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園春·墾田東城

［元代］許 衡

月下檐西，日出籬東，曉枕睡馀。喚老妻忙起，早餐供具；新炊藜糝，舊腌鹽蔬。飽后安排，城邊墾劚，要占蒼煙十畝居。閑談里，把從前荒穢，一旦驅除。

為農換卻為儒，任人笑、謀身拙更迂。念老來生業，無他長技；欲期安穩，敢避崎嶇。達士聲名，貴家驕蹇，此好胸中一點無。歡然處，有膝前兒女，幾上詩書。

（原文據上海辭書出版社2002年版《元明清詞鑒賞辭典》）

【譯文】

一彎殘月嵌于西天，萬道霞紅鋪滿東方，醒后尚未起床。呼喚年老的妻子趕緊起來準備好早餐；新做的灰菜米飯，還有以前腌制的咸菜。吃飽后的工作已經安排好了，去城邊的田間除草種地，一定要從荒地開墾出十畝良田來使用。好在和老伴的閑談之中，不知不覺就把荒蕪已久長滿雜草的土地一下子清除干凈了。

我原本以務農為業，卻放棄它而去為官，任憑他人嘲笑自己的謀生方式笨拙又迂腐。辭官后想著老來的謀生之業，也沒有別的長處；只希望能安閑度日，當然也不害怕經歷坎坷挫折。世人眼中明智通達之人的美好聲名，富貴人家的驕橫傲慢，我是一點也不羨慕。最讓我開心的地方，就是膝前有兒女嬉戲，幾案上有《詩》《書》。

【簡析】

許衡為“元代第一通儒”，是程朱理學在元代的主要傳承者，45歲之前都過著隱居躬耕講學的生活。1254年，元世祖忽必烈為了推行教化，征召當時在中原已久負盛譽的許衡為京兆教授。許衡當時作了一首《滿江紅·別大名親舊》辭別親友，抒發了作者對未來人生中可能會喪失心靈自由的憂慮與畏懼。在朝為官20多年，官至中書左丞、集賢大學士兼國子祭酒，幫助元世祖建立治道，推進國家統一，創立國子學，形成元代教育體系，培養了大批人才，成為有元一代名臣。后來因阿哈馬專擅朝政，許衡于至元十七年（1280年）不得已稱病告歸。這首詞即作于歸隱之后，上片紀事，寫忙碌充實、返璞歸真的躬耕生活，與陶淵明《歸園田居》的“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為同一格調，將閑適、恬靜的心曲通過景物描寫婉轉地呈現給讀者。下片抒懷，表達不務虛名、不矜權勢的高潔志趣，與趙善慶《梧葉兒·隱居》“絕榮辱，無是非，忘世亦忘機”同一心境，將坦蕩磊落、厭倦仕途生活之情坦露呈現給讀者。上下兩片一脈貫通，最終落腳為盡力勞動之快慰與盡享天倫之歡樂，又回歸到作者前45年耕讀生活的淡雅情致，與作者46歲發跡時所寫《滿江紅·別大名親舊》的初心與憂慮正相呼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