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比孔”：破釜沉舟，征服垃圾

戴維·扎克斯

一家沒有垃圾車和填埋場的廢品處理公司怎么掙錢？盧比孔環球公司希望通過研究廢品數據，為客戶與能利用其廢品潛藏價值的回收公司牽線搭橋，讓所有垃圾都有回收機會。

納特·莫里斯開著租來的豐田普銳斯，來到肯塔基州沃爾頓市的鄉下。他把車停在巴伐利亞廢品處理公司外面的停車場。剛下車，他就聞到了從填埋場里飄出來的腐臭味。

“聞到了嗎？”他咧嘴笑著說，“機會的味道。”

莫里斯身上這件新潮的海軍藍西裝外套對參觀垃圾場來說太過隆重，但這正體現出他穿梭于兩個世界。莫里斯的盧比孔環球公司是座樞紐，聯結著企業以及為企業處理垃圾的清運公司和回收公司。自2008年成立以來，“盧比孔”在數年內承包了多家大企業的廢品處理項目，其中包括幾家世界500強企業。倉儲大賣場、連鎖雜貨店和多家醫院都通過“盧比孔”處理廢品。安德瑪服飾公司是“盧比孔”的客戶，7–11便利店也是。通過大數據與線上競拍清運合同的結合，“盧比孔”幫客戶減少了20%到30%的廢品處理費。此外，莫里斯表示公司的整個業務流程還有益于環境。

|“盧比孔”的回收之道 |

要想理解“盧比孔”的業務內容，可以先稍微了解一下廢品處理行業。全美有數百萬家公司在制造垃圾，包括餐廚垃圾、硬紙板、塑料，以及其他各種材料。這些公司委托廢品處理公司來收拾它們的垃圾，再裝車運到填埋場。美國兩家大型國有公司——廢品管理公司和共和服務公司——在市場上占主導地位，二者都擁有多支清運車隊和數百個填埋場。美國各地還有成千上萬家地區性小型垃圾清運公司填補空缺。

總部位于亞特蘭大市的“盧比孔”并沒有清運廢品的業務。公司既沒有垃圾車，也沒有填埋場。確切地說，“盧比孔”會受聘擔任各家企業的廢品處理顧問。“盧比孔”首先為客戶的廢品處理項目進行線上招標，促使廢品處理公司相互競爭，進而降低它們的報價。

“盧比孔”還會研究客戶的廢品，為其尋找新的回收機會，在客戶與能利用其廢品潛藏價值的回收公司之間牽線搭橋。例如，針對某全美連鎖的比薩店，“盧比孔”判斷其大部分剩面團可用于生產乙醇；針對某地區的超市，“盧比孔”想到40萬套舊工作服絞碎后，可作為寵物窩墊的填充材料轉賣；某家企業裝運海鮮的絕熱集裝箱稍加改造后，可供另一家企業裝運種牛精液。通過將廢品從填埋場轉移至回收站，“盧比孔”引導客戶承擔環保責任。

|“盧比孔”的發展之路 |

“盧比孔”誕生前后，通過回收廢品賺錢的巨大可能性被更多人注意到。“種因得果”是一家提倡回收利用的非營利組織。該組織的一份報告顯示，僅在2010年，光是包裝材料這一特定類別，就有價值114億美元的商品被丟進了填埋場。《美國廢品行業期刊》2012年發布的報告指出，整個廢品行業價值550億美元。看到諸如此類的數據，就不難理解為何莫里斯能從其他人捏著鼻子躲開的地方嗅出商機。

莫里斯來自肯塔基州路易斯維爾市的一個單親家庭，從小由母親和外公外婆撫養長大。他外公是全美汽車聯合會的地方領導人。高中時，一次脊柱骨折葬送了他原本前途光明的足球職業生涯，于是他開始關注其他興趣愛好。

莫里斯非常愛看創業故事，比如哈蘭·桑德斯上校將一家路邊小餐館發展為肯德基帝國的故事。“我非常喜歡這個白手起家的故事，因為我希望那也是我的故事。”莫里斯說。

在普林斯頓大學伍德羅·威爾遜公共和國際事務學院學習期間，莫里斯聯系上了老朋友馬克·施皮格爾，向他咨詢商業構想。那是2008年股市暴跌之后，莫里斯對自己的就業前景感到擔憂。于是，家里世代做清運垃圾生意的施皮格爾開始帶著莫里斯了解廢品行業。莫里斯發現，美國廢品管理公司等大型清運公司都擁有填埋場，而它們的大部分利潤其實都來自填埋場的使用費。

莫里斯說：“它們所有業務的出發點都圍繞著一個核心理念——通過裝滿填埋場來創收。”他意識到，如果從企業的利益出發，將廢品從填埋場里轉移出來，從而實現創收，那就既能盈利，又可助力環保。“我們認為，市場能在環保問題上發揮引領作用。”莫里斯說。

于是，莫里斯自掏腰包建立了網站，辦好了基本的法律手續。接著，他聯系了另一位朋友——同樣來自肯塔基州的漢克·達吉恩。當時身在華盛頓的達吉恩是一名成功的房地產經紀人，后來他成為了“盧比孔”的業務發展經理。達吉恩動用關系讓莫里斯見到了前文提到的全美連鎖比薩店的首席執行官。

莫里斯回憶道：“我好像說了句‘我想承包你們公司的垃圾處理項目’。”好奇的首席執行官回答說：“從來沒有人問過我這件事。”

莫里斯認為“盧比孔”可以通過多種方式幫比薩店節省垃圾處理費。向對方講解一番后，他最終拿到了合同。

后來，“盧比孔”收到了一筆重要投資，來自當時的司法部部長約翰·阿什克羅夫特。這筆投資幫“盧比孔”敲開了一家巨型零售商的大門，進而又吸引了佩里·莫斯的注意。當時，莫斯就職于一家名為“橡樹葉”的廢品處理公司，莫里斯稱他為“廢品行業的邁克爾·喬丹”。

廢品行業長久以來一直有代理公司參與，它們致力于為客戶減少清運費用。20世紀90年代中期，代理公司“橡樹葉”的加入讓整個行業變得現代化，該公司引入了一套線上計費系統并指導客戶進行廢品回收。“橡樹葉”迅猛的發展勢頭不僅吸引了沃爾瑪等大客戶，甚至還引起了美國廢品管理公司的注意，后者于2011年將其收購。然而，熱衷于回收的莫斯認為，他的價值觀與美國廢品管理公司等大力投資填埋場的公司并不一致。因此，莫斯于2011年5月加入“盧比孔”，擔任總裁一職。

在莫斯的帶領下，“盧比孔”開始為美國50個州以及加拿大和波多黎各的客戶提供服務。除了像7–11便利店這樣為人熟知的品牌，很多名氣不大、碳排放量巨大的公司也開始委托“盧比孔”處理廢品。

馬丁–布勞爾公司就是“盧比孔”的客戶之一。該公司每年為1.8萬家餐廳配送5.2億箱貨物，是麥當勞公司的主要經銷商。副總裁史蒂夫·金尼表示，“盧比孔”給出的專業意見能幫助他們更高效地處理公司的有機廢物、硬紙板和收縮包裝膜。

守衛美國各大企業的大垃圾桶是個有利可圖的細分市場，“盧比孔”并不是唯一意識到這點的公司。有的公司計劃展開競爭以拉低清運合同的價格。還有的公司，比如美國國際商用機器公司，已經在利用技術幫客戶尋找廢品回收的機會。就連美國廢品管理公司的一個部門也可提供幾項類似“盧比孔”的服務。

| 廢品行業的可觀前景 |

2013年，“盧比孔”吸引來了兩個垃圾生產“大戶”，于是公司聘請了在慕尼黑從事咨詢工作的阿勒·拉坎尼。干練的拉坎尼具備分析海量數據的專業技能。

一到亞特蘭大，拉坎尼就發現“收集數據”在“盧比孔”有著截然不同的含義。“盧比孔”的商品銷售總監杰姬·比森給拉坎尼布置了一項任務——爬進附近任一一家餐館的大垃圾桶。比森笑著回憶道：“我對他說了句‘你的領結不見得會臟’。”

盡管算不上科學，但一頭扎進大垃圾桶正是廢品處理行業分析客戶垃圾種類的主要方式。“結果顯而易見。那里有紙、杯子，還有電子垃圾。”比森解釋道。20多年來，她從事過各種各樣的廢品處理工作，一直在大垃圾桶里翻來翻去。

莫里斯堅信，廢品行業的未來依賴于數據。“盧比孔”所做的正是收集所有數據——各地區各種材料每噸或每立方碼的價格、客戶的廢品量、廢品清運頻率、哪家清運公司在為哪里的哪個客戶服務等等。

收集來的數據都存儲在“盧比孔”的專有軟件平臺“凱撒”上。順便一提，莫里斯是古希臘及古羅馬經典著作的愛好者，他說自己從尤利烏斯·凱撒當機立斷率軍渡過盧比孔河的事件中，讀出了“一個具有顛覆性的奇妙故事”。

“盧比孔”最基本的數據應用場景之一，便是判定是否能降低客戶的垃圾清運頻率。傳統的清運公司按次收費，所以它們的工作積極性很高，即使只有半桶垃圾也要清運走。

“盧比孔”認為，新興技術可以創造機會來減少效率低下問題。舉例來說，公司正在測試一種配有聲吶的設備，可用于估量大垃圾桶是否已裝滿。

莫斯解釋說：“想象一下，這個設備能發出脈沖信號。”然后，一輛恰好在附近的卡車就能有所感應。諸如此類的構想便是莫斯將公司稱作“廢品行業的優步”的原因之一。這個名號也是“盧比孔”團隊為吸引優秀初創企業所做的絕妙類比之一。

其實，“盧比孔”還有更為宏大的志向。莫里斯表示，他希望客戶能把所有垃圾都從填埋場轉移出去。一旦“盧比孔”實現這一雄心壯志，似乎就會對美國廢品管理公司等大力投資填埋場的公司構成威脅。然而，后者好像既沒有因“盧比孔”而煩惱，也沒有意識到沒有大垃圾桶的未來即將到來。

美國廢品管理公司的發言人珍妮特·米切利稱，廢品與回收行業有數百家代理公司，盧比孔環球公司只是其中一家。她還表示自己公司的填埋場有著強有力的競爭優勢。

要想實現“零廢棄物”的愿景，“盧比孔”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但與美國廢品管理公司的業務往來已經展開，雙方簽訂了幾份合同。雖然當今時代越來越講究環保，但并非所有企業都急于舍棄填埋場。正如前文提到的出售剩面團用于生產乙醇，對于每個雙贏的回收選擇，還會存在其他更具可持續性的備選方案，只是就現階段而言，成本過于高昂。如果價格便宜的話，“盧比孔”的客戶偶爾也會選擇將垃圾清運至填埋場。

莫斯說：“在追求環保的路上，讓我失望的不是客戶不愿意多花錢，而是美國企業沒能加快行動，以令人信服的價格開發回收技術。”他認為，自由市場和更通暢的數據流將不斷激發回收技術領域內的創新。

然而，并非人人都認為僅靠自由市場就能顯著提高廢品回收率。“種因得果”的高級副總裁康拉德·麥克倫說：“許多材料也許只是目前還沒有市場價值，但也可能永遠都不會有市場價值。”他強調，哪里制定了與回收相關的法律法規，哪里的回收率就最高。

盡管如此，麥克倫依舊認為“盧比孔”正在探索一個前景可觀的細分市場。他與其他專家表示，建立用于追蹤潛在可回收物品的集中式數據中心，能讓創業者有信心去投資各種新興的回收技術。

至少，這是莫里斯所期望的，因為他試圖將硅谷的新奇技術應用于肯塔基州農村以及其他地方的腐爛垃圾堆上。駛離巴伐利亞廢品處理公司的填埋場，莫里斯想起自己第一次和母親談到“盧比孔”時的情景。

當時，母親嘆了口氣，對莫里斯說道：“我從沒想過你會成為一名清潔工。你當初高中畢業時就能做呀。”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如今她已經接受了。”莫里斯說。

[編譯自美國《紐約時報》]

編輯：馬果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