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析實物拼貼在綜合繪畫中的應用

◎史博霖

一、引言

隨著時代的發展，繪畫形式多種多樣，材料層出不窮，綜合繪畫以更具視覺沖擊力的藝術類型和豐富多彩的形式，呈現出不同的畫面體驗，因此綜合繪畫在繪畫領域有著尤為重要的研究意義。綜合繪畫的畫面呈現離不開材料的使用方法和表現形式，而材料的拼貼運用是綜合繪畫語言中最為困難的部分，它代表著畫者的情感流露，需要畫者反復推敲實驗。其中“拼貼藝術”不僅僅是二維的畫面表現，也運用了三維、平面與立體的結合等，在于打破畫種、材料媒介之間的界限，其多元性、開放性和包容性也更加符合現代人的思維方式。實物拼貼有著不同的藝術類型，其中包含材料語言、色彩表現、空間造型和情感表達。本文主要探究實物拼貼在綜合繪畫中的應用，以拼貼在中西方繪畫的發展歷程為切入點，深入研究“拼貼藝術”在繪畫中的藝術特征，并與綜合繪畫相結合，分析實物拼貼在綜合繪畫中的藝術類型。

二、實物拼貼藝術概述

實物拼貼是綜合繪畫的重要藝術手法之一，其“拼貼藝術”已流傳百年，廣泛應用于攝影、音樂、文學等多個藝術領域。綜合繪畫起源于立體派帶有藤紋布料拼貼的繪畫作品，畢加索將繪畫領入嶄新時代，亦標志著綜合繪畫的興起。從立體主義、未來主義到超現實主義、波普藝術等，無一不受實物拼貼的影響。但實物拼貼不只是西方畫派的專屬，早在中國的二里頭文化、仰韶文化等早已出現實物拼貼的跡象，而在當代實物拼貼已成為中國藝術家最重要的藝術表達形式之一。實物拼貼材料多種多樣，可依據材料分為人工材料和天然材料，并利用多種色彩增強視覺沖擊力，給欣賞者更為強烈的直觀感受。另外，實物拼貼起源于立體主義，因此在空間造型、情感宣泄上也有著獨特的藝術表達。

三、實物拼貼在綜合繪畫中的發展脈絡

（一）西方拼貼藝術的發展

當代的拼貼藝術源于立體主義的藝術流派，后經過多個藝術流派的創新，其概念和理論不斷進步，從而形成當代的拼貼藝術。理論上，拼貼藝術的靈感源于畢加索和布拉克受到巴黎街頭墻面上海報粘貼的啟發，想要打破二維空間的繪畫形式，將真實的實物材料粘貼在繪畫作品上，無意間創造了新的繪畫方式。布拉克是美術史上第一個將印刷字體拼貼在畫作上的畫家。畢加索第一件精致的實物拼貼繪畫作品是1912年的作品《有藤椅的靜物》，畫面上不僅粘貼了一塊帶有藤紋的畫布，還用麻繩將其畫面勾勒出橢圓的形狀。畫面中運用立體主義畫法，繪制出煙斗、杯子等靜物，并在畫面上寫著“JOU”三個英文字母。從此，綜合繪畫開啟了歷史的先河。

未來主義時期是拼貼藝術在繪畫中的初步發展階段，未來主義的拼貼不同于立體主義的拼貼形式，立體主義的繪畫是靜止的，而未來主義的繪畫是運動的，充滿力量、張力與速度的。其中未來畫派中主張拼貼藝術的代表人物是意大利畫家安里柯·柏南普里尼，其畫作《比根尼》于1914年展出，作品具有抽象風格，并用金屬片、動物皮毛、布料、植物等材料粘貼在木板上，柏南普里尼致力于對材料的研究，是集合藝術領域代表人之一。未來主義畫家致力于將立體主義的拼貼推向一個新的高度，因此未來主義是拼貼藝術發展歷史中一個重要的階段。

達達主義時期將立體主義的拼貼藝術拓展開來，不僅出現了現成品的拼貼藝術，最著名的便是杜尚的作品《泉》。作品是杜尚在商店購買的陶瓷小便池，其表現形式獨立于傳統藝術品，非傳統意義上的繪畫、立體雕塑。它的出現打破了原有的藝術界限，因此各類藝術家對其作品褒貶不一。此外，此時期也有法國達達主義的代表人物漢斯（讓）·阿爾普，其代表作《畫布上的羽毛與木頭》是典型的達達作品，作品是一幅布面油畫并運用羽毛和木條的粘貼和艷麗的色彩。達達主義時期將拼貼藝術與繪畫充分融合，并推向高潮。

超現實主義時期的繪畫思想是對達達主義時期的繼承與發展，主張超越現實，進行“無意識”的創作，現實與內心相結合。因此，超現實主義時期拼貼藝術的繪畫創作更加大膽、離奇，也涌現出了大量優秀的藝術家和藝術作品，例如畢加索的《三個舞蹈者》、胡安·米羅的《小丑的狂歡節》等。超現實主義后，拼貼藝術開始逐漸融入日常生活，波普藝術的興起使拼貼藝術在各個領域散發光彩，打破了藝術與生活的界限。

（二）中國拼貼藝術的發展

追溯拼貼藝術歷史來源，早在夏代中晚期都城遺址“二里頭遺址”中曾出土大型綠松龍形器，由2000余片不同形狀的綠松石片組成，形狀各異的綠松石粘貼組成“龍”的形狀，除此之外，“龍”頭部的綠松石上不僅由大小不一的綠松石拼貼出眼睛、鼻梁、眼輪廓等，還雕刻著卷曲的弧線和不同的紋飾圖案。不僅二里頭文化如此，仰韶文化中也有由蚌殼拼貼出的“蚌塑龍”又稱“蚌殼龍”，運用“四象”構圖——青龍、白虎、朱雀和玄武拼貼出龍形。

中國的拼貼藝術在19世紀中期再次掀起波瀾，晚清時期，“八破畫”的出現大膽地將拼貼與繪畫組合在一起，但“八破畫”在中國繪畫史上幾乎一度消失。2017年，一場名為“抱殘守缺：中國八破畫”的展覽于波士頓美術館拉開帷幕，讓“八破畫”重回大眾的視野中。其以燒毀的畫作、破損的書籍、撕毀的信件以及殘缺的字帖組合成一幅中國畫，因此這種畫法與西方的拼貼藝術有著極為相似的地方。據了解，“八破畫”可追溯至元代，其名“錦灰堆”始于文人酒后游戲，畫家錢選趁醉意布置食物殘渣，形成新的繪畫形式，后被文人逐一效仿，但在元明兩代并沒出現過類似的作品。“八破畫”不同于傳統的中國繪畫題材，而是匯集了人物畫、花鳥畫、山水畫這三種傳統題材形式，并結合書法、印刷品甚至外文包裝等題材入畫，因此“八破畫”是中西方文化交匯的產物。

20世紀，中西方文化思想發生碰撞。1979 年舉辦的“星星美展”和“上海十二人畫展”拉開了國內畫家運用多種繪畫材料進行繪畫創作的序幕。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仇德樹作為主要成員組織創建“草草畫社”，其代表作《裂變》融合中國傳統水墨畫和西方抽象主義，繪制出中國現代繪畫作品。利用明亮的顏色繪制畫面，繪制完畢后用筆浸滿水將宣紙打濕，用力拉扯宣紙，畫面出現“裂紋”的形式，并將帶有“裂紋”的畫作拼貼在顏色鮮亮的畫紙上。其作品是現代中國畫的先鋒作品之一，運用中國畫的傳統水墨形式和裝裱技巧，結合西方抽象主義和拼貼藝術，將中國畫推向現代高潮。

隨著時代的發展，拼貼藝術與中國畫結合的案例有許多，例如陳心懋的作品《史書》，運用傳統中國畫的形式結合絲網、棉麻等材料，繪制出一幅當代水墨作品。不僅繪畫作品結合拼貼藝術，當代中國的各個藝術領域，拼貼藝術已出現在日常生活中，成為一種最為常見的藝術技法。

四、實物拼貼在綜合繪畫中的藝術類型

（一）實物拼貼的材料語言

綜合繪畫中實物拼貼的材料語言是藝術家重要的情感表達方式之一，材料在繪畫中扮演著極為重要的角色，所有繪畫的形式都需要材料媒介的表現，并且材料媒介自身就帶有著一定的審美性。實物拼貼的材料可依據材料分為人工材料和天然材料，各種材料有著不同的質感，如玻璃、木制品、紙制品等，不同材料的質感帶來不同的質感美。同樣，用泥土、沙粒等材料作肌理有著肌理美。不同的材料媒介表達的情感也不盡相同，例如玻璃給人一種通透明亮、干凈舒服但又易碎易折之感，天然材料貝殼給人一種樸實無華的感覺。材料的不同，還會體現不同的文化底蘊。實物拼貼的材料需要與繪畫內容高度結合，因此，材料的運用需要藝術家反復斟酌，以使材料媒介傳達出視覺美感和精神內涵。

德國藝術家庫爾特·施威特斯善用多種“廢物”材料進行繪畫創作，并以色彩富于幻想而聞名。其代表作《高貴女士》，運用漏斗、玩具火車、破損的車輪等“廢物”材料，繪制了一幅帶有敘事性的繪畫作品，其材料的運用使人充滿想象。作品《高貴女士》的材料選用與題材合為一體，實物拼貼的材料成為作者表達情感的利器。

（二）實物拼貼的色彩表現

色彩往往是最常見的綜合繪畫表達方式，不同的色彩帶給觀者不一樣的視覺體驗。在色彩的解讀上，人們有著一系列特定的觀點。例如，藍色給人一種美麗莊重、冷靜堅毅、憂郁神秘的感覺；再如中國人最喜愛的顏色——紅色，毫無疑問它代表著吉祥喜慶、火熱豪放、樂觀積極等。拼貼時善用暖色調的材料，給人溫馨、舒暢的感覺，反之運用冷色調，給人堅實強硬、疏遠的感覺。法國畫家讓·杜布菲善用色彩拼貼，他的作品有一種“野生之美”，曾被譽為“現代主義巨匠”，他的繪畫作品運用了大量的色彩，色彩絢麗，筆觸狂放。其代表作《景觀阿基斯》，作品以較為寫實的手法，運用色彩絢麗的蝴蝶翅膀、沙子、海綿等材料進行實物拼貼，使畫面與蝴蝶翅膀相呼應，構成一幅色彩絢麗的實物拼貼綜合繪畫作品。實物拼貼的色彩表現與畫作本身相得益彰，真實地表達內心情感，向觀者傳遞綜合繪畫色彩拼貼的魅力。

（三）實物拼貼的空間造型

藝術隨著時代和科技而發展，科技的發展使綜合繪畫創造出多種維度世界的藝術作品，傳統繪畫利用點、線、面來制造視覺的空間關系，后又通過陰影、透視、黑白關系制造空間關系。綜合繪畫的出現使空間關系通過材料的使用，制造出凹凸不平的畫面感，現代的綜合繪畫又通過聲、光、電營造立體空間感。藝術家為了制造視覺的空間關系利用多種實物材料，進行不斷實驗。繪畫從起源開始，便一直注重物體的結構，起初一直代替相機的存在，刻畫事物本身，但相機的出現，使繪畫失去了原有的意義。因此，一大批藝術家開始重新定義繪畫的意義。“現代繪畫之父”塞尚開始將繪畫造型進行解構，立體主義打破原有的造型結構，將打破的結構進行任意重組，拼接為一幅立體的畫作。實物拼貼也須將原有的造型進行打破，有時畫者將拼貼后的材料原有的樣貌加以自身的想法繪制出實物的“原貌”。繪畫作品的空間造型從立體主義時期便開始興起，例如受立體主義影響的德國強調色彩效果和抽象化表達的俄耳甫斯主義，其中以羅伯特·德勞內的《巴黎城》最為著名。畫家運用立體主義風格將巴黎的城市景色和埃菲爾鐵塔融入美惠三女神，利用色彩幾何的轉變，繪制出一幅立體空間的巴黎城。

（四）實物拼貼的情感表達

在繪畫領域，綜合繪畫有著不一樣的審美能力和創新能力。綜合繪畫的實物拼貼材料代表著畫家的情感表達及創作思想，使繪畫更具表現力、感染力和生命力，實物拼貼材料的運用可以使后世更加了解當時創作的時代背景及畫家的真實想法，例如立體主義時期，布拉克運用報紙的打印字體進行繪畫拼貼創作，而現代的藝術家利用聲、光、電等現代電子設備進行創作，使觀者身臨其境地體驗綜合繪畫的魅力。再比如2022年2月，在安徽省合肥市金大地美術館開展了一場聲、光、電、繪畫等多種形式的美術展覽，展覽命名為《?》，畫家王依然運用多種藝術形式營造出夢幻海洋的氛圍，觀者沉浸式體驗海洋生物的魅力，展覽上深藍色的燈光，海浪擊岸聲，風聲的現場氛圍，讓人宛如置身于海洋中，一組組水母的繪畫作品，聲、光、電現代材料的拼貼運用，讓人沉醉其中。實物在綜合繪畫中的應用更好地表達了畫家的情感，也增強了觀賞者的視覺沖擊力。

五、結語

綜上所述，實物拼貼具有材料語言、色彩表現、空間造型、情感表達等多種藝術類型，一定程度上都與畫者的時代背景與經歷有關。材料的不同帶給人的情感表達不同，而選擇與畫面相統一的實物拼貼材料，需要藝術家不斷嘗試創新，再運用合理的表現手法，傳統與現代相結合創造出符合現代人審美的綜合繪畫作品。隨著新媒體、新科技的不斷發展，藝術的綜合性和多元性也將不斷變化與創新，綜合繪畫的實物拼貼將會達到另一個高度，未來的空間維度將會更加豐富多樣，造型結構將會更加立體。拼貼藝術雖沒有傳統繪畫影響力之大，但它卻慢慢地出現在大眾的日常生活中，相信在今后的歷史長河中，拼貼藝術將會在綜合繪畫中具有更加重要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