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據新聞的敘事策略研究
——以財新網“數字說”為例

文/潘倩玉

在網絡時代，信息數據不斷拓展其開放性。近年來，大數據也對新聞媒體行業產生了極大影響，數據新聞在大數據發展進程中應運而生。過去的新聞敘事以文字為中心，強調新聞的細節化，但對于時間與空間跨度比較大的新聞而言，存在較大的缺陷，不易把握實施。而且，過去的新聞敘事主觀性較強，盡管優秀的新聞工作者努力達到對事實的客觀報道，但文字作品的創作與閱讀始終無法避免主觀因素的存在。如今，大數據成為數據新聞的主軸，通過對數據的采集、分析、處理等一系列流程，最后以可視化的方式進行呈現。數據新聞改變了過去以文字為中心的敘述方法，在數據新聞中，數據展現在前，而文字表述在后，一改以往以文字為主要內容的樣貌。

一、從傳統新聞到數據新聞

就數據新聞的概念而言，使用最廣泛的界定是：數據新聞之所以與傳統的新聞不同，最主要的原因是將傳統的新聞敏感性和敘事能力與數字信息結合起來，在大數據技術的支撐下的一種新型新聞報道方式。在這種新穎的形式下，新聞報道的任何階段都充滿了新的可能性。新聞記者可以借助數據新聞的圖表或圖譜，清晰闡述一個復雜、不易理解的新聞。

數據新聞強調挖掘數據的深度，也就是探求數據的要義，這可以說是數據新聞的核心價值所在。數據新聞的獨到之處就在于通過數據描述復雜、難以理解的新聞敘事，以數據表達替代文字敘述，使觀眾可以更清楚、明白地獲取自己所需的信息。

當下，數據新聞除了收集傳統文本、音頻和視頻之外，社會科學統計軟件以及可視化圖譜軟件也已介入，在不同技術軟件的支撐下，新聞內容也愈發多姿多彩。新聞報道不僅可以實現交互式展現，還可以清楚地表現出數據與個人、社會之間的多重關聯。這種簡單、客觀且容易理解的報道方式更容易拉近觀眾與新聞事件之間的距離。

數據新聞產生于一些發達國家對新聞報道精確度的要求，它來自于實踐。嚴格來說，數據新聞并不是一種新的報道形式。20世紀60年代，美國學者菲利普·邁耶提出了精確新聞的理念，通過對社會調查方法的研究與應用，使數據更加精準，為數據新聞打開了大門。我國自20世紀80年代逐漸開始采用精準數據的方式進行新聞報道，部分高校也設置了精確新聞學，定量分析的觀念也逐步融入新聞報道中。

隨著互聯網技術的發展，中國新聞界結合數據輔助新聞報道的實踐逐漸增多。從精確新聞到數據新聞，數據起到了不可忽略的作用，大數據能有效對新聞報道作出補充。數據新聞與精確新聞一樣都是自西方新聞界引用而來的“舶來品”，數據新聞是由精確新聞發展而來，是精確新聞在互聯網時代的迭代發展。數據新聞的側重點是用科學的方法分析選擇新聞事實，精確新聞則更注重對新聞事實進行符合實際的調查研究；數據新聞注重每一個事實的客觀實際性，精確新聞則強調新聞報道中的時間、地點以及人物等要經得起審查。數據新聞的發展、演化，很大程度上依賴于技術的硬性支撐。2013年，《紐約時報》創作的雪崩數據成功引發了全球媒體對數據新聞的關注，一定程度上推動了數據新聞熱潮的到來。2014年，中國中央電視臺播報的“夜間新聞”，成功為國內數據新聞打開了大門。此后，新華網專門設立的“新聞專欄”凸顯了數據新聞的重要性。當前階段，我國數據新聞實踐越來越重視用戶的交互體驗，通過不同的場景設置，利用不同的技術，以此滿足不同用戶的個性化需求，國內數據新聞的發展已呈現不可阻擋的態勢。

二、交互性敘事

在數據驅動的視角下，數據新聞強調從海量數據中提取信息，并以可視化和交互性的方式展現數據，而數據只有在使用過程中才能轉化為信息，并與故事結合起來呈現新聞價值。交互性敘事是在線性敘事與非線性敘事之后產生的新的敘事策略，它最早運用于游戲當中。交互性敘事是在敘事中敘事線會隨著受眾對敘事系統的輸入而變化，讓受眾產生代入感。交互性敘事從時間和空間維度加強了信息與故事的結合，能夠有效增強新聞傳播的精準性。

1．基于數據庫的探索敘事。讀者通過基于數據庫的探索敘事方式吸收滿足自身需求的個性化內容，本質上是選擇性閱讀。在“發布數據即是新聞”的觀念之下，數據庫類型的數據新聞數量在逐漸增加。與傳統的新聞敘事方式相比，數據新聞通過交互式的手段展現新聞事件，并重點突出關鍵節點，以精準傳播信息。敘事過程中，不再是簡單依據時間序列展開敘事，強調面面俱到，推送宏觀信息，而是圍繞著主題展開敘事，彼此之間相互補充構成完整的新聞事件，即宏觀與微觀結合的組合型敘事模式，這種方式既能展示完整事實的不同方面，又滿足讀者碎片化的閱讀需求。例如，2018年10月27日“數字說”發布的《40年日本對華援助將終結 都援助了哪些項目？》區分援助的不同方式，展示了1979至2016年日本對華援助的項目情況，既可以從宏觀上把握40年來日本對華援助的整體狀況，又可以看到每一具體時間節點上日本對華援助的項目所采用的不同援助形式及其效果。由紐約公共廣播電臺發布的《美國中等家庭收入分布地圖》也明顯體現了交互性敘事，它對每個街區都進行了具體的統計，并用不同的顏色來表示收入水平的差異，用戶可以自行把鼠標放在特定的街區，具體的數值都可以查看到。

2．基于游戲的體驗敘事。新聞游戲是數據新聞互動敘事的常見方式之一。新聞游戲改變了傳統新聞模式，其將新聞和游戲鏈接起來，集中了游戲的娛樂性和新聞的信息性，用戶可參與到新聞游戲之中得到基于新聞事實的虛擬體驗。比較有代表性的新聞游戲案例有“我是摩蘇爾人”“多邊形的故事”“心臟守護者”等。通過新聞游戲可以增強新聞吸引力，激發用戶的創造性思維，促成信息的主動傳播與主動接受。游戲和故事之間的區別在于故事由事實代表，游戲則由分叉樹代表，允許讀者在每個分支上進行判斷并創建自己的故事。新聞游戲的虛擬呈現形式、主觀游戲體驗、娛樂化敘事方式、延時性的新聞制作的特點導致故事讀者必須從一系列事實中推斷出因果關系，而游戲中的玩家探索不同層面的可能性。與作為旁觀者的受眾相比，交互式敘述允許用戶參與到敘事的過程中，而且還用角色扮演形式“內化”用戶或其他的相關主體。

三、互文性敘事

互文性是法國學者朱亞麗·克里斯蒂娃第一個提出的概念。她認為，一個文本總是會同別的文本發生這樣或那樣的一些聯系，可以說，所有文本都是其他文本的吸收和轉換。在她看來，互文性是將歷史插入文本以及將文本插入歷史。我們可以從宏觀和微觀兩個層面探討數據新聞的互文敘事。

1．宏觀層面的互文性敘事。任何一則新聞都具有自身獨特的語境，也就是新聞賴以產生的社會歷史環境材料，這一語境對新聞所闡述的事實以及讀者對新聞主體的領會具有重要的影響。在數據新聞的制作過程中，重點之一在于對數據進行深度挖掘，并進行結構化解讀，探析新聞事件背后隱含的新聞事實。但研究發現，數據缺乏社會認同的符號意義，人們無法對數據產生共通的認知，從而導致數據認知的偏差，因而對數據所產生的語境的理解就更為重要，制作者應當讓讀者能夠知其然且知其所以然。

在進行新聞報道尤其是進行實時和系列報道時，采用交叉引用數據源的方式為數據新聞提供了新的敘事形式，這種敘事方式既能找出異常并突出顯示難以被發現和挖掘的細節，又可以佐證新聞事實。此外，數據新聞通過對數據的有效分析和挖掘，能夠挖掘數據背后的價值，使新的內容和標準被賦予原有新聞價值之中，而讀者通過閱讀并參與數據新聞報道中，可以直觀感受新聞事實的變化并獲取多層新聞價值。可以看出，新聞道德在某種意義上也發生了轉變和改善。大數據的個性化和人文關懷的推廣凸顯了新聞報道的以人為本，換句話說，數據新聞傾向更具有溫度的選題和角度，并以可視化呈現的方式引發讀者情感共鳴，一定程度上滿足了讀者的閱讀期待和閱讀需求。同時，采用更真實、更多元、更透明的數據來源交叉引用，并進行謹慎的數據處理以加強數據的真實性，增強了媒體報道的自律。

2．微觀層面的互文性敘事。按照克里斯蒂娃的觀點，所有文本的互文性均是基于特點的時空條件進行的，互文性包括了文本在時空兩個角度上的組合和聚合，實現了文本在時間和空間上的一致性。數據新聞能夠將發生于不同時間、不同地點的數據加以意義關聯挖掘，而且經過一定的邏輯分析處理，對事物的發展趨勢加以預測，進而實現時間與空間的動靜合一。在“數字說”2018年11月21日發布的《“億元貪官”已29人，西安市委原書記魏民洲受賄億元被判無期》這篇報道中，時間軸被用來描述從近十年來億元貪官的整體情況。報道列出了29名在過去十年時間內垮臺的“億元貪官”。讀者可以通過點擊具體人物，查看與該人物相關的新聞報道、相關人員或事件的詳細信息，涉及人物頭像、級別以及職位。數據新聞采用互文敘事的原因在于，傳統新聞敘事難以滿足當前長時間跨度，海量數據的社會語境和技術環境，而數據新聞則采用時間軸方式從時序角度展示新聞事實，一方面按照事件發生先后順序，將新聞事件整體展示；另一方面則是在時間軸上重點標記關鍵節點，并配以恰當文字說明，當讀者點擊某節點則會自動跳轉到相應的網頁鏈接，既實現信息的精準化傳播，又使用戶參與到新聞事件當中，深度影響讀者對新聞事件的理解。

四、故事化敘事

數據新聞在發展過程中，除了重視外在形式之外，也開始關注用數據講故事的內在邏輯要求，注重故事化敘事，數據新聞的目的在于以一種最完整的方式敘述故事。故事化敘事即在數據新聞報道的大框架中，發揚“新聞敘事”的理念，通過對聲音、圖文和幻燈片等的單一或組合方式來講故事，如在報道主題被確認后，就可以把核心數據貫穿在新聞敘事中，通過對話或場景模擬等方式來充分展示故事情節和細節，既滿足了受眾的理性需求，也滿足了受眾的感性需求，讓數據新聞可觀，可感。

在此類新聞中，數據在交互式數據新聞報道中的分量愈發重要，其作為一種敘事語言，通過一種全新的新聞感知方式和事實呈現方式傳達新聞事件中的數據信息和新聞價值。借助數據提煉和視覺表征，清晰且客觀地敘述新聞故事，或深入解釋整個新聞報道背后的事實調查狀況。

在故事化敘事中，事物與事物的聯系構成了新聞事件的變化發展，通過優化結構設置可以突出新聞報道背后的新聞價值及深層關系，從而有利于增強新聞作品的感染力和表現力，進一步幫助讀者準確把握新聞事實及正確認識新聞事實內在規律。交互式數據新聞借助可視化的方式突出新聞的焦點，并通過簡單靈活的表達方式解釋新聞的深層含義。數據新聞的制作者以可視形式呈現收集的復雜數據信息。視覺設計增加了新聞的可讀性，增加了讀者所獲得的樂趣。它適用于長時間跨度和數據類別比較多的數據挖掘和分析，清晰表現新聞事件的發展歷程和具體細節的分布，進而清晰地顯示了每個人或相關事件與新聞信息之間的邏輯關系，并把焦點轉達給讀者，讓故事化敘事更加形象化。

2018年12月20日，“數字說”發布了題為《中國化工事故頻發哪里出了錯？》的報道，報道了河北盛華化工有限公司氯乙烯氣柜泄漏事故，邏輯清晰，并提供了許多圖片和數據信息。該報道借助交互式可視化界面展示事故發生現場，并以衛星定位事故標記點、位置標記點等，其中紅色標記點是爆炸中心、灰色標記點是死亡地點。當讀者閱讀該報道時，可通過手勢放大或縮小來調整界面的大小，也可以點擊具體標記點查看實時記錄，從而進一步觀察事故細節。通過數據可視化一方面可以讓讀者有身臨其境之感，感受新聞事件帶來的沖擊和震撼；另一方面以合理、易于理解的視覺信息呈現新聞，既可以輕松解釋新聞，又可以讓讀者發現新聞意義和價值。

五、結語

基于數據挖掘和分析，新聞領域產生了數據新聞，使得塵封的歷史數據、雜亂無章的網絡數據重新煥發出新的活力，這種創新性的新聞表達方式革新了新聞的敘事方式與形態，也由此成為一種新的敘事工具。數據新聞在某些情形下的敘事能力是文字所難以達到的，在信息量與表現力方面也更加強大。它運用交互性、互文性、故事化的敘事策略將新聞內容進行可視化傳播，給用戶帶來了全新的閱讀體驗。在未來信息內容越來越復雜的大數據時代，新聞報道必須根據現場采訪等原始信息，學會使用大數據，來適應目前的媒體環境的巨大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