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帶來的銳利與陡峭（組詩）

郭云玉

只道是尋常

有時我會看見她安靜下來的身影

像一棵荒野中的樹，在鳥鳴的沸騰中顯出枯形

她難以意識到時間帶來的銳利與陡峭

從生活中削減大部分的命運

自從嫁到這個貧乏的小山村，她就如同宿根的植物

狠狠地扎在泥土里

鄉里人的說話方式簡單，生活的場景相似

日日夜夜從不間斷，在地里刨食

在豫東平原，一戶普通人家最盛大的時刻

就來自麥浪層層推向金色的田野

豐收過后，我們都是剛剛脫殼的麥粒

被運往戰亂頻發的年代

而今，我們同秸稈一般，燒出來的碳

又重新撒進土地深處，借著一方山水，祭奠我們自己

以前是外婆，現在是母親

以后就是我了

秋風吟

流水聲遠，偶爾泛起輕微的漣漪

裊娜的煙霧，像宣紙上走出的

一只樸素的蝴蝶，在命運的對岸收攏雙翅

等風為萬物加冕。最好的人間

石廊上，鳥影數點，嬉戲的孩童追逐

老人在身后小跑著守護

這畫面看著心生歡喜，渾然不顧

身后的暮色，垂落在密林深處

幾只麻雀盤旋著落下，啾啾聲吟

啄起遠處散落的麥粒

炊煙又將升起，家家的灶臺燈火明亮

起鍋的一籠白面饅頭，熱氣騰騰

覆蓋著一層層白色的忍耐

夜色開始起伏，美麗的鄉愁

杜絕世上一切可怕的念頭

塵世

我緩慢行走，背影落在黑夜

那么深。燈火中的千樹園，坐落在柘城

那時我通過仰望與外界聯系

羞于表達，人類種種繁復的禮節

一些飛鳥經過身邊時，該告訴誰

我趴在共和國的版圖上

用最古老的祭祀，安慰世間所有的

戴罪之身

我經過的小鎮，匿跡的河流以羊群為伍

那些歸來者懂得，月色和朝霞一樣值得期待

那個清掃蛙聲的人，良久

傳來掩完柴扉返身的聲響

他和我們的父輩，有著遙遠的相似性

之后，我再見到一些日落時的原野

都屬于鄰邦異鄉，提不起

清亮亮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