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區路面是否屬于道路交通安全法所規定的“道路”

侗芷

孕婦拿到駕照去練車，誤把油門當剎車

家住北京通州的蘇蕓和丈夫馬東剛結婚一年，與公婆一起住在一套不大的房子里。

2022年國慶節后的一天，蘇蕓懷孕了。馬東有些發愁：“小蕓，你以后上班再去擠公交轉地鐵太危險了。可是我每天上班比你早，跟你也不一個方向，沒法接送你。”蘇蕓想了想：“我在駕校學車，只剩最后一門了，爭取盡快通過考試，拿到駕照，自己開車上下班。”

很快，蘇蕓拿到了駕照。第二天是周末，馬東帶她到一處離家不遠、剛剛修好還沒通車的道路上練車。一上午，蘇蕓開得非常順利，對自己的車技越來越有信心，馬東也一個勁兒地夸她車感好。

回來吃過午飯，蘇蕓要繼續練車，馬東有些為難：“我下午有事不能陪你，你先歇歇，最好不要一個人開車出去。”可蘇蕓正在興頭上，對馬東撒嬌：“你上午不也一直夸我嗎？駕照我都拿到了，肯定沒問題。”馬東心想，反正練車的地方離家不遠，城里車速也不快，就沒再阻攔。

于是，蘇蕓帶著公婆一起上了車。啟動汽車后，蘇蕓還是有些緊張，尤其地下車庫到小區路面是一段上坡路，她沒開過。上午練車時，是馬東把車開到小區外面的平路之后，才把車交給她的。

蘇蕓小心翼翼地把車開出地下車庫，然而就在她準備轉彎時，意外發生了。一個拄著拐杖蹣跚行走的老太太突然出現在車前不到1米處。蘇蕓頓時慌了，趕緊踩剎車，卻誤踩在了油門踏板上，一下子將老太太卷到了車輪下。蘇蕓尖叫一聲，手忙腳亂地停了車。婆婆驚魂未定：“糟了，撞人了！”公公下車查看，發現老太太被壓在小汽車的底盤下面，迅速撥打了120和110。小區保安和鄰居們很快趕來，合力將車抬起，把老人救了出來。但老人渾身是血，已經奄奄一息。

很快，老太太家人來了，顧不上和蘇蕓理論，跟著救護車把老太太送到了醫院。警察趕到后，將蘇蕓帶到了派出所。

當晚，醫院傳來消息：被撞老人傷情嚴重，搶救無效死亡。之后，公安機關以刑事案件立案偵查。由于蘇蕓是孕婦，不至于發生社會危險，公安機關準予她取保候審。

回到家，蘇蕓茶飯不思，精神恍惚，和之前判若兩人。怕刺激她，家人對她撞人的事只字不提。馬東把所有事情包攬下來，多次替妻子向老人的家人誠懇道歉，主動支付了醫療費、喪葬費等費用，并積極聯系保險公司進行賠付。

蘇蕓從來沒去過被撞老人家里，也沒道過歉，引起了被撞老人家屬的不滿—他們覺得，蘇蕓這種冷漠的態度是對他們的二次傷害。馬東知道，妻子不是冷漠，只是嚇壞了，決定好好開導一下妻子。

一天晚上，馬東溫和而直接地跟蘇蕓聊起了撞人的事：“你都快當媽媽了，是不是應該勇敢一點兒呢？如果換作我們的家人被撞，對方一直不露面，你會怎么想？”蘇蕓決定承擔起該承擔的責任。

第二天，蘇蕓鼓起勇氣，在老公陪同下來到被撞老人家，泣不成聲地向老人家屬鞠躬道歉。老人家屬看她態度誠懇，原諒了她。

小區路面不屬于道路交通安全法所規定的“道路”，肇事者應被追究過失致人死亡罪

2022年12月初，公安機關將案件移交到了檢察院。檢察院審查后，以過失致人死亡罪依法向法院提起公訴。

開庭那天，蘇蕓挺著大肚子低著頭坐在被告席上，對檢察院指控的全部事實都表示認可，也表示認罪。不過，蘇蕓的代理律師提出了辯護意見，認為蘇蕓是在小區路面行駛，因操作不當撞死了人，應該按交通肇事論處，而不是過失致人死亡。

對此，公訴方提出定罪依據。第一，如果小區路面被認定為道路，那么在道路上如果有危險駕駛行為，比如開車相互追逐競駛情節惡劣，或者醉酒駕駛等行為，則可能構成危險駕駛罪。這個罪的定罪標準是實施了危險駕駛的行為，不以發生結果為要件。而如果在公共交通管理范圍內違反交通管理法規發生重大事故致人重傷、死亡，或使公私財產遭受重大損失，則可能構成交通肇事罪。這個罪的定罪標準是有重大事故后果發生。危險駕駛罪和交通肇事罪都和公共交通安全有關。第二，如果公安交管部門認定，該小區路面不屬于公眾通行的場所，不是道路，那么在這樣的封閉場所發生的致人死亡的事故，就不構成交通肇事罪，而構成過失致人死亡罪。過失致人死亡罪侵犯的是他人的生命權。

主審法官認為，給蘇蕓定罪的關鍵在于發生事故的小區路面是否屬于道路交通安全法所規定的“道路”。開庭前，法院申請公安交管部門進行偵查。交管部門認為，蘇蕓所在小區面積小，車位緊張，不允許社會車輛出入，屬于封閉路面。因此，事發地不屬于“道路”范疇，這次事故也不屬于交通事故。鑒于此，本案中蘇蕓因駕駛汽車操作不當致人死亡，構成的是過失致人死亡罪，檢方提出以過失致人死亡罪定罪無誤。

法庭陳述環節，蘇蕓的辯護律師提出，蘇蕓有自首情節，希望法官量刑時酌情予以考慮。對此，法院認為，事故發生后，蘇蕓在聽到家人報警情況下，在現場等候處理構成自首；同時，她主動賠付，取得了被害者家人的諒解，這些積極行為在量刑時都應給予充分考慮。主審法官考慮到蘇蕓處在懷孕期且屬于初犯、偶犯，主觀惡性小，最終以過失致人死亡罪判處蘇蕓有期徒刑一年零三個月，緩刑二年。

【編輯：劉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