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掉“爹味”，贏得芳心

何任遠

出身卑微卻又對自身打扮精益求精的剛果草根紳士群體

在撒哈拉沙漠深處的歷史古城廷巴克圖，男性的打扮絕對要比女性鮮艷搶眼。在他們的舞會上，女性坐在地上觀賞男性穿著各種彩色長袍，跟隨鼓點節奏夸張地用膝蓋彈跳，做出各種夸張的造型。跟周邊的穆斯林世界相反，在馬里共和國廷巴克圖，女性無須佩戴頭巾，但男性卻要戴上面紗才“成體統”。

像廷巴克圖這樣的古老城市，是諸多西方探險家趨之若鶩的地方，當地男性為了討好女性而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已被多次記錄。然而，人們的普遍認知是，女性通過打扮在外貌上吸引男性才是常態；相對來說，男性吸引女性的方式多是通過權力、金錢和社會地位實現，單純以外貌獲得“芳心”者少之又少。

如果我們把視野拉大到更寬廣的范圍，也許男性通過外貌和氣質取悅女性的文化傳統，在世界的某些地區還是一直沒中斷。

在馬里共和國廷巴克圖，男性要戴上面紗才“成體統”

貧民紳士愛和平

在非洲大地上，除了有廷巴克圖翩翩起舞的“妖艷直男”，也有出身底層卻不忘精致打扮的貧民窟紳士。

在兩個剛果的首都金沙薩和布拉柴維爾，有這樣一群男性，他們的職業可能是普通的司機、搬運工、建筑工人或小攤販，但在周末，他們身穿各色西裝名牌，把自己打扮得溫文爾雅—從名牌皮鞋到懷表，從絲綢手帕到精致蝴蝶結，讓這些平時居住在簡陋板房的男人轉眼成為優雅的紳士—三五成群走在布拉柴維爾或金沙薩的大街上，引起人們的圍觀和比較。他們聚在一起一較高下，讓路人為自己的一身行頭打分，評出“優雅之王”。

他們聚在一起一較高下，讓路人為自己的一身行頭打分，評出“優雅之王”。

這些出身卑微卻又對自身打扮精益求精的剛果草根紳士群體，用法語自稱為“Société des Ambianceurs et des Personnes ?légantes”（當地人一般用縮寫稱其為“SAPE”），可以大概理解為“高品位和優雅人士俱樂部”。在法國統治時期，一些剛果當地人看到了法國人身上打扮整齊挺拔的西服、見識了巴黎時尚人士的優雅氣質，便開始了對這些法國人的模仿。

到了1930年代，剛果知識分子的反殖民思想開始壯大，他們反對法國人的統治，但不反對學習法國人的衣著品味。相反，他們覺得既然法國人穿上名牌西服能夠顯得帥氣，那么非洲人穿上名牌西服也能散發出同樣的優雅氣質。

剛果男性的士紳風在1930年代進入布拉柴維爾的知識分子圈，到了1970年代傳入金沙薩，并且逐漸往下層傳遞。到了今天，即使是從事最底層體力活的男性，也愿意將大把的金錢花在購買名牌西裝上，以求把自己打造為優雅紳士。

剛果（金）和剛果（布）的紳士們的著裝風格，也停留在1930年代（西方的“爵士年代”）。看過《波洛神探》電視劇的觀眾，應該很熟悉那個年代的優雅氛圍。這種風格講求相對鮮艷的西裝搭配，蝴蝶結和口袋手帕顏色以淺色為主，再配以手杖和煙斗。這些行頭，對于剛果紳士們來說一樣也不能少。

紳士們的“爭奇斗艷”也有一定的規矩：每個選手衣著的顏色不能超過三種，白色不算作其中的顏色。《華爾街日報》記者觀察到，這些男人一旦穿上一身名牌，整個氣場都變了，舉手投足都會顯得斯文有禮。

在一度被內戰摧毀的剛果，貧民紳士現象的壯大，也被寄予了和平的希望。畢竟是和平年代，人們才有閑心講究衣著呀！剛果男人們對服裝的熱愛，也被國際輿論視作一種正面訊號，畢竟男人們放下槍炮穿上名牌西裝，各族之間的仇恨和敵意也就開始消減了。

“男性氣質”的不滿者

從相互廝殺轉變成通過服飾一較高下，剛果（金）和剛果（布）的男人們對男性氣質的理解可以說發生了變化。而隨著兩性關系趨向平等，又或者社會經濟環境發生改變，傳統男性氣質也在逐漸瓦解。

譬如，日本社會的大男子主義氣息在今天看來就是一個比較過時的概念。在日本傳統社會里，男性從小除了母親之外，基本上極少與異性接觸，從玩伴到工作伙伴都是以同性為主。日本“職場男”與其他西方國家相比，有著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他們的生活重點是公司，職場男的身邊有一個緊密的男性同事圈，家庭只是一個回去睡覺和傳宗接代的地方。

《孤獨的美食家》第二季劇照

在戰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日本職場男性在大型企業一管管到退休的制度下，在家庭領域有著絕對的經濟支配地位。在1990年代，隨著平成時期經濟泡沫破滅，職場終身制難以為繼，日本職場男身上的安全感開始消失。到了小泉純一郎執政前的好幾年，日本GDP幾乎沒有增長動力，陷入停滯。在1990年代產生的漫畫《孤獨的美食家》可以說反映了日本職場男性內心深處的危機感。

“女性主動買單”的最終指向，是男女同工同酬。

這部在2011年被改編成電視劇的漫畫系列，交代了一個因為大公司裁員而被迫自立門戶、創業開小微企業單干的中年大叔，每天在大城市里尋找美食的故事。

盡管五郎叔一身職場人打扮，他的生活和飲食習慣卻早已偏離傳統的職場男性。他形單影只，在餐廳里從不與其他男性互動，沒有任何職場人的世故和圓滑。在那些上班族經常用作社交場所的居酒屋，五郎叔從不喝酒，每次選擇飲品的時候都點一杯烏龍茶。所以店員打量了五郎叔的一身職場打扮后，總是詫異地說：“您不喝酒？完全看不出呀！”

在五郎叔的身上，日本職場的“直男癌”習氣被洗脫一空：他沒有家庭，心思卻異常細膩；他滴酒不沾，從不撒酒瘋或對女性出言不遜；他尊重任何客戶，無論男女老幼。在晚上的居酒屋，總有三五成群的白領圍在一起喝酒聊天，只有五郎叔獨自端著一碗飯，專心致志地一口口吃下去。

他的生活目標很單純，他不用顧忌什么職場男性形象，他就是好好養活自己，享受每頓飯。

誰該買單，核心問題還是女性的經濟地位是否得以改善（創意圖）

愛我就讓我買單

在兩性趨向平等的社會，把女性放在一個物質或者金錢上完全被動或弱勢的位置，也許會讓不少人覺得惡臭。在一些女性看來，男生在約會時搶著買單，就是一種彰顯強勢的傲慢表現。在西方白人傳統社會，男士在約會用餐后主動買單，是一種紳士的表現。但在21世紀，這種做法開始被認為是“落伍”和“迂腐”。

早在幾年前，就女士是否應在約會中買單，英語輿論圈引發了一輪口水戰。其導火索是著名的美國禮儀專家波斯特推出的第18版《社交規范藍皮書》一改以往“男士應該在約會中買單”的指引，改為“誰是約會發起人，誰就應該買單”。

這一規則得到了許多女性權益人士的認可。因為這部《社交規范藍皮書》的修改，“女性主動買單”成為了女性權益者們嘗試瓦解男性在約會中擁有主導權的嘗試。除了推動“女性主動買單”之外，女性權益者們還嘗試推動“結婚戒指由女性買單”這些議題。而“女性主動買單”的最終指向，是男女同工同酬。

在一則社會媒體的帖文中，實名認證為珍妮·加尼克的女性說，她在跟異性的約會中經常主動爭取買單：“這意味著女性喜歡跟你用餐，是因為她享受跟你在一起的過程，而不是為了吃到你提供的免費牛扒；這意味著女性跟你過夜，是她的主動選擇，她無須感到內疚或者自責。她才是主導者—這種做法浪漫而且具有獨立精神，因為她有自己的游戲規則。”

但風俗習慣的慣性往往很長。英國黑人女演員阿瓦·維塔爾在《每日電訊報》中堅稱，男性應該在首次約會的時候買單，至少是在頭幾次的約會中買單。她的理由是，男性在約會中主動買單是一種展示友好和大方的態度。

英國民調機構YouGov的調查也支持她的這一說法：在受訪女性中，有一半受訪者表示如果男性在約會中買單，她們會對對方產生好感。年齡層越高的女性，對男性在約會中買單的接受度越高。其中，“大方”“禮貌”“浪漫”是這些女性形容男性主動買單的詞匯。在男性與女性的受訪群體中，男性買單被公認是“老派做法”，但這并不等于“過時”。

其實，男性該買單還是女性該買單，核心問題還是女性的經濟地位是否得以改善。也許，在男女收入依然有相當差距的社會，男性負擔相當大部分的經濟支出，還會有一個很漫長的階段。

特約編輯姜雯 jw@nfcma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