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納維芙·格拉茨基 朱莉·特克維茨

哥倫比亞維切酒是舊時奴隸發明的一種蔗糖酒,曾長期屬于違禁酒。如今,它成為了非裔哥倫比亞人文化的象征,被列為該國的文化遺產。
小時候,露西亞·索利斯曾看見家人在樹林里埋藏珍愛的維切酒,因為一旦被警察發現,不僅酒會被沒收,甚至人也會遭到逮捕。
然而,去年8月,她周圍擺放的瓶裝維切酒卻琳瑯滿目,琥珀色、奶油色還有水晶色的維切酒應有盡有,渴望品嘗一下“合法味道”的顧客們幾乎將她淹沒了。
索利斯在拉丁美洲大型非裔文化活動“佩特羅尼奧·阿爾瓦雷茲”太平洋音樂節上銷售自家品牌的維切酒。參加這項活動的35萬游客將哥倫比亞卡利市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派對場所。
57歲的索利斯喊道:“這是六代人的產品!”在深沉的低音鼓和悠揚的馬林巴琴聲中,她竭力想讓人們聽到她的聲音,她說自己只是生產維切酒的眾多婦女之一。“我的祖母、曾祖母、曾曾祖母,我的祖先們都做維切酒!”索利斯說。



通過蒸餾法制成的維切酒,由哥倫比亞太平洋沿岸地區舊時的奴隸發明。長期以來,這種哥倫比亞的民間私釀酒廣受歡迎。
與包括哥倫比亞燒酒在內的其他蔗糖酒不同,制作維切酒的原料甘蔗必須種植在海邊或河邊,并與當地原生作物一起生長。釀酒人說,這讓維切酒有一種獨特的煙熏和柑橘味。
長期被判定為違禁酒的維切酒,已成為哥倫比亞國家敘事中排斥非裔文化的一種象征。批評者認為,這項禁令說明國家未能承認黑人群體對社會的諸多貢獻。
而“佩特羅尼奧·阿爾瓦雷茲”太平洋音樂節,正是對這種企圖忽視或否定哥倫比亞非裔文化做法的有力回應。該音樂節始于1997年,以一位用歌曲頌揚非裔文化的音樂家的名字命名。最初,這只是一項音樂活動,但現在,音樂節已發展為一場融合了地區聚會、時裝周、主廚大賽、舞蹈節和年度重磅音樂會的大型盛宴。
對許多人來說,每年參加音樂節已經成為傳統,像是一種文化朝圣。但由于新冠疫情肆虐,2020年和2021年音樂節的舉辦受到了影響。
去年的音樂節在一個露天體育場里舉辦。活動期間,那里展開了一場類似于哥倫比亞偶像選拔賽的音樂競技。最終,最大的獎項被授予了捷豹樂隊。
賽后依然洋溢的派對余興蔓延到了卡利市的大街小巷。剛成為該國首位非裔副總統的弗朗西婭·馬爾克斯特別現身,她站在陽臺上,向呼喊她名字的人群揮手并送去飛吻。歷經數代,非裔哥倫比亞人都被排除在國家政治領導層之外。出身貧苦并做過律師和環保活動家的馬爾克斯,讓許多選民感到興奮。
音樂節期間,非裔哥倫比亞人的食品和飲料是現場的重要組成部分,而維切酒是活動中唯一允許出現的酒類,試圖售賣啤酒的小販會被保安護送離開。
考慮到維切酒的被禁歷史,它在這一音樂節中的地位就更加顯著了。2019年,憲法法院裁定,保護土著傳統飲料的法律也須同樣適用于非裔群體。這為國會將維切酒合法化,以及將其認定為非裔哥倫比亞人的集體文化遺產鋪平了道路。
2021年,維切酒被列為哥倫比亞的文化遺產。如今,索利斯和其他人正努力說服哥倫比亞內地人接受維切酒作為國家的文化標志。
“墨西哥有龍舌蘭酒,秘魯有皮斯科,蘇格蘭有威士忌,”哥倫比亞酒吧協會地區分會主席曼努埃爾·皮內達說,“而我們有維切酒。”
他說:“我們的目標是最終走向全球。我們尊重我們的祖先,希望全世界都能聽到這個故事。”
人們在音樂節上展現出了熱情和文化自豪感,任何種族的參與者都受到歡迎。小攤上的酒瓶、游客手中的塑料品嘗杯、空空的飲品冷藏箱、塞得滿滿的口袋和背包,以及容納了50多個家釀維切酒品牌的展館,維切酒在活動中可謂是無處不在。
在這期間舉辦的首屆維切雞尾酒比賽中,一種用維切酒、雪利酒、橘子羅勒利口酒、青檸汁和可可葉制作的混合酒拔得頭籌。
很快,這種酒就出現在嘻哈三人組“洛克布城”的歌詞中。在一個夏日的夜晚,這個極受歡迎的組合在卡利市的大廣場上,以一首《我們是太平洋》開場演唱,引得在現場維持秩序的警察都跟著節奏搖擺。



人們常把維切酒與草藥、水果或香料混合在一起。其中一種叫“托馬塞卡”的衍生產品富有肉桂和肉豆蔻的味道;另一種叫“依偎”的產品有著濃郁的口感,里面添加了博羅霍果實,被視為一種催情劑;“庫拉奧”中添加了薄荷、洋甘菊或皮皮隆戈等當地原生草藥。
“這種飲品是有意義和價值的,味道也不錯。”69歲的尼拉·卡斯蒂略說。她與68歲的大學同學瑪爾塔一起在索利斯的攤位品嘗維切酒,還買了幾瓶放進包里,準備以后享用。
“2008年,維切酒成為音樂節的指定飲品。當時,組織者作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在活動期間推銷這種酒,盡管它那時仍是違禁酒。”音樂節主辦人安娜·科佩特說,“在活動框架下,維切酒受到了非正式的保護,攤主被允許銷售他們的產品而免受當局干擾。”
維切酒是哥倫比亞太平洋地區許多家庭的唯一收入來源。2018年,科佩特、釀酒者與當地組織發起了共同倡議,希望將維切酒的合法化列入公共議程。該倡議很快獲得了文化部門和其他政策制定者的支持,因為這種飲品擁有很大的經濟潛力。
“我們要保護維切酒的生命力,保留這種傳統。這一直是一場斗爭。”科佩特說,“維切酒在音樂節上的突出表現,讓其他地區的人知道了這種飲品及其寓意。購買維切酒就是對釀酒家庭的一種支持。”
索利斯在距卡利市約70英里的港口城市布埃納文圖拉長大,維切酒已成為她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對她而言,維切酒不僅是一種飲品,還是一種傳統藥物,可用來幫助分娩、清潔傷口、緩解月經來潮和治療不孕癥。七歲時,姑姑教給索利斯傳承了300多年的鄉土知識。姑姑會用圍巾遮住她的眼睛,教她只憑香味來辨認植物。
早在維切酒被宣布列為“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之前,索利斯就為此申請注冊了“生命種子”公司。得知公司注冊成功時,她激動得又蹦又跳,哭著擁抱她的兒子。她說:“真令人百感交集。維切酒合法化并得到尊重,這種快樂無與倫比,因為許許多多的人都在為此斗爭。”
[編譯自美國《紐約時報》]
編輯:馬果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