在漳州，有一種奇特的建筑群，它們由泥土一層層夯實筑就，身形龐大、結構堅固，它們被稱為土樓，是漳州平原上最具代表的民居。

2008年，福建土樓被列入《世界遺產名錄》，自此福建土樓被全世界知曉。福建土樓集中于閩贛粵三省交界地帶，主要分布在漳州、龍巖兩地。這些土樓以造型奇異、風格獨特而聞名于世，被譽為“神話般的山區建筑”。

漳州有近2000座土樓，散落于華安、南靖、平和、詔安、云霄和漳浦等縣域，在層巒疊嶂的大山里，在滿目金黃的梯田中，這些或圓或方，或大或小，仿若不規則幾何圖形般的建筑，給質樸的閩南鄉村帶來了詩一般的體驗與美感。

關于土樓的來源，說得最多的是中原地區人民為躲避戰亂南遷而建。土樓極具防御性的建筑特色印證了這一點，一座土樓就是一座大型的堡壘。從外部看，土樓一般3層或3層以上，唯一的大門厚度可達10多厘米，有的還在門外側以鐵板加固，不少土樓的頂層還設有瞭望臺，這樣可以防盜、防獸、抗震，水火難侵。從內部看，土樓空間開闊、陽光充足，若提前儲備食物，即使不出樓，也可滿足人們短時間內的生活需要。

在所有的圓形土樓中，最精妙絕倫的要數漳州華安縣仙都鎮大地村的二宜樓。

二宜樓始建于公元1740年，集祖孫三代之力，歷時30年才于1770年竣工。它直徑71.2米，由四層的外環樓和單層的內環樓組成。外墻通高16米，埋入地下的墻基深度至少1米，寬度則超過3米，如果想挖地道進樓基本上沒有可能。露出地面的墻腳由塊石和花崗巖條石砌筑，高度超過2米，不但極其堅固，還可以防止洪水沖擊。這樣自成體系的防御設計，與創建者蔣士熊“居安思危”的前瞻性思維密不可分，也和他祖上曾被海寇侵擾有關。

寬厚的城墻既有防護作用，也是和外面世界的隔斷。

推開土樓的門，仿若走進另一個世界。二宜樓里有12個獨立的單元，生活氣息十分濃厚，每個單元功能齊全，內環是各戶的出入口門廳及廚房，里面設灶、櫥柜及炊事用具，每餐之前炊煙裊裊、四處飄香，外環樓一至三層用于待客起居，四層則用于供奉祖先。雖然每個單元都是獨立的，但它在四層設置了一條隱蔽的通廊，通廊連接各家各戶，防御時可以運送物資、彈藥，如果土樓被攻破則可以作為逃生通道。12個單元都面向土樓中間，面積超過600平方米的中心庭院，形成一種極強的向心性，農閑時家家戶戶婦女小孩齊聚于此，宗族內其樂融融。既各自獨立，也相互聯系，這是土樓生活里的大智慧。

于亂世之中“宜家宜室”的二宜樓，建成至今已有200多年，在眾多土樓中，它是第一個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在二宜樓的任一處，抬頭望天，圓弧形的屋頂括出圓弧形的天際，令人感覺視覺舒適，無比開闊，土樓院內微風習習，院外綠樹繁花，溫潤宜人的氣候，常常令人微醺與陶醉。

清晨和夜晚，是土樓一天中最特別的兩段時間。這一點，如果到過南靖縣的田螺坑土樓群，就會有更真切的感受。

薄霧升起的早晨，站在村中的觀景臺遠眺，5座土樓錯落有致，陽光照射下的土樓，散發著一抹橙黃色的暖意。如果將鏡頭拉遠，從空中俯瞰，一座座龐大的土樓，帶著土壤的膚色，散落在綠色深處的山巒與河流之間，像時光長河中的一顆顆明珠，見證著歷史的變遷。

而當夜幕初降，遠山的輪廓依稀可見。晚風攜帶著林間竊竊私語的秘密拂過耳畔，輕柔而涼爽。燈火闌珊下，天空的深藍與土樓的暖黃默契配合，定格成一幀飽和度完美的畫面。

土樓如果是詩，那一定是首宋詞。以雕梁畫棟為賦，木秀墨香，文雅靈氣，擁有宛如宋詞般的纏綿意境，在不經意間流露古樸、寧靜的悠長。土樓如果是畫，一定是幅國畫。以廣闊天地為畫軸，濃墨重彩，亦真亦幻，隨意又獨具匠心，銀裝素裹總相宜。土樓如果是歌，一定是曲民間仙謠。以大山的渾厚為基調，以流水的清洌為伴音，以土樓人民勤勞勇敢的生活為主旋律，生生不息，世世傳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