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精特新”企業的財務戰略研究
——以燦勤科技為例

程燕兵 趙團結

中小微企業作為創新的重要發源地和國家經濟的核心基礎，歷來發揮著就業、稅收和創新的主要功能。國家也出臺了各類中小微企業適用的財政稅收和產業發展優惠政策，為了鼓勵中小企業朝著專業化、精細化、特色化、新穎化方向發展，特別推出了系列針對“專精特新”中小企業的政策。截至2021年底，由國家工業和信息化部牽頭負責的“專精特新小巨人”培育計劃已經累計公布了三批共計4762家，也帶動各地培育省級“專精特新”中小企業4萬多家。這些企業已成為資本市場和各地經濟發展的重要力量，其中311家“專精特新”企業在A股上市，主要集中在高端裝備制造、新材料、新一代信息技術、新能源等中高端制造領域。在后疫情時代，“專精特新”中小企業的成長前景更是影響著中國經濟的質量和速度。因此，作為國家政策的受益對象，這些企業除了關注政策導向外，更應該關注其內涵式的高質量發展。也就是說，企業需要更多地關注其公司戰略和內部管理。而公司管理中，財務管理尤其是財務戰略的選擇及實施顯得更為現實。本文挑選入選國家第一批“專精特新小巨人”的江蘇燦勤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股票代碼：688182，以下簡稱“燦勤科技”）作為新一代信息技術企業的代表進行研究，從公司戰略、商業模式、業務和財務等多維度分析其近幾年的業績表現，提出適用于該公司的財務戰略。同時，通過解剖麻雀的形式，為其他同類“專精特新”中小企業提供啟示。

一、公司商業模式

燦勤科技成立于2004年4月，2021年11月16日上市，上市時注冊資本為4億元，屬于新一代信息技術行業。公司聚焦于陶瓷介質濾波器、介質波導濾波器、介質諧振器、天線、腔體濾波器等，產品覆蓋了陶瓷粉料到元器件成品的全過程，是元器件技術國產化進程中的領頭企業。公司作為高新技術企業，2019年5月入選國家首批“專精特新小巨人”企業，2020年12月榮獲全國第五批制造業單項冠軍企業。公司總體戰略規劃是以微波介質陶瓷材料及元器件技術為基礎，深耕射頻通信領域，牢抓5G通信、萬物互聯等契機，成為全球電子陶瓷行業的領先者。

（一）燦勤科技商業模式

在公司戰略指引下，公司逐漸確立了自身獨特的商業模式。理論上商業模式的表達方式有多種，最為實務界認可的則是商業模式畫布。商業模式畫布由亞歷山大·奧斯特瓦德和伊夫·皮尼厄提出，包括九個模塊：客戶細分、價值主張、渠道通路、客戶關系、收入來源、核心資源、關鍵業務、重要合作、成本結構。通過查閱燦勤科技招股說明和公開披露的材料，總結公司的商業模式畫布如表1所示。

表1 燦勤科技商業模式畫布

（二）燦勤科技商業模式分析

1.客戶細分和客戶關系。2019年我國正式開啟5G商用，燦勤科技趕上了良好的發展機遇。微波通信元器件一般按照元器件生產商的企業標準或者下游客戶整機產品的要求進行研發、設計和生產，具有“定制化”的特點。2018年、2019年、2020年和2021年，公司來自前五大客戶的收入占營業收入的比例分別為79.82%、97.10%、96.31%和87.35%，其中來自第一大客戶華為的收入占營業收入的比例分別為50.87%、91.34%、90.08%和68.5%，這充分說明燦勤科技的產品得到了華為這一通信行業龍頭公司的認可。另外，2020年4月，哈勃科技創業投資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哈勃投資”，華為投資控股有限公司持有100%股權）與燦勤科技全體股東簽署投資協議，通過股權轉讓方式，哈勃投資持有燦勤科技4.58%的股份，資本的紐帶也強化了燦勤科技和華為的戰略合作伙伴關系。此外，燦勤科技的主要客戶除華為之外，還包括康普通訊、羅森伯格、中國電科、大唐移動等其他通信設備制造商。

這說明燦勤科技的客戶結構相對單一，對華為的依賴性過強。如果不能有效開拓客戶，在復雜的國際科技戰和貿易戰背景下，燦勤科技的業績勢必受到重大影響。

2.價值主張和渠道通路。價值主張描述了企業為客戶提供了什么樣有價值的產品和服務。燦勤科技的產品主要包括濾波器、諧振器、天線、低互調無源組件等四大類，公司的主要產品介質波導濾波器是5G宏基站的核心射頻器件之一，因其具備高品質、低插損、低溫漂、體積小、輕量化和低成本等諸多性能優點而被諸多客戶所接受。與此同時，燦勤科技也為國防科工領域重點工程提供濾波器、天線、諧振器及微波組件等元器件產品。這說明燦勤科技主要通過技術領先、價格適中的產品取勝，這也是制造業企業所追求的價值理念。

對于產品的銷售，燦勤科技主要采用直銷模式，公司通常與客戶直接簽訂銷售框架協議，確定質量規格、定價方式、交貨周期、支付方式等內容。在客戶實際采購時，按批次下達訂單，并明確產品型號、數量、價格和交貨日期，公司根據訂單組織采購和生產。

3.收入來源和成本結構。主營業務收入來自濾波器、諧振器、天線、低互調無源組件等通信元器件產品。2018年、2019年、2020年和2021年，公司應用于5G通信的產品銷售收入占主營業務收入的比例分別為53.35%、90.86%、89.24%和99.78%。近幾年來濾波器產品占到了87.70%以上的比重，而非濾波器產品收入呈逐年下降的趨勢，這和公司抓住5G機遇是分不開的。公司大力投入5G介質波導濾波器的研發和生產，優先確保對下游客戶的供貨，對于其他產品則采取了相對保守的市場策略。

從公司的成本結構較來看，主要是圍繞著主營產品而開展。除了期間費用和研發費用外，主要材料、直接人工和制造費用構成了產品的主要成本。

4.核心資源和關鍵業務。燦勤科技自成立以來始終專注于微波介質陶瓷元器件的研制和開發，在市場競爭中取得了一定的先發優勢和規模優勢。公司200余人的研發團隊也保證了產品的持續創新，公司研制的介質波導濾波器，在體積、成本和可靠性等方面均比傳統金屬腔體濾波器有優勢，在近幾年5G發展中得以快速成長。公司除了保持和華為的密切合作外，擁有持續地聚焦于微波介質陶瓷元器件的科技人才是其核心競爭力。畢竟對于制造型企業而言，原材料采購、產品制造、銷售及售后服務等業務活動均屬于常規活動。

但是，由于燦勤科技的產品以定制為主，在競爭加劇的背景下，客戶有持續降價的需求，同時隨著新技術的更迭，燦勤科技的平均銷售單價下降是必然的趨勢，只有通過持續的研發創新，才能保證其工藝水平的相對領先和規模效應。

5.重要合作。燦勤科技的合作除了客戶之外，主要包括供應商體系和研發合作兩個方面。公司制定了《供方確認程序》等供應商管理制度，計劃部負責收集供應商信息，要求供應商提供樣品，聯合技術研發中心根據樣品檢測、小批量生產、中批量生產的情況，出具供應商評價結果，決定是否納入合格供應商名單，對關鍵原材料的供應商進行現場評審。質量部根據供應商的產品合格率、在線不良率、交貨準時率、市場退貨率進行統計，作為對合格供應商進行分級和考核的依據，公司優先向考核優秀的供應商下訂單，并對合格供應商名單進行動態管理。經過多年合作，燦勤科技已經形成了穩定的供應商體系。

在對外研發合作方面，公司前期主要與電子科技大學、上海大學等單位開展研發合作，以加快技術研發速度，實現技術的產業化應用。相信隨著公司的上市，為了保持其市場領先地位，會進一步加大研發合作范圍。

二、公司主要財務指標分析

從企業管理角度而言，公司戰略決定了其商業模式，而商業模式對公司的財務績效產生著深遠的影響。2022年4月7日，燦勤科技發布2021年年度業績告報稱，2021年年度實現歸屬于母公司所有者的凈利潤為8,749.94萬元，與上年同期相比減少了17,883.46萬元，同比減少67.15%。如果扣除2021年收到的政府補助和理財收益等非經常性損益5,536.61萬元，則其凈利潤僅為3,213.33萬元，與上年同期相比減少37,048.98萬元，同比減少高達92.02%。從2018年至2021年，公司的營業收入和凈利潤經歷了“過山車”式的巨幅波動。那么，如何看待公司近幾年的業績波動？又如何制定財務戰略？燦勤科技作為“專精特新”的代表，對其他同業企業又有何啟發？要回答上述問題，有必要先通過公司近幾年的財務主要指標來揭示公司的業務特點。

持續盈利是公司追求的最基本的商業目標。圍繞著盈利和運營指標，本文梳理了燦勤科技近四年的主要財務數據及指標，見表2。

表2 燦勤科技近四年主要財務數據及指標 金額單位：萬元

企業主營業務的盈利一般來自于開源和節流，開源從營業收入的變化趨勢可以看出，而節流則通常從公司成本費用的管控入手。近年來，全球各國均將5G作為數字經濟戰略優先發展的領域，力圖超前研發和部署5G網絡并普及5G應用，加快數字化轉型的步伐。在此背景下，燦勤科技2012年便啟動介質波導濾波器的研發，2018年實現5G介質波導濾波器的量產，2019年成為華為的戰略核心供應商，公司隨著華為在全球5G基站的拓展而實現了快速增長，營業收入從2018年的2.7億元大幅增加到2019年的14億元。然而經歷了5G建設的放緩，基站濾波器的市場需求也在同步減少，導致公司2020年收入降至10.4億元，另外由于國際貿易摩擦加劇影響到作為公司主要客戶華為在國際市場的開拓，燦勤科技2021年度僅僅實現營業收入3.33億元。

科技型公司的綜合競爭力主要體現在綜合毛利率的高低。燦勤科技2018年、2019年和2020年的綜合毛利率均在50%以上，2021年度急劇下降到36.67%。這說明其產品的銷量及平均售價降幅較大，據公司披露，陶瓷介質濾波器2021年的平均銷售單價較2020年下降10.45%。同時，隨著公司陶瓷介質濾波器產銷量的下降，其產品生產規模效應也會降低，加上原材料價格上漲(主要是銀漿和粉體)以及前期募投項目增加的制造費用，單位生產成本也隨之上升，進一步導致了主營業務毛利率水平的降低。

從費用控制角度而言，由于燦勤科技和華為達成了戰略合作協議，銷售費用是相對比較低的。管理費用看起來雖然波動較大，但主要是由于股權激勵而引發，其中2018年確認股份支付2,623.94萬元，占當年度管理費用的58.89%，2019年確認股份支付406.30萬元，占當年度管理費用的10.84%，2020年確認股份支付17,756.73萬元，占當年度管理費用的84.68%，2021年確認股份支付1,199.90萬元，占當期管理費用的30.52%。很明顯，如果扣除股份支付的影響，燦勤科技的管理費用還是比較合理的。

就研發費用而言，燦勤科技的投入無論從絕對額還是研發費用占營業總收入的比例來看都不算高，但是，如果考慮到公司自成立以來主要聚焦于核心產品的持續研發，而且以前年度的研發費用以費用化為主，并未結轉到近幾年的財務報表中。從這個角度而言，燦勤科技的研發投入不算低。此外，燦勤科技2021年度研發支出占營業收入的比重達9.38%，較2020年增加5.37個百分點，這也說明燦勤科技一直致力于新產品的創新，以便為后期發展奠定基礎。

從公司營業周期來看，從2018年的345.56天降低到2019年的152.49天，但是2020年度增加到186.81天，2021年度則增加到350.89天。其中應收賬款的周轉天數2019年和2020年變化不大，均為40余天，2021年則快速增加到100.51天，說明回款速度變慢，資產流動性趨緩。存貨的周轉天數則由2020年的143.70天增加到2021年的250.38天，側面印證了銷售銳減，存貨的變現能力減弱。營業周期的變化反映出客戶對其產品的認可，但是公司內部管理效率需要得到提升。另外，營業周期的波動也反映到公司現金流的變化，可以從經營現金流量占銷售收入的比例可以看出，2019年度該指標為57.14%，2020年降至44%，而2021年僅21.41%。

總之，燦勤科技近幾年的財務績效呈現出較大的波動性，主要原因是作為專業從事介質陶瓷濾波器這一領域的行業特點所決定。這表明聚焦于某一細分領域可能給公司帶來巨額受益，也可能使公司發展舉步維艱。而這一點正是眾多“專精特新”企業所面對的現狀。通過制定合理的財務戰略和公司戰略，同時加強創新，企業才能積極適應外部環境的變化，實現持續健康生存和發展。

三、燦勤科技的財務戰略建議

在分析燦勤科技商業模式和財務業績的基礎上，基于公司的整體戰略定位以及公司所處的行業背景，建議燦勤科技制定適應新一代信息技術企業的財務戰略。

（一）燦勤科技財務戰略設定

通常而言，財務戰略聚焦于公司資金的管理，在公司戰略指引下，通過分析企業內外部環境的變化趨勢及其對公司業務及財務活動的影響，制定企業未來一段時間財務活動的方向、目標和實施路徑，保證公司資金有效地流動，最終實現公司的整體戰略。財務戰略一般分為投資戰略、籌資戰略、營運資本戰略、收益分配戰略等。

1.投資戰略。新一代信息技術行業具有技術密集型和資本密集型的特點，雖然擁有較高的行業門檻，但是正因為科技的迅猛發展，新技術的革新對原來的技術很可能產生顛覆性的影響。就像燦勤科技近年持續研發并成為公司主導產品的陶瓷介質濾波器，與傳統的金屬腔體濾波器相比，由于其體積小、重量輕、成本低、接口方式多樣，能夠適應濾波器市場定制化、個性化的發展趨勢，在5G通信應用領域具有獨特優勢。燦勤科技正是抓住了全球尤其是中國大力發展5G的機遇，通過高質量的產品贏得了華為的認可，并伴隨著華為這一大客戶在5G建設方面的成就實現了2019年和2020年的高速發展。作為射頻通信領域的專業公司，在繼續采用“聚焦于某一細分領域”的公司戰略時，借助于上市所募集的資金，可以繼續加大微波介質陶瓷材料及相關元器件的投資，以獲得細分市場持續的競爭優勢。另外，根據行業發展前景，也可以適時通過并購的方式獲取產業鏈中的優勢資源，并與企業現有資源進行有效整合，構筑更深的行業壁壘。

2.籌資戰略。作為科創板上市公司，燦勤科技已經體驗到股權融資的優勢。在后續發展過程中，除了可以適時增發股份外，還可以使用企業的留存收益，這樣的籌資戰略可以使企業的資產負債率較低，償債能力較強，使得公司財務風險處于相對較低水平。當然，為了彌補日常經營中資金的短缺，燦勤科技未來還可以適量尋求利率合適的金融機構貸款，一則可以利用財務杠桿，二則可以和金融機構保持良好的合作關系。

3.營運資本戰略。營運資本關系到公司的流動性，為了增強營運資本的效率，企業通常會采取如下主要措施：加強產業鏈的管理，和優質的客戶和供應商形成戰略合作伙伴，這樣可以達到及時收款、適當延遲付款的資金管理成效。就燦勤科技而言，除了積極維護和華為緊密的戰略伙伴關系外，還應積極拓展其他優質客戶，為客戶提供合適的信用條件，以拓展公司營運資本的來源。

4.收益分配戰略。鑒于燦勤科技處于5G這一“新基建”的優質賽道，即便公司短期內遇到5G建設暫緩的局面，仍應積極謀求長遠的發展。從收益分配策略來講，采用低股利分配政策比較合適。這樣可以為公司的長遠發展保留充沛的資金，還可以適當降低籌資成本和還款壓力，從而提高企業的資金使用效率。當然，作為上市公司，需充分履行上市公司關于股利分配的政策，即公司應充分重視股東的短期利益與長遠利益，兼顧公司的現時財務狀況和可持續發展，在充分聽取和考慮中小股東的意見后，公司應注重現金分紅。

簡言之，上述財務戰略是基于燦勤科技作為“專精特新”的民營控股公司而提出的，符合燦勤科技快速成長階段的戰略定位，也能夠為控股股東及中小股東所接受。而且就公司當前遇到的經營環境和財務狀況而言，也是合適的。

（二）燦勤科技財務戰略實施時應關注的幾個要點

前已述及，燦勤科技的財務戰略是基于該公司當前狀況而設定的。實際上，在企業經營過程中企業的內外環境是復雜多變的，企業也應當與時俱進，適時調整。故此，在實施以上財務戰略時，需要至少關注以下幾點：

1.關注企業外部環境的變化。在后疫情時代，國際貿易爭端、技術更迭、同業競爭都存在諸多不確定性，從而對公司戰略產生較大的影響。財務戰略作為公司戰略的核心模塊之一，也應當及時調整，在防范財務風險的同時，支持公司的業務健康發展。

2.建立完善的風險管控體系。企業通過搭建基于內部控制、合規管理和風險管理整合式的大風控體系，對內可以形成制衡，對外可以防范風險。通過將風控理念融合到公司的戰略層、管理層和運營層，使得全體員工既具有風險意識，又能全員創造效益。

3.建立良好的產業鏈合作關系。大部分“專精特新”企業雖然在某個細分領域內有優勢，但總體規模相對較小，抗風險的能力較弱。企業只有通過建立完善的產業鏈合作關系，形成優質的客戶群和供應商群，通過產業鏈之間的合理分工，形成優勢互補，發揮協同效應，整個產業鏈才能健康發展，企業也會實現既定的戰略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