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石
雷平陽的詩似乎都有一種自帶的神奇之處,他以云南為軸心,向更高遠處去努力建設有自己特色的詩意香格里拉,而且這種建設從讀者的關注度來看是卓有成效的。
《彈奏》這首詩無疑有些費解,但的確是一首不可多得的好詩。可以試著從三個關鍵詞入手,拆解一下他的神奇。
一是老虎。乃兇猛之物也,可是詩人竟然要——
在老虎背上放了一張琴
詩人想必知道“老虎屁股摸不得”的道理。在虎背上放琴這事兒,敢想者非狂即癡。然而,詩人是下定決心要得此污名,冒著或被污名化的危險,選定老虎這一龐然大物,作為詩的觀照物。所以,理解此詩的第一入口,應該是詩人在“練膽”,在向權威、對手或目標發出挑戰的信號。
二是琴。乃樂器也,出現之場域皆高雅之地。而詩人偏又要放在虎背上,放在不可放之處,明知不可為而欲為之。那是因為詩人確定——
老虎也樂意聽我為它彈奏一曲
詩人這是要在老虎背上建一座特色獨具的音樂廳,欲以高雅之音馴虎之不馴,讓虎嘯之聲與琴聲相和鳴。這可作為理解該詩的第二入口。也是詩人似要完成的一個小目標——或叫要達成的理想。
三是我。乃此詩之主角也,參與詩意建設的唯一推動者。無論是“在老虎背上放了一張琴”,還是詩人確定“老虎也樂意聽我為它彈奏一曲”的狂放與不羈,似乎都在凸顯詩人勇于迎接挑戰,敢于突破現實困境的膽略和進取精神,也在反證著他要移除腋下或內心對于出世的“怕”的內心陰影。
面對老虎——
但我,頓時失去了常態
不知道彈奏什么曲子為好
詩人意在強調我乃常人,常人不可能完成在虎背上的彈奏,即使那里有寬闊平整的場地也實現不了一場尋常演出。這是詩人在自嘲,或者是自虐。
我最終什么也沒有彈奏
就在老虎背上放了一張琴
詩人繳械了,退縮了。或是詩人認識到,他還沒有一副可以擊石的筋骨,還沒有大刀闊斧重建自己的本事。
此詩應該意在表達一種敢想而其實不敢做不能做的情緒,于認真的態度中拿自己無情“開涮”,有強烈的反諷意味。
虎聲琴韻沒有達成和鳴,這是樸素的世道人心,也成就了此詩大不同的意趣。而我以為,這種于震撼、奇崛和驚聳的思考中達成的詩意構建特別難得,值得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