汾湖，汾湖 （組詩）

張敏華

云臺禪寺

步入佛門，懷里的慈悲

像三門一樣可靠。

云臺之上，藏著佛光，

仿佛禪意所在。

汾湖放生魚蝦，

風水懷抱千年銀杏。

以光為鄰，木魚聲

夾著燭火。

無我之地，了然于心，

靜默如日月。

汾湖秋景

九月汾湖，晚稻快成熟了，

白鷺有著風的謙卑。

秋分剛過，天高云淡

心和天際對話。

想起昨日去云臺禪寺，

銀杏果還長在樹上。

寺北汾湖里的荷，保持著

最后的在場──

這些樸素的事物

開始原諒那些曾犯錯的人。

汾湖帖

1

水鄉澤國，

一座天地無法容納的

湖，汾湖——

如同母親。

不在乎湖水的清澈，

還是渾濁。

湖的意義，在于擁有水的

意志。

風抱著湖水的腰肢，

灰椋鳥在湖上閃著微光。

拂曉之唇，水天交融，

湖還在長大。

白鷺唱著夕陽，

隱者如夜幕降臨——

漁火只能靠想象，風呀，

用手抓。

2

地名上的汾湖，

曠野之水流淌在江南身上。

水上漂，瓦片布道，

愿當是放下。

目光中銀魚一樣的白，

像漁具簡單的

孤獨，背負塵世間無辜的

命數。

不必在意水的緘默，

命該如此，雨水稀釋的淚水

匯聚成湖，

抽刀，不斷水。

“時間刻在水里。”

像水蜘蛛一樣的小動物

被風捕獲，難以忍受的傷口，

是湖。

3

邊界隱藏在水里，

可能的 “湖”，對另一個被隱藏

世界的認知，

這水的語言，水之肉身。

長長的水脈，把湖

寫成汾湖──

是水，只是水，不曾言說的客體。

“是什么聲音在湖里回響？”

湖是另一種原鄉。

仿佛水土之間的依戀，陪伴，

渾身的泥漿水。

存在的可能——

日月，這湖的一對乳房，

動情的水分子，氫氧元素，

一對孿生兄妹。

4

一座存在或不存在的湖，

它隱藏了什么？

像天際，望不到盡頭，更高處，

世襲的普照。

因著了凡故里，

上善若水，向善的精神集合。

坦然在臉上，釋然

在心底。

梨花之月，在風的手稿里，

侘寂之蓮，在湖的

豁口低聲耳語： “水，水，水……”

蓮，水的胎記。

時間回到水中，

生命之愛被喚醒，安頓。

湖之兩岸：命脈，血脈，它們內在的

物性，被水脈相承。

5

哦，這一切，是水，

找不到源頭。

就這樣停留，只是停留，水如此，

時光也如此。

“生命從何而來？

又去了哪里？”虛空之于

生死與生俱來，

浮生，像水一樣本真。

難以擺脫的可能，

像湖的汛期，多少生命溺亡。

汾湖之濱，穿堤之岸，

草木連成一片。

水之本質，貧窮

而富有。常常夢見它──

汾湖，食糧的，精神的，

如此仁慈。

6

感覺世界的坐標就在那里，

這大自然的造物。

曾經的風自在，曾經的水衍出

凡間歡愛。

酷暑，或寒冬，這不是

最后的境遇。

——像某個紀念日，看見水

結成冰。

透過湖，

能看見波瀾不驚的光。

水自身的隱喻，像云臺禪寺的經卷。

湖，存在。

水，身體。

存在的身后，呼喊著

身體的虛無。

7

蒼穹之下，吳根越角的汾湖，

咽下茫茫空寂。

水的疆域，無欲，無求，無思慮，

風，記憶，鳥巢。

霜降之夜，湖水扶著冷風?——

在湖巨大的

反芻里，虛無了太多的魚蝦。

一汪湖水，清冽，錯落，

屈服于在場的塵世，立命，安身。

卑微的，無限的頌歌，

明亮的叢生。

“是時候了。”

汾湖有了日月的形狀——

蒼茫浮生，隨水而生，而滅，

而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