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創業板知識產權信息披露比較研究

曾維新 邢洋

本文通過對比分析中國創業板和美國NASDAQ有關知識產權信息披露的規則和要求，以及選取兩個市場信息技術行業上市公司招股說明書披露的知識產權信息進行比較。研究發現：中美創業板知識產權信息披露存在差異，一是從信息披露規則上看，美國NASDAQ的規定較為靈活；二是從信息披露內容上看，中國創業板市場的信息較為具體，美國NASDAQ較為抽象；三是從信息披露側重點看，中國創業板市場關注重點是信息披露格式要符合規范，而美國NASDAQ關注的是知識產權的風險信息。為完善中國創業板市場知識產權信息披露體系，可吸收美國NASDAQ有益經驗，一是在目前專利等知識產權信息披露“固定性”的基礎上，對部分信息可以“靈活性”披露；二是注重披露信息的有效性，加強知識產權有效性信息的披露。

一、中美創業板知識產權信息披露要求比較

中國創業板市場信息披露有關規則中，知識產權主要是包含于“無形資產”描述中，在美國則是包含在“知識產權”的范圍內。因此中美兩國對于知識產權信息披露要求在表述上會有差異。

1.中國創業板市場關于無形資產信息披露的要求。創業板市場有關無形資產信息披露除了要符合《證券法》和《公司法》等法律規定的普遍性原則外，主要依據為中國證監會2009年出臺的《公開發行證券的公司信息披露內容與格式準則第28號——創業板公司招股說明書（2014年修訂）》（以下簡稱“28號準則”）和《公開發行證券的公司信息披露內容與格式準則第30號——創業板上市公司年度報告的內容與格式（2012年修訂）》的相關條款，這些條款規定了創業板公司應當披露的無形資產信息的主要內容。

對于違反無形資產信息披露的行為，目前為止證監會并沒有專門制定單項規定對這一行為的后果進行規制。現行法律法規只是針對違反信息披露要求的行為需要承擔的責任做出了規定，如《證券法（2005年修訂版）》第69條規定：如果發行人披露的信息有“虛假記載、誤導性陳述或者重大遺漏，致使投資者在證券交易中遭受損失”的，發行人及相關責任人應當承擔相應的民事責任，如果情節嚴重，需要依法承擔刑事責任。證監會2011年公告的《信息披露違法行為行政責任認定規則》對于信息披露、信息披露義務人和責任人信息披露違法行為的認定等都做了相關的規定。但這些部門的規章都未涉及違反無形資產信息披露行為的認定和處罰。實際上，中國證券市場運行至今，還沒有出現因為無形資產信息披露存在“虛假記載、誤導性陳述或者重大遺漏”而遭受《證券法（2005年修訂版）》第69條懲罰的行為。

2.美國NASDAQ市場關于知識產權信息披露的要求。對于知識產權的信息披露，美國現有的法律規范體系做出了明確而具體的規定，一個是基本的法律體系對信息披露有相關要求，如《1933年證券法》和《1934年證券交易法》。除此之外，有關知識產權信息的詳細披露要求主要依據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發布的“非財務信息披露內容與格式條例”（Regulations S-K），其第101條規定：證券登記人必須詳細描述“所有的專利、商標、許可協議和特許經營協議對公司的重要性、存續期限和效果”。針對“較小型的申報公司”（Smaller Reporting Companies）也要求披露“專利、商標、特許權、專營權、特許權費的協議或勞動合同”。如果發行人因未能充分履行知識產權信息披露義務，而導致其披露的知識產權信息存在“重大錯誤陳述或疏漏”（Material Misstatement and Omission），那么該發行人或相關人士需要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包括《1933年證券法》第11節、第12（a）（2）節、第15節，《1934年證券交易法》第10（b）節、15節和美國證監會“rule 10b-5”下的法律責任。

美國證券市場上，證券發行人披露的知識產權信息包括“軟信息”和“硬信息”（見表1）。對于“硬信息”，美國證監會要求發行人必須進行披露。對于“軟信息”，則是鼓勵發行人予以披露，同時制定“安全港”（即使預測性陳述最終與現實不符，只要這些陳述建立在合理的基礎之上并且以誠實信用的方式披露或確認，便不被視為虛假陳述或誤導性陳述）等制度給予保障。證券發行人披露的知識產權信息應當符合“規則S-K”第101條和第103條款關于法律訴訟（Legal Proceedings）的要求。另外，如涉及有關知識產權的重要許可合同和特許經營合同等，發行人應按照“規則S-K”第601條款“重要合同”（Material Contracts）的要求進行描述。再者，當投資者認為信息披露主體對其擁有的知識產權描述過于樂觀，可能構成重大不實陳述時，證券發行人則需要按照“規則S-K”第503款風險因素（Risk Factors）的要求進行說明。

表1 美國證券發行人披露的知識產權信息

由以上分析可知，中美創業板對專利等知識產權信息披露的要求存在差異：（1）美國對上市公司專利等知識產權信息披露的要求十分明確和具體，知識產權信息披露的規定具有很強的可操作性，發行人違規披露成本也較高。（2）美國不僅有對知識產權強制性信息披露的要求，還有鼓勵披露知識產權自愿性（即預測性）信息的規定和制度保障，強制性信息和自愿性信息披露的結合，將有利于知識產權信息披露的完整性。相較而言，我國有關專利等知識產權的信息披露制度在上述方面還有改進空間。

二、中美創業板知識產權披露對比分析

1.對比分析的思路和架構。為了更好地了解中美兩國創業板公司知識產權信息披露情況，本報告對比分析設計如下：（1）以兩個市場的信息技術行業公司為研究樣本，因為信息技術行業對技術的依賴性更強，知識產權對其產生的影響相較于其他行業而言更大，所以本報告選取了在創業板市場成功上市的77家信息技術行業公司和49家在美國NASDAQ上市的中國公司為研究樣本。（2）選取專利作為知識產權的代表資產進行比較分析，由前文分析可知，兩國在知識產權信息披露的規定上存在差異，但對于專利則都較為認同，且在實際數據統計過程中發現專有技術、商標和著作權的披露狀況不具備比較分析的基礎。（3）以招股說明書披露的信息數據作為分析基礎，而非年報信息披露的數據。每一家成功上市的公司都有招股說明書，并且依據的準則未曾發生重大變化，都反映出公司上市時的資產狀況。但由于公司上市時間存在差異，所以各公司披露的年報數量存在差異。在統計指標上，以中國證監會28號準則對專利信息的披露要求及美國證監會“非財務信息披露內容與格式條例”（Regulations S-K）為基礎，分別選取以下指標為統計因素對兩者進行對比：已授權專利信息（包括：專利名稱、專利類型、專利號、授權日期、權利人、重要程度、數量）、正在申請專利信息（包括：專利名稱、專利類型、專利號、授權日期、申請人、重要程度、數量、法律狀態）、其他專利權屬信息（包括：專利取得方式、許可/質押/擔保信息、最近一期專利價值、關聯公司專利信息）；風險因素（對專利信息的披露）、技術與知識產權（對專利信息的披露）、研發（對專利信息的披露）。

2.中美創業板公司專利披露數據對比分析。從專利信息的披露統計來看，國內創業板上市的77家公司中，20家未披露或申明無專利相關信息（3家申明無專利，其余17家未披露）。披露了專利信息的57家企業（占比74.4%）各個指標披露情況具體見表2。

表2 中國創業板信息技術行業企業專利披露指標披露情況

在美國納斯達克上市的49家中國公司中，對專利信息進行披露的公司為19家（占比38.8%），2家申明無專利，28家未披露或不具有專利。而在專利信息已披露的公司內，僅有2家對已獲專利（專利號，專利用途，權限時間）與申請專利（申請號，專利用途，申請日起的權限時間）進行了詳細披露（見表3）。

表3 美國納斯達克上市的49家中國公司專利披露情況

從數據對比看，中國創業板上市公司披露或擁有專利的公司數量占比（74.4%）遠高于美國納斯達克（38.8%）；但中國創業板公司專利各指標信息披露情況差異較大，如披露狀況較好的指標“專利名稱”，披露占比為68.8%，而對“重要程度”披露的公司占比僅為2.8%。具體來看：從國內57家公司招股書內對專利項的披露情況看來，多數公司只是對已獲取專利與正在申請的專利等信息進行了羅列，主要是披露數量以及固定格式的定性信息，未大范圍涉及與專利關聯緊密的其他信息，披露缺乏靈活性與全面性。例如在許可/質押/擔保信息、專利價值、關聯公司等專利信息等方面，披露的公司占比未超過15%；且只有極少數公司對自身專利可能受到的風險、專利的有效性問題進行了披露。因此，我國創業板在專利信息披露方面的“固定披露方式”，雖然在審核與信息披露上具有直接與明晰性，但對于專利背后的更多相關信息沒有深層次挖掘，使得專利披露在總體的完整性上存在瑕疵。相比之下，分析在美國納斯達克上市的49家公司招股說明書對專利信息的披露可知，其對專利定量數據的披露甚少。（1）多數公司僅提及自身是否含有專利或者粗略披露專利總數，未像國內創業板上市公司進行表格展示；（2）對專利信息披露較詳細的幾家公司也只是選取了專利號（申請號）、專利用途、權限時間（申請日起的權限時間）三類指標進行了披露，數據上未做深究；（3）關于公司專利等信息更多的是與著作權一起納入“知識產權”大框架內進行披露，未像國內招股說明書那樣單獨列出；（4）專利內容披露較為分散。在納斯達克上市的公司招股說明書中，專利信息分別在風險因素（Risk Factors）、技術與知識產權（Technology and Intellectual Property）、研發（Research and Development）三類板塊內皆有不同程度的披露。這種披露，雖然披露格式缺乏固定性，且專利信息披露分散，需投資者對專利信息進行“二次收集”，但其披露的靈活性可使投資方從不同方面了解上市公司專利現狀，而不僅僅局限于數量與表格上的考究。此外，美國招股說明書對專利方面的風險披露較國內而言更加嚴謹詳細（按“S-K條例”第503款風險因素的要求進行說明）。披露專利信息的19家納斯達克公司均詳細的說明自身專利可能存在的風險情況。而且，美方招股書內對專利、專有技術等知識產權保護手段的披露較為詳細，而我國招股說明書關于此項信息的披露尚有不足。

三、中美創業板知識產權信息披露比較分析總結及借鑒

1.中美創業板知識產權信息披露存在差異。通過中美兩國對專利等知識產權披露要求及基于信息技術行業專利披露數據的比較分析，可發現兩國創業板市場知識產權信息披露存在較大差異，主要表現在：（1）從信息披露規則上看，納斯達克的規定較為靈活。企業在創業板常規披露體系中的規制上顯得中規中矩，在檔案式地填寫信息過程中，可能將具備的個性化有用信息屏蔽于資本市場之外，降低了市場的有效性。而納斯達克靈活的披露要求體現了其規制的針對性和高級性，便于企業更好地理解和遵循相關要求。（2）從信息披露內容上看，我國創業板市場的信息較為具體，而納斯達克較為抽象。顯然，企業在我國創業板知識產權及相關信息的披露過程中，存在為規避披露責任，而過于詳細地就要素進行披露，造成要素信息導向性并不一致、重要信息沉沒、非重要信息冗余、偽重要信息并存的局面。而納斯達克普遍抽象、個別具體的披露要求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企業信息披露的積極性和效率，突出了信息篩選功能，提高了資本市場的有效性。（3）從信息披露側重點看，我國創業板市場的重點是結構，而納斯達克是風險。相較于納斯達克的知識產權信息披露而言，我國創業板知識產權的披露很大程度上脫離了對知識產權的風險描述，對于風險的披露，是游離于知識產權信息披露體系之外的，造成知識產權存續與企業風險的弱對應性。這一方面使投資者對企業風險認識不足，另一方面也降低了知識產權披露信息的有用性和可評價性。而納斯達克市場雖也設置了單獨的風險披露板塊，但其知識產權披露卻無一不以風險評價為導向。

2.美國創業板對我國完善知識產權信息披露的借鑒。經過對比分析，可以看出國內專利等知識產權信息披露尚有不足，為完善信息披露體系，可借鑒美國納斯達克有益做法，從以下兩方面入手完善：（1）在目前專利等無形資產信息披露“固定性”的基礎上，對部分信息可以采用“靈活性”披露，這一定程度上將對專利“量”信息之外的其他信息披露進行擴展，使得公司關于無形資產的披露更加完全。另一方面，在“固定性”的披露方式上增加“靈活性”會使得上市方更能靈活應對投資方的要求，使得公司投資價值得到提升。此外，信息披露“靈活性”的增加將會讓上市方更好應對各類公司相關的國際化事項。（2）注重披露信息的有效性，加強知識產權有效性信息的披露，比如在目前已有的專利信息內容披露的基礎上，可更深一步規定上市方對專利的有效性、專利對公司經營程度的重要性、專利權是否具有共用性等要素作為披露要點，以彌補知識產權信息披露不足。另外，關于公司已擁有的專利等知識產權是否具有潛在風險性亦可作為新的披露對象予以嘗試，平衡投資方與上市方的信息對稱性，便于投資方做出正確的決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