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粉過敏“真兇”是誰

丁思月

春暖花開，萬物復蘇，社交網絡上的人悄悄分成了兩個陣營。其中一個陣營歌頌春日美好，與此同時，“過敏”成為另一個陣營中的高頻詞匯。

過敏機制并不簡單

雖然過敏常見，但很多人對過敏的認知較為局限，認為過敏就是單純皮膚過敏或食物過敏，這并不完全正確。

北京協和醫院耳鼻喉科主任醫師蔣子棟表示，過敏并非人的體質差、免疫力低，而是一種防衛過當。當人體免疫系統對來自空氣、水源、接觸物或食物中天然無害物質出現過度反應，就可認為人體出現了過敏。

花粉過敏也是人體免疫系統的一種“防衛過當”。

當身處花粉播散季節時，大量花粉會“轟炸”人們的皮膚、眼睛以及呼吸道。“入侵”的花粉觸發人體免疫系統?！叭蔽溲b”的B細胞趕赴現場，它能產生針對花粉過敏原的特異性“武器”——IgE抗體。在第一次接觸花粉過敏原后，這些IgE抗體就全部結合在肥大細胞和嗜堿性粒細胞表面，相當于把“敵人”記住了，這便是第一階段——致敏。

當機體再次接觸過敏原時，過敏原與已經結合在肥大細胞和嗜堿性粒細胞上的IgE抗體結合，激活肥大細胞和嗜堿性粒細胞釋放炎性介質。在許多炎性介質的綜合作用下，就會使人們打噴嚏、流鼻涕、咳嗽。這便是第二階段——發病。

風媒花粉是致敏花粉

據悉，導致花粉過敏的絕大多數為風媒花（以風傳粉的花）。風媒花的花色不鮮艷，多數為非觀賞花，花朵細小而量多，不香，有時還有特殊臭味。重要的是，它們的播粉量巨大，對自然環境適應性非常強，極容易生長。而且它的播粉范圍很廣，甚至可以“漂洋過?！?。比如生活中常見的老房子的瓦片上生長的各種雜草，稍微有點土壤和雨水就可以生長，生命力非常頑強。

在不同的季節，致敏花粉也不相同，導致了花粉過敏的季節性。北京協和醫院變態反應科教研室主任尹佳按時間順序介紹了我國北方地區常見的致敏花粉。

春季致敏花粉主要來自木本植物，包括柏科、榆屬、楊屬、松屬、柳屬、白蠟樹屬、桑屬和樺木屬等。進入五六月份后，又開始飄散禾本科植物的花粉，像狗尾草、狼尾草等。

進入7月份，秋季草本植物開花較多，包括蒿屬、葎草屬、豚草屬、藜科等。“春季比秋季花粉過敏時間短、癥狀輕?！币颜f，“秋季有一種植物叫葎草，俗稱拉拉秧，其花朵能產生大量花粉，從8月持續到10月。葎草可誘發過敏性鼻結膜炎和哮喘。與對蒿花粉過敏不同，葎草花粉導致的哮喘癥狀更嚴重?！?h3>環境導致花粉過敏增多

“過敏性疾病是基因和環境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尹佳表示，環境因素與過敏和哮喘的發生、發展、加重息息相關。

環境因素包括飲食、空氣污染、藥物、化學消費品、生活方式、氣候、生物多樣性、城市化、社會經濟因素等外部環境因素，由代謝和炎癥導致的身體內部化學環境因素，以及腸道和皮膚微生物組的變化等微生物組環境因素。

“各種環境因素能夠影響表觀遺傳，通過推進染色體改變影響基因的表達，最終導致過敏性疾病發生、患病率增加?！币颜f。

那么，外部環境是如何導致花粉過敏增多的？尹佳說，溫室氣體效應、全球變暖能夠使花粉季節延長、花粉產量增加，也可能使花粉致敏力增強。有研究發現，一株豚草每年可以產生數以億計的花粉顆粒，加之氣候和地理環境發生變化，豚草花粉會在一些地方大量擴散。

北京協和醫院變態反應科主治醫師李麗莎指出，降水對致敏花粉播散的影響比較復雜，與降水的時長及強度有關。短期強降水因為打濕花粉并使其沉降，可顯著降低空氣中的花粉濃度；但長期累積降水可能有利于某些植物生長，而不利于另一些植物的生長，因此對花粉產量的影響會因植物喜水特性不同而不同。

有薈萃分析表明，隨著降水量的增加，部分樹木的花粉季開始時間會延后，而牧草花粉季的持續時間會延長。此外，降水還可能改變播散花粉的性狀。有學者觀察到，樺樹花粉可以在高溫和高濕的環境中破裂，這些30nm到 4μm的微小花粉碎片形成氣溶膠隨風傳播，它們有可能滲透到過敏患者的外周氣道，引起哮喘等過敏反應。極端條件下，雷暴天氣產生的氣流可以將致敏花粉夾帶到云層底部，在那里花粉大量破裂，然后氣流將大小可吸入下氣道的具有致敏性的花粉碎片顆粒運送到地面，再隨風播散到各處。這些致敏花粉碎片被過敏人群吸入下氣道，可能出現局部地區群體哮喘發作的現象，即雷暴哮喘。

另外，專家表示，伴隨著綠化行動等帶來的植被數量增多，植物種類、授粉總量的激增難以避免。

廣州醫科大學附屬第一醫院李靖教授等所做的一項抽樣調查研究顯示，2018年，我國華北地區楊樹、豚草、艾蒿等植物花粉的致敏率比2008年顯著提高，蒿類花粉的致敏率增幅尤其明顯。

“致人過敏的花粉主要通過空氣流動傳播，因此具有跨地域限制的特點。”尹佳進一步援引我國大氣生物學專家的研究案例指出，京津冀地區的蒿屬花粉既有本地生長產生的，也有一部分來自周邊省份，甚至相當一部分產自蒙古國、俄羅斯、哈薩克斯坦等國，夾雜在西北風中被吹到了京津冀地區。

此外，環境污染在花粉致敏過程中也發揮重要作用。電鏡下觀察花粉特征，正?；ǚ郾砻婀饣擎傊械幕ǚ郾砻嫖搅烁鞣N各樣的化學刺激物。當這種花粉接觸鼻黏膜后，本來應該阻擋住花粉的黏膜很快便遭到破壞，使這種花粉直接接觸到黏膜下的防御細胞。一旦防御細胞發揮作用，就會致敏，繼而出現過敏反應。

因此，我國近年花粉癥的患病率快速增加，除了生活方式西化、清潔衛生條件大幅改善以外，跟環境污染也有一定的關系。

花粉過敏存在遲滯期

尹佳所在的變態反應科是國內為數不多的過敏?？?。她接診的患者經常提出“為何我以前從來不過敏，今年突然就中招了”“我從小在北京生活，為什么爸媽沒事，就我過敏”這些疑問。

“花粉過敏的高發人群主要是20至50歲的青壯年。過敏有一定的遲滯期，需要在有過敏原的地方居住多年以上才有可能觸發過敏，一旦有了第一次過敏，就會伴隨終身。”尹佳說，葎草花粉和圓柏花粉過敏同時陽性，是北京人的另一種身份證明，標志此人至少已在北京居住3年以上。

尹佳指出，花粉過敏應當引起足夠重視，尤其是癥狀較嚴重的夏秋季花粉過敏。如果不預防、不治療，大約一半以上的過敏性鼻炎患者將在發病數年后發展為過敏性哮喘。查出過敏原，有針對性地進行免疫治療，是目前能夠阻止過敏性鼻炎發展成過敏性哮喘的唯一治療方法。

過敏治療方式多樣

過敏對癥治療藥物方面，一線治療藥物最常用的是鼻噴激素、鼻用或者口服抗組胺藥以及口服白三烯拮抗劑。北京協和醫院變態反應科主治醫師王子熹介紹，如果患者流鼻涕特別嚴重，可能會加用一些鼻用的M受體阻斷劑，抑制分泌物產生；患者伴有下氣道癥狀或鼻堵癥狀，可能會加用一些口服的白三烯拮抗劑等。

王子熹提醒，過敏癥狀不嚴重時，可以自行使用氯雷他定、西替利嗪片劑或者部分鼻用激素等非處方藥物。而鼻腔減充血劑，如羥甲唑啉、賽洛唑啉等，則不建議患者自行購買。這類藥物沒有任何治療作用，患者長期使用還會產生依賴，甚至會引發心血管疾病或焦慮癥狀。

“我們也在嘗試一些新型的治療方式，如靶向治療，季節性過敏性鼻炎患者在過敏季期間注射1～2次針劑，就可以緩解臨床癥狀，改善生活質量?！蓖踝屿湔f道。

花粉過敏的高發人群主要是20 至50 歲的青壯年。過敏有一定的遲滯期，需要在有過敏原的地方居住多年以上才有可能觸發過敏，一旦有了第一次過敏，就會伴隨終身。

王子熹還介紹，在正規的藥物對癥治療基礎上，對于嚴重者，要考慮進行過敏原特異性免疫治療，也就是所謂的“脫敏治療”。脫敏治療的歷史已有100多年，被廣泛地應用于過敏性鼻炎及哮喘治療，獲得了非常好的療效。這是目前唯一一種被證明能夠有效改變整個過敏性疾病進程的治療方案。

免疫治療的起始年齡是5歲以上，一般都是在花粉季結束、整個病情平穩的時候開始。其給藥方式有舌下含服片劑、滴劑，以及皮下注射等。“但不管哪種方法，一般來說療程都需要3年以上，是一個漫長的過程。”王子熹表示，其治療目標是為了讓患者適應這種過敏原，從而減少或者避免哮喘的發作，保護肺臟，這是首要目的；同時減輕鼻子、眼睛、耳朵等癥狀，降低總體的治療強度。

脫敏治療的成功率各國統計相近，都在85%左右。同時，在治療期間，患者需定期復查，大概1～2年復查一次，評估治療效果以及免疫治療配方是否合理?！半m說治療的原理是‘適應過敏原，但是用藥需要精確控制，自行接觸過敏原風險較大，應在醫師指導下進行?！蓖踝屿鋸娬{。

◎ 來源|醫學科學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