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故事

雪峰

誰是小PT

我是一名觀鳥愛好者，本文的主角叫作小PT。小PT的中文學名其實叫小??（pì tī）。很多人看到小PT時往往以為是小鴨子，其實它們跟鴨子完全不一樣：從分類學角度說，小PT屬于??目，鴨子屬于雁形目，兩者差別很大。

小PT有深褐色的頭頂、紅褐色的脖子和黃色的虹膜，而且雌雄同色，無法從其外表分辨性別。繁殖季節，小PT的毛色比較鮮艷，這是它們的繁殖羽，也可以說是它們的“婚紗”；而到冬天，小PT換上冬羽，你看到的顏色則要素雅得多。小PT脫去“婚紗”的過程對我來說還比較神秘——我拍了很多照片，卻沒有找到一張照片中的小PT真正處于過渡期。春末到秋季，成鳥的喙大體呈黑色，喙基有一塊象牙白，喙的表面有蠟質，像抹了鞋油一樣發亮。對比小PT在冬夏兩季的照片可以發現，到了冬天，小PT不僅羽毛褪去了些許顏色，喙基的象牙白也會消失，整個喙呈現土黃色。

小PT 在岸上站立時常常依靠不停扇動翅膀來保持身體平衡

小PT有個別名叫“水葫蘆”，這是因為它們的身體圓圓的，遠遠看去像個漂在水上的葫蘆。小PT有一個極為重要的特征，那就是雙腳長在身體很靠后的位置。不僅如此，這雙腳的劃動范圍還相當大，因此它們的腳就是極為有效的“推進器”，相當于讓小PT擁有了“螺旋槳”。

雙腳長得靠后的好處是能完全適應水中生活，而壞處則是不太能適應陸地生活。小PT在岸上很難站穩，得走搖搖晃晃的企鵝步，而且常常依靠不停扇動翅膀來保持身體平衡。因此小PT很少上岸，即便上岸，蹓跶一下之后馬上又下水去了，在水里它自在得多。

小PT在岸上不行，在水里卻可以稱得上是“浪里白條”。大多數人對小PT的印象是一下子出現，一下子消失。這是因為它們會潛水，一有風吹草動，它們就會消失于水面。潛水的目的除了躲避天敵，還有捕獵。小PT是捕食效率頗高的鳥類，在繁殖季節尤其如此，小魚小蝦是它們鐘愛的食物。

小PT還有幾個標志性動作，只要觀察時間夠長就一定能看到。其中一個標志性動作是“水上漂式抖毛”。由于小PT的腳長得比較靠后，因此用腳梳理羽毛比較難。小PT有一種快而有效的梳理羽毛的方式：從水面躍起，同時迅速抖動全身——這個動作它們隔一陣子就會做一次。

“水上漂式抖毛”

小PT的另一個標志性動作是受驚之后的水面飛行。小PT在結束潛水浮上水面時，如果發現有危險，有時會迅速再下潛，有時則會貼著水面疾飛一段距離，以遠離危險。但我觀察到“貼水飛行”這個動作的時候比較少，畢竟觀鳥的原則就是保持足夠的距離，不去驚動鳥兒。

小PT的成長

小PT是適應能力很強的鳥類，在城市的很多小水塘里都能見到它們。杭州錢江新城建大劇院時，我在那里的工地水潭里看到過小PT。那個水潭并不大，是工地挖土時產生的，由于較長時間無人打理，水潭里長出了很多水生植物，有一對小PT就在這樣的環境里順利繁殖了。

小PT筑巢的選址雖然不拘一格，但一般都離不開水生植物——小PT可以依靠植物隱蔽或者固定巢。比如，西湖邊的小PT因為人為干擾比較多，所以它們喜歡在睡蓮區筑巢，這里“建筑”材料多，方便又隱蔽，筑好的巢不仔細看很難發現。

小PT一窩一般有3～4只幼鳥，數量不算多，但成活率比較高。幼鳥身體顏色和成鳥的接近，只不過頭部顏色沒那么豐富，這有利于幼鳥在水草環境中隱蔽自己。在杭州，黑水雞和白胸苦惡鳥也是常見的水鳥，但這兩種鳥的幼鳥有個統一的特點：都很黑。小PT則不太一樣，它們打小就沒有純黑的保護色，而是有很多紋路，特別是頭部。稍大一些后，顏色變淺，身上的紋路就更明顯，雖然不是一身黑，但我覺得這同樣是保護色。

幼鳥身體顏色和成鳥的接近，只不過頭部顏色沒那么豐富

幼鳥孵化出來以后，親鳥會輪流來喂食

幼鳥孵化出來以后，親鳥（父母親）會輪流來喂食，這是鳥兒最忙碌的時候，也是最適宜人類觀察的時期。但要記住觀察的原則：遠遠地觀察，不要打擾它們。

幼鳥的任務主要就是吃，盡可能多地吃。鳑鲏（pánɡ pí）是小PT常吃的食物之一，不過由于這種魚體形比較扁，很多時候幼鳥需要很長時間才能吞下一條。幼鳥吃東西時，親鳥會守在旁邊，因為喂的食物常常是活的，所以可能會從幼鳥嘴邊溜掉，一旦發生這樣的情況，親鳥會潛下去幫幼鳥再一次抓住食物，而幼鳥則在旁邊學習這個寶貴的經驗。生命在這樣的哺育和學習中一代代往下傳遞。

幼鳥的另一個重要任務是學習。鳥類的教學方式主要是“身教”，當然，說不定以后科學家會研究出鳥類鳴叫聲的含義，那就不排除“言傳”的可能性。小PT幼鳥會跟在親鳥身邊不斷學習。比如，親鳥洗澡時，幼鳥就在旁邊學習如何梳理自己的羽毛。小PT在覺得沒有危險時會花很多時間洗澡，以使自己的羽毛處于最良好的狀態，幼鳥則有樣學樣。

“水上漂式抖毛”是小PT的標志性動作，但幼鳥因為力量不夠，技術也不嫻熟，暫時還做不到。不過，展翅等練習是從小就抓起的。此外，幼鳥還須練習水下捕食，小PT在杭州水域基本上沒有什么天敵，所以可以放心大膽練習，即使偶有大魚經過，它們照樣無憂無慮地游來游去。

等幼鳥稍大些，親鳥就會馱著它們離開巢，去外面的世界學習游泳

等幼鳥稍大些，親鳥就會馱著它們離開巢，去外面的世界學習游泳，培養幼鳥獨立生活的基本能力。對于小PT這些水鳥來說，沾水不算什么，它們從小就不怕下雨，也不怕落水。下水后，親鳥會把幼鳥從背上抖落下來，讓幼鳥自己活動，親鳥不在時，幼鳥也會自己玩耍。

奇怪的事

當小PT幼鳥逐漸長大，會發生一些奇怪的事。首先是親鳥中的一只會消失，至于它什么時候消失，為什么消失，我還不清楚，只猜測這是為了把更多的捕食機會讓給家庭的其他成員，促使孩子們成長。

再過一陣子，一個更奇怪的現象會發生：剩下的一只親鳥會對幼鳥發動攻擊。我在觀鳥過程中發現，親鳥會快速沖向幼鳥，此時，幼鳥即便已經意識到來自后方的“威脅”，但因為游泳能力比較弱，也不可能從親鳥手下逃脫。轉眼的功夫，親鳥就“殺”到幼鳥眼前，啄擊幼鳥的頸部。幼鳥唯一能做的就是潛水示弱。不過親鳥的攻擊一般不會是致命的，只是教訓一下，最后還是會松嘴放幼鳥一條生路，其目的是把幼鳥趕遠。

親鳥對幼鳥發動攻擊

除了親鳥會攻擊幼鳥外，年幼的“弟弟”“妹妹”還會在親鳥的看護和鼓勵下對“哥哥”“姐姐”發起攻擊。面對“熊孩子”，“哥哥”“姐姐”往往無法反擊，只能逃竄，因為它們知道攻擊者后面有“靠山”（親鳥）。得勢后，攻擊者還會變本加厲，越攻越猛，直到親鳥也加入戰局，給予受害者決定性的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