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泥之間（組詩）

李慶華

望梅止渴

用一粒虛無的梅子，就能疏通

士兵們舌根下的一眼清泉。足見

將軍的智慧真的是前無古人

用四個橫平豎直的漢字，就能構建

一個魔幻的世界，更顯出

詩人的想象力是后無來者

沒有望梅，就有可能卻步

沒有渴意，怎能所向披靡

——漫長的人生之旅，多么喜歡你

拋出的這一粒梅子

為我一路長出夢想的梅林

在云泥之間

云之上是白鷺，泥之下是白鷺的夢

在云泥之間，油菜花舉案齊眉

池塘懷抱蓮花的經書

蒲公英是信使，他會在半路

將信件交給閃電。順便取回

白雪刀鋒般的回復

河流向東。大雁向北。梨花向下

而我就坐在一棵香樟樹下，飲今年的新茶

我知道，一壺茶泡了三遍

就該聆聽天空的旨意了

安葬

我們安葬了這個老人后，怕他寂寞

又安葬了四棵柏樹

一根釘子進入木頭

一根釘子舉著火把

要找到木頭里的寂寞

一個釘子不是盲目地

它懂得木頭的穴位

……然后，被擁擠。被侵蝕。被消解

成為木頭的一部分

石匠

他在石頭上種植蓮花

對著頑石吹氣，像夏娃

從母石里接生一尊佛

他給石頭穿無縫的天衣

又牽出一匹前朝的馬和前朝的風

在一艘船沿雕刻水聲

看起來石匠與石頭像一對兄弟

但是崩出的火星足以說明

他們的爭吵始終未停

水落石出

其實，它早就在那海灘上

只是我們視而不見

當海水涌上來，我們更是難以發現

只有海鷗片片，雪花一樣

當海水退去那么一點，不多也不少

剛剛露出石頭光光的或斑駁的前額

或許是它的深呼吸

或許是它迎著太陽的粲然一笑

引起我們的注目

海水全部退去后，海灘上一片狼藉

那石頭，我真的無法辨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