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 玲,黃 煜
(福州大學 經濟與管理學院,福建 福州 350000)
中國參與全球治理是一個不斷深入的過程,通過不斷探索逐步實現了從“局外”到“局內”,從“旁觀”到“參與”,從“建設”到“引領”的轉變(黃少安和郭冉,2020)[1]。從相關政策主張來看,在黨的十八大報告中,首次提及“全球治理”概念和“人類命運共同體”理念,指出全球合作向多層次全方位拓展并詳述了人類面臨的全球性問題,表明了中國參與多邊事務,共同應對全球性挑戰的積極態度(朱旭,2021)[2]。隨后,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再次提及“參與全球治理體系改革”和“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更是明確指出中國秉持共商共建共享的全球治理觀,將繼續發揮負責任大國作用,積極參與全球治理體系改革和建設,不斷貢獻中國智慧和力量(陳鳳英,2017)[3]。在全球治理實踐中,中國倡導創立的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簡稱為“亞投行”)和金磚國家新開發銀行(簡稱為“新開發銀行”),作為由發展中國家組建的新型多邊機構,為全球治理注入新的活力。現階段,世界正經歷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全球治理體系變革加速推進,我國在深入分析全球治理演變規律的基礎上,積極推動全球治理理念創新發展,建立新型制度,開展全面、系統的治理行動,積極提供全球公共產品,推動全球治理的“增量”改革,為破解全球治理赤字貢獻了中國智慧。展望未來,中國在參與全球治理體系改革進程中將更加成熟與自信,全球治理的中國方案將不斷由理論落實到實踐,以真正實現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美好愿景(趙洋,2021)[4]。
國際多邊機構是推動全球治理持續演進的核心機制(張春,2021)[5]。聯合國《2030年可持續發展議程》通過以來,全球治理進入一個新時代(趙若禎和張貴洪,2022)[6]。一方面是以世界銀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等為代表的傳統多邊機構的“存量”改革舉步維艱,另一方面則是以亞投行、新開發銀行等為代表的新型多邊機構的“增量”改革蓬勃興起(胡海峰和王愛萍,2017)[7]。究其原因,主要是新型多邊機構與傳統多邊機構在創設主體方面存在根本性差異。傳統多邊機構大多是由發達國家所創設,而新型多邊機構則是由發展中國家所創設。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的爆發充分暴露了傳統多邊機構的制度的不足。而發展中國家所倡導的多邊主義、合作共贏等全球治理理念使得新型多邊機構的制度設計具有較大的靈活性與前瞻性。在推進全球治理持續演進的過程中,傳統多邊機構的“存量”困境與新型多邊機構的“增量”補充,主要體現在民主治理和公共產品供應兩方面(張春,2021)[5]。在民主治理方面,傳統多邊機構的出資結構與投票權安排上的不平等,使得各成員國難以實現共同發展與成果共享。而新型多邊機構高度重視治理的平等性,重點在份額與投票權安排方面嘗試做出創新,更加注重所有成員國的共同發展。在公共產品供應方面,傳統多邊機構往往以公共產品供應的成本問題為由,要求發展中國家及新興經濟體分擔成本。而新型多邊機構通過聚焦基礎設施建設推動聯合發展、可持續發展,致力于形成公共產品供應的比較優勢結構,進一步提升公共產品供應的可持續性,推動對公共產品搭便車理論的反思,逐步改變公共產品供應的核心關注。
隨著全球治理進入可持續發展時代,新型多邊機構的出現有助于完善全球治理體系改革。但是,在全球治理實踐中,公共基礎設施等國際公共產品建設面臨巨大的資金缺口,而新型多邊機構受制于自身資金能力和運營效率,可能無法有效地從根本上解決國際公共產品建設中的資金供給問題(田旭和徐秀軍,2021)[8],還需要引入更廣泛的主體和更多元的資本進行投融資國際合作。而投融資國際合作的建立進程,很大程度上與共商共建共享的全球治理觀的普及、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建構等進程是相互交織的。當前,中國正積極推動全球治理體系改革,倡導多邊主義在國際金融市場實踐領域的延伸(王國剛,2019)[9],構建多元聯動的投融資國際合作機制(馮玲等,2021)[10],通過創新發展的理論與實踐,為投融資國際合作提供中國方案。然而,為有效落實中國方案,尚須解決國際公共產品建設所需巨額資金等實踐難題(杜心蕾,2021)[11]。因此,本文將通過闡釋投融資國際合作的新內涵,以亞投行和新開發銀行為例,探索與創新投融資國際合作的新模式,為完善國際公共產品建設中的資金供給,推動多元投資者命運共同體的形成,做出邊際貢獻。
在全球政治經濟秩序加速變革、大國關系發生轉折性變化、新冠肺炎疫情加劇全球變局、國際公共產品“供給—需求”無法得到有效匹配的大背景下(任琳和彭博,2020)[12],國際公共產品在全球治理體系中的作用不斷凸顯,中國把供給國際公共產品作為融入全球治理體系的重要切入點(張彬和胡曉珊,2020;習近平,2020)[13-14]。特別是針對大多數發展中國家,旺盛的公共基礎設施等國際公共產品建設需求與自身的金融體系發展不均衡、金融服務獲取成本較高、融資難和投資不足等問題相矛盾。因此,加強投融資國際合作是必行之路。而以公共基礎設施等為代表的國際公共產品建設是一個集中、龐大的資本動員進程(田旭和徐秀軍,2021;袁東,2018)[8,15],只有充分理解投融資國際合作的新內涵,才能更加行之有效地探索與創新投融資國際合作的新模式,進而幫助解決國際公共產品建設中的資金供給難題,帶領全球經濟走出“金德爾伯格陷阱”(田旭和徐秀軍,2021)[8]。
基礎設施、礦產資源、綠色發展等領域的建設不僅符合發展中國家的實際訴求,更是全球可持續發展的關鍵。無論基于何種視角和方法的預測,全球發展融資市場都存在巨大的融資缺口,尤其是新興經濟體和發展中國家的公共產品建設急需龐大的資金支持。這意味著國際公共產品的建設是一個集中、龐大的資本動員進程。在這一進程中,需要加強各種相關機制的建設及機制間的相互配套協作,才會產生預期效力。以基礎設施建設為例,不論是當年美國東西部的大連通,還是二戰后以“馬歇爾計劃”為主要名義的歐洲重建,抑或中國幾十年持續進行的基礎設施建設,無不是規模巨大而高效的資本動員導入進程。為此,各種資本動員機制應運而生。這包括由國家主權信用支持的開發性金融機構,以及通過債券與股票發行進行融資的中長期資本市場體系。現階段,各類商業性金融與非金融資本,也直接或間接地被動員和引導進入國際公共產品建設領域,通過投融資國際合作,尋求適合各自的投資機會。只有這樣,才可能實現優勢互補,確保區域乃至全球的投融資便利化,真正起到推動全球經濟金融一體化的作用。可見,國際公共產品建設是一個大規模資本動員過程,而這一大規模資本動員過程就是投融資國際合作。
中國改革開放40多年來,正是憑借著大規模持續投資與建設基礎設施互聯互通網絡,促進產業承載能力不斷提升,工業化與城市化才得以快速推進,從而取得了全球矚目的經濟增長與社會發展成就。與此同時,在項目建設的相應資本動員引導過程中,開發性金融連同商業性金融以及中長期資本市場的培育發展,共同形成了多層次、立體式資本支持機制。中國憑借著快速發展的豐富經驗,與其他新興經濟體與發展中國家所共享,為投融資國際合作提供中國方案。
為此,中國倡導創立的亞投行和新開發銀行等新型多邊機構,希望與傳統多邊機構以及各國單邊開發機構一道,作為融合政府與市場作用的機制,試圖通過對國際公共產品投融資風險的先期緩釋,為各類多元化資本的引入發揮“先期性”與“引領性”作用。這是在投融資國際合作領域,中國經驗走出國門,開展區域化和國際化的有益嘗試。
2016年,聯合國可持續發展目標(SDGs)正式生效,與之前的聯合國千年發展目標(MDG)相比,其內容更深、范圍更廣。在內容上,更加關注經濟的包容性增長、社會的不平等問題、基礎設施的可持續性、氣候的復雜變化等可持續發展的根本驅動因素。在范圍上,不僅關注發展中國家的實際訴求,而且還考慮到了中等收入國家所面臨的挑戰。新目標的出現,催生著亞投行、新開發銀行等新型多邊機構的涌現,以應對全球發展新的需求。在過去的千年發展目標階段,傳統多邊機構扮演著重要的角色,憑借其重點關注中長期目標和逆周期調節等特點,在尋找資金、應對危機等方面做出了眾多貢獻。然而,其局限性也不容忽視。尤其是傳統多邊機構的總體資本規模及其可能的貸款投資極其有限。如果多邊機構的貸款投資不能起到廣泛動員各類多元化資本的作用,其意義將大打折扣。因此,新型多邊機構不能僅僅滿足于對為數有限的具體項目予以貸款或股權投資,而是必須為各類多元化資本大規模持續進入國際公共產品建設領域,起到“搭橋鋪路”的作用。實際上,這可能不僅是新型多邊機構成敗的關鍵,也是其生存與發展的根基所在,更是投融資國際合作的新趨勢。
新型多邊機構是現有全球治理體系中的新生力量,憑借其多邊治理優勢,努力解決區域乃至全球公共產品的供需矛盾。這是新型多邊機構的份內職責,也是各成員國的共同期待,更是其在投融資國際合作中的歷史性擔當。在融資端,新型多邊機構充分發揮其成員國主權信用優勢,建立債券發行機制,根據項目建設需要和市場形勢變化,在全球、區域和國別資本市場上發行債券,持續籌集到低成本、中長期的資金,以此豐富其負債資金來源,優化負債結構,有效管理負債成本。
同時,新型多邊機構正努力聯合各成員國相關力量,通過自身機制建設以及更廣泛的努力探索,協助建立區域性債券市場,使新興經濟體與發展中國家有更多機會進入中長期資本市場,獲取應有融資能力,匯集更加廣泛的資金以支持區域及全球公共產品建設。在投資端,新型多邊機構充分發揮其“批發性銀行”優勢,積極采取平行融資、聯合投資及其他合作方式,與那些投融資經驗更豐富、規模更大、發展速度更快、機制更加靈活的傳統多邊機構、各國單邊開發機構、各類商業性金融機構以及那些積累了巨額商業資本的保險公司和擁有社會保障性資本的養老保險資金管理機構進行投融資合作,特別注重對國際公共產品中具有較強外部性的主權類項目的優先建設與運營,借此吸引各類多元化資本進入具有相應預期回報的配套性項目。
國際公共產品建設是一個大規模資本動員過程,需要全球各類資本的共同投入。現實中,不同來源資本的特性和周轉規律各異,這就需要在明確各類資本特性的基礎上,建立相應機制并充分發揮其不同作用。在確保符合各類資本運行規律的同時,又能將資本融合到相互支撐、相互協作、相互配合的投融資國際合作框架內,才可做到源源不斷地將各類多元化資本引導到國際公共產品建設領域,投入到不同項目、不同階段、不同環節中。理論與邏輯固然如此,但在實踐中,能否起到大規模、廣泛而持續動員資本的作用,仍須對新型多邊機構的投融資模式進行更深一步的探索與創新,為投融資國際合作實踐做出新嘗試。
在充分理解投融資國際合作新內涵的基礎上,本文將采用定量分析法(Wilfried B和Christian,1999;張曉濤等,2020)[16-17],以亞投行官方公開項目庫中所記錄的147個投融資項目和新開發銀行官方公開項目庫中所記錄的79個投融資項目為線索(信息數據截至2020年12月31日),并以官方項目資料為文本資料來源,探索投融資國際合作模式(數據庫樣例見表1),提出三點戰略定位。

表1 新型多邊機構的投融資項目數據庫樣例
成立至今,新型多邊機構所參與投融資項目的數量與出資額呈現出明顯的逐年遞增趨勢(見圖1和圖2),使其快速積累起參與國際公共產品建設的項目經驗,為其長期穩定發展打下了堅實基礎。新型多邊機構充分尊重發展中國家建設的實際訴求,通過精簡戰略使命,將投融資業務重點聚焦在基礎設施、能源、可持續發展、危機援助以及金融等五大領域(見圖3),從而實現高效配置資源,提升運營效率。同時,新型多邊機構也充分尊重發展中國家所選擇的發展道路,投融資決策以項目的經濟可行性和全球發展導向為主要考量標準,在投融資設置中摒棄與項目經濟活動無關的附加條款,增強合作國與新型多邊機構之間的互信,不僅符合發展中國家的核心訴求,又能為新型多邊機構贏得更多的合作伙伴。此外,新冠肺炎疫情暴發后,新型多邊機構在第一時間調整了資金計劃,采取了相應的危機援助機制,撥付大量資金用以支持和補充受援國的有限資源,共同抗擊新冠肺炎疫情。其中,亞投行向18個成員國26個項目撥付出了68.2億美元,占其2020年全年參與投融資項目總額的68.6%;新開發銀行則向5個成員國6個項目撥付了60.85億美元,占其2020年全年參與投融資項目總額的65.6%。可見,在危難時期,新型多邊機構義不容辭,勇于承擔起“人類命運共同體”的使命與責任,為區域及全球抗擊新冠肺炎疫情做出了卓越的貢獻。

圖1 新型多邊機構參與投融資項目的數量(單位:個)

圖2 新型多邊機構參與投融資項目的出資額(單位:億美元)

圖3 新型多邊機構參與
作為以服務發展中國家為己任的新型多邊機構,需要保證其自身的財務可持續性,方能為全球治理做出長效貢獻。據統計,新型多邊機構的工作重心仍在主權類項目(見圖4)。這主要是因為,主權類項目大多屬于東道國所迫切需要資金支持的相關發展領域,且具有較強的外部性,通常伴隨著東道國的政府背書。

圖4 新型多邊機構參與
一方面,由于具有東道國政府對資金安全的承諾,新型多邊機構支持此類項目,可以有效地管控風險,確保收益,使其平穩起步,迅速在現有多邊治理體系中占有一席之地。另一方面,通過此類項目的優先建設與運營,可以吸引更多的多元化資本進入具有相應預期回報的配套性項目。但是,長期且大量依賴主權類項目,將會導致新型多邊機構自身收益較低、資產規模難以放大、風險相對集中、無法與各類多元化資本進行良性互動等一系列問題,進而無法發揮出開發性金融先行先導的作用。從新型多邊機構的可持續性發展來看,需要將目光轉移至更多的非主權類項目,通過產品、工具、模式的創新,尋求風險與收益的再平衡。
作為全球治理體系中的新成員和補充力量,新型多邊機構應該充分發揮其多邊治理優勢,進一步拓展成員國數量,擴充資本金,吸收更多合作資源,并將工作重心更多地放在與傳統多邊機構、各國單邊開發機構、各類商業性金融機構、養老基金等各類機構的合作中,通過打造投融資國際合作的新模式,將自身具有的開發性金融特點同商業性金融、社會保障性資本等各類性質資金的特點相結合,共同合作出資,支持更多的投融資項目。從現階段合作項目的結構中可以看出(見圖5),新型多邊機構與傳統多邊機構合作最為緊密。究其原因,主要是新型多邊機構與傳統多邊機構的主營業務和資金性質具有相似性特征。在發展的起步階段,新型多邊機構與傳統多邊機構展開各方面的合作,不僅可以有效幫助新型多邊機構擴大資金規模、擴充項目標的池,而且可以從傳統多邊機構成熟的業務模式、內部管理、風險控制等方面學習到豐富經驗。同時,傳統多邊機構的合作意愿也將被新型多邊機構所帶來的新增資金供給以及其所具有的高效運轉模式進一步激發。在此基礎上,新型多邊機構應該充分發揮其治理模式上的優勢,積極與各類機構展開不同形式的合作,聯合全球的公共與私人資本,整合資源,成為國際市場上的優秀合作者,通過相互協作來促進全球治理的深入發展。

圖5 新型多邊機構參與
目前,新型多邊機構的合作項目中,極少有跨國公司、基金會、非政府組織和私人投資者等私營部門的參與。而私營部門參與國際公共產品建設可以在增加投融資能力、降低融資成本與提高資本回報率等方面發揮巨大優勢(楊天宇,2020)[18]。對此,新型多邊機構亟須創新涵蓋私營部門在內的多元化投融資模式,鼓勵包括私人投資者和社會資本等多元化資金發揮更大作用,為面向新興經濟體和發展中國家的國際公共產品建設提供更多的合作選擇。鑒于此,下文將以亞投行的資產證券化模式為例,通過總結資產證券化在投融資國際合作中的預期優勢,進一步對基于資產證券化的投融資國際合作新模式展開討論。
亞投行正在進行一項新的平臺業務,該業務將從金融機構購買基礎設施貸款,并通過證券化向投資者進行分銷。該新型模式是將基礎設施貸款作為一種資產類別,通過創建以基礎設施貸款為資產標的的債務證券,出售給更多投資者,為基礎設施建設籌集更多資金,以起到充分動員更多資本參與國際公共產品建設的作用。按計劃,該平臺業務的建設規模約1.8億美元,其中,亞投行將投資5400萬美元作為股本,其他投資者及合作伙伴將投資1.26億美元。預計5年內,該項目可籌集到總額不低于18億美元的債務融資,而所得款項將主要用于貸款和投資,以及支持平臺的運營。
該模式的優點:由于基礎設施貸款本質上是定制的、缺乏流動性的非標準化資產,而且在很大程度上,基礎設施項目一般都集中在次級投資級別的司法管轄區。因此,投資者通常不會直接投資于基礎設施項目。而該模式可以讓投資者購買到以基礎設施貸款為資產標的的債務證券獲取收益。另外,通過售賣以基礎設施貸款為資產標的的債務證券,可以使金融機構迅速回收資金,進而發放更多的基礎設施貸款。
總體而言,該模式能夠以機構資本的形式調動私營部門的資金支持,有助于解決基礎設施建設中的融資缺口,起到推動基礎設施建設和金融部門發展的作用,從而推動地區的經濟增長。正是基于以上原因,亞投行在新加坡資本市場進行了資產證券化模式的首次嘗試,進而為國際公共產品建設拓展了資本市場的融資渠道。
1.緩解信貸配給問題
對新型多邊機構而言,資產證券化可以作為一種新的籌資來源方式,有效緩解其信貸配給問題。通過將國際公共產品貸款進行證券化,新型多邊機構可以迅速回收資金并發放更多的國際公共產品貸款。尤其是在經濟下行期間,商業性金融普遍將減少對國際公共產品建設的資金支持。這將使得原有支持國際公共產品建設的部分資金來源受阻,新型多邊機構的資金供應壓力加大。如果新型多邊機構對國際公共產品貸款進行證券化,那么這種信貸配給的問題將會大大得到緩解。
2.吸引多元投資者
對投資者而言,資產證券化使得原本非標準化資產變成了易于交易與流通的標準化資產,便于吸引多元投資者參與。通過將國際公共產品貸款進行證券化,不僅實現了單一項目風險的分散化,也使得證券化資產的交易成本低于異質性的單筆貸款。尤其是投資者可以根據自身的風險偏好來選擇具有結構化特征的資產證券化產品,比如養老基金可能會選擇預期收益相對較低但安全性較強的優先級證券化產品,而對沖基金則會選擇預期收益較高但風險較大的權益級證券化產品。
3.平抑信用周期波動
對整體投融資國際合作市場而言,國際公共產品建設項目在融資方面高度依賴信貸市場,而資產證券化則為國際公共產品建設項目提供了一種依靠資本市場融資的方式,以平抑信用周期波動,使整體投融資國際合作市場變得更加穩定。其主要原因在于,資本市場中的多元投資者與信貸市場中的新型多邊機構具有不同的信用周期。
例如,以國際公共產品貸款為標的的資產證券化產品對資本市場上的保險公司、養老基金、對沖基金等具有不同特點的投資者是具有吸引力的,這些投資者可以通過購買證券化產品,來為國際公共產品建設提供增量資金。尤其是在信用周期下行階段,信貸市場對國際公共產品建設的資金支持減少,而資本市場上的多元投資者往往將起到補充增量資金及市場穩定器的作用。
基于資產證券化的投融資國際合作新模式,主要是將資產證券化模式嵌入到不同載體或平臺中,然后作用于新型多邊機構的單個項目、批量項目和任何項目的投融資業務中,以期發揮資產證券化緩解信貸配給問題、吸引多元投資者、平抑信用周期波動等作用。
1.以重大項目為抓手的投融資國際合作新模式
該模式是將新型多邊機構參與的單個項目進行資產證券化,適用于基礎設施建設等重大項目的投融資業務。其主要借助資產證券化中CDO的運作模式,引入期權和風險機構投資者,通過“投貸合作”,連接信貸市場和資本市場,以有效權衡風險和收益,疏通投融資渠道,改變現階段重大項目偏重單一債權融資,導致其短期收益與長期收益失衡,以及由銀行或者擔保機構等單方面承擔高風險等狀況(見圖6)。

圖6 以重大項目為抓手的投融資國際合作新模式
具體而言,新型多邊機構可根據不同業務模塊、經營區域等特點,將重大項目劃分為若干個子項目。同時,引入擔保或保險機構對各子項目進行信用支持,同時引入風險投資機構與各子項目簽訂相關期權合約。在此基礎上,將這一系列子項目的運營權、礦產資源等可變現的有形或無形資產向新型多邊機構進行抵押貸款。然后,新型多邊機構將這一系列貸款打包轉移給SPV進行證券化,經過評級機構分級后,通過債券市場進行發售。根據所承擔風險的大小,優先級以擔保/保險機構進行優先認購,次優先級以銀行等金融機構投資者進行優先認購,權益級以風險投資機構進行優先認購。當某個子項目出現風險時,則將該項目暫時剔除出資產池,并由風險投資機構根據期權所簽訂的認購價格,購買該項目的股權,注入資金,經過并購或重組等運作,待其恢復正常運營時再納入SPV資產池。
2.以境外合作園區為平臺的投融資國際合作新模式
該模式是以境外合作園區為平臺,適用于園區內大中小批量項目的投融資業務。其主要借鑒資產證券化的結構性概念中“優先、夾層、劣后”的分層設計,通過讓利與相適應的風險承擔,凝聚各類不同風險偏好的國際多元資本,集結于合作園區,以滿足特定區域內各類型項目的投融資需求,同時充分發揮股權投資的引導性,以起到杠桿撬動作用(見圖7)。

圖7 以境外合作園區為平臺的投融資國際合作新模式
具體來說,新型多邊機構可以設立境外合作園區運營投資管理公司,再借鑒信托產品結構化概念,根據境外合作園區擁有相對穩定的管理運營收益與浮動水平較高的投資收益的特點,設計“固定”收益形式、“固定+浮動”收益形式及“浮動”收益形式等三類具有不同收益分配方式的股權,并通過讓利,設計相對應的風險承擔次序,劃分出優先、夾層、劣后的三層股權合作結構。
這樣有利于吸引積累了巨額商業資本的保險公司和擁有社會保障性資本的養老保險資金管理機構,投融資經驗更豐富、規模更大、發展速度更快、機制更加靈活的傳統多邊金融機構、單邊開發性金融機構、各類商業性金融機構,風險承受能力更高的風險投資基金和東道國政府資金等各類不同風險偏好的機構或資本進入合作園區,促進各方面國際資本在特定區域內開展穩定的合作。
3.以互聯網投融資平臺為依托的投融資國際合作新模式
該模式是以互聯網投融資平臺為依托,適用于任何項目的投融資業務。
其主要通過構建互聯網投融資平臺,使得資產證券化后的項目可以統一置于開放的平臺上,供多元投資者進行交易,同時借鑒ISDA的成功經驗,通過設計投融資合作的主協議和相關文件,降低投資者在互聯網投融資平臺上交易的信用和法律風險,從而為國際多元投資者提供一個標準化交易平臺(見圖8)。

圖8 以互聯網投融資平臺為依托的投融資國際合作新模式
具體來說,根據國際公共產品項目的資金缺口,新型多邊機構可設計相對應的股權類、債權類、資產證券化類等項目包,經過擔保、保險、評級公司等機構的增信服務,投放到互聯網投融資平臺上。然后,通過券商、商業銀行等相關機構的銷售服務,使各國的機構投資者或者個人投資者可以通過互聯網投融資平臺進行認購。在投融資合作機制上,設計一份投融資參與各方都認可并能貫徹執行的主協議。然后,考慮不同業務、不同機構等差異化問題,制定各類附件模板。同時,以互聯網投融資平臺為基礎,設立一個類似ISDA的國際互聯網投融資組織,用來規范該平臺上的所有投融資活動。
全球治理體系改革是一個曲折前進的過程,而國際公共產品建設則是一個集中、龐大的資本動員進程,中國仍須在投融資國際合作領域持續求索,推動多元投資者命運共同體的形成,為世界貢獻合作共贏的中國方案。在國際經濟關系發生重大變化的背景之下,中國勇于承擔起負責任的大國國際義務,倡導創立的新型多邊機構,強調在尊重和維護各方權益的基礎上,以真正的多邊主義為理念,以合作共贏為基本點,以發展中國家的現實訴求為契機,以解決基礎設施等國際公共產品建設為先導內容,有著深厚的底蘊和豐富的內涵。
然而,發展中國家和新興市場地區亟須解決基礎設施等國際公共產品建設需要巨額資金支持等實踐難題。以基礎設施為代表的大部分國際公共產品建設項目,普遍具有較強的外部性、長期性等特點,巨額債務性資金的到期還本付息,對于很多發展中國家而言是一個沉重的經濟負擔。同時,發展中國家通過自己的儲蓄積累和籌資努力所能提供的資本性資金又十分有限。而新型多邊機構的出現,為發展中國家的公共產品建設提供了增量資金支持,但在規模上仍然有限,還須通過投融資國際合作來撬動更多資金支持。
通過上文分析可知,新型多邊機構的投融資合作模式,更加偏重于與債務性資金相關的融資模式,較少涉及與資本性資金相連接的投資模式。而為了確保投融資國際合作可以起到大規模廣泛而持續地動員資本的作用,需要充分發揮資本性資金與債務性資金的特性,建立相應機制,對新型多邊機構的投融資模式進行更深一步的探索與創新。不僅如此,從構建利益共同體的角度來看,資本的結構機制有著凝聚各方投資者利益、發揮他們群體性化解風險的功能。因此,為了有效落實中國方案,在金融實踐層面上解決好巨額資金來源的難題,可以充分參考亞投行的資產證券化模式,進一步創新投融資國際合作新模式——以重大項目為抓手的投融資國際合作新模式,以境外合作園區為平臺的投融資國際合作新模式,以及以互聯網投融資平臺為依托的投融資國際合作新模式。
而要創新投融資國際合作新模式,仍需要有效解決好三個問題。
第一,形成合作共識理念。只有本著合作共贏的理念,將投資眼界擴展到長期效益和資產的長期價值增長,投資者才可能將投資資金聚焦于具體項目(或運作機構),推進多元化資本結構的形成。
第二,踐行平等合作機制。在投融資國際合作中,平等合作具體地通過股權平等表現出來,它既強調多元投資者的一股一權或同股同權,也強調多元投資者的收益與風險相適應和匹配。保障投資者權益,是吸引多元投資者參與國際公共產品建設的重要機制。
第三,完善資本權益交易機制。在投融資國際合作中,投資者對資本退出機制的關注程度明顯高于對投資風險的關注程度。完善資本權益交易機制,不僅有利于盤活沉淀資本,而且有利于引入新增資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