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瓔珞，如瑪麗安娜

文/田田

人們通常認為植物與女性特質高度契合，在19世紀的英國，瑪麗安娜·諾斯一生都在近距離地觸及花朵，但她是鮮有的“叛逆者”。

瑪麗安娜出生于1830年，父親是英國國會議員，母親出身男爵家庭。瑪麗安娜和妹妹凱瑟琳從小接受良好的教育，一起閱讀、寫作、旅行。17歲時，瑪麗安娜隨家人出國三年，不間斷的戶外探險成為她的“必修課”。回到英國，瑪麗安娜對水彩及油畫創作產生興趣，同時嘗試從真菌入手繪制植物。1856年，父親帶瑪麗安娜拜訪倫敦皇家植物園邱園，時任園長威廉·胡克送給她一束華貴瓔珞木。瓔珞木濃艷的風情點亮了瑪麗安娜的熱情，那時起，她立志去某個熱帶國家，畫出奇特的植被。

母親去世后，瑪麗安娜繼續陪同父親旅行，借用日記和寫生記錄所見所聞。父親在1869年撒手人寰，瑪麗安娜決定用“搜尋異域植物”的方式緩解悲慟。1871年7月起，她的足跡遍布六大洲的諸多國家和地區，甚至迄今世人難以抵達的蠻荒角落。

瑪麗安娜身著維多利亞式的厚重裙子獨涉叢林、沼澤、懸崖……要應對蚊蟲騷擾與天氣突變，也要忍受日益嚴重的風濕和耳聾影響。臨時租住在某地時，她白天出去寫生植物和探索新路，天黑時摸索回家；有時干脆在野外安營，晚上睡在帳篷里甚至地上。瑪麗安娜總是為偶遇的新奇植物興奮不已，一旦開始畫，就幾乎無法起身離開。用鮮明的油畫捕捉植物的真實模樣，這種做法顛覆了當時上流社會對裝飾性水彩畫的偏愛，更比彩色攝影早了幾年。經過探尋，瑪麗安娜發現了一些未被正式記載的植物。繼而，她被授予用發現者名字為植物命名的權利，例如諾斯豬籠草、諾斯火把蓮……

此外，瑪麗安娜記錄自己遇見的鳥類、爬行類等動物，湖泊、平原等地貌，還有民俗。1872年，她在巴西逗留數月，對森林遭肆虐砍伐和奴隸的萬重苦難皆有關注。期間，瑪麗安娜繪制了網球花，花叢中有碩大的蜘蛛和一條紅黑相間的珊瑚蛇。這類作品突破了當時科學畫的“刻板”，換以無比坦誠的“藝術情緒”。

瑪麗安娜終身未婚。她從不像采集、販賣植物標本的“植物獵人”那般去追求經濟利益和政治地位。在英國媒體的種種關注和質疑中，她早已躋身歐洲植物畫家、博物學家的行列。有不少科學家受其啟發，達爾文還建議她前往澳大利亞見識“從未見過，甚至夢想過的野花”。

歷經十多年探險回國后，瑪麗安娜將自己的全部畫作捐獻給邱園。邱園專門為之設立畫廊。55歲時，瑪麗安娜定居在格洛斯特郡的鄉村小屋里，打理花園和整理往事成為生活的主題，直到五年后因肝病去世。瑪麗安娜的日記由妹妹凱瑟琳編輯出版，書名叫作《幸福生活的回憶》。

今天，邱園的紅房子里，近千幅珍稀植物的油畫仍與世人對望。它們承載了瑪麗安娜獨立又炙熱的一生。其中，那幅瓔珞木的寫生圖，鮮活得恍如正在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