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山坳遐想（外三首）

◎楊鴻富

矮山坳

一個極小的地方

我極喜歡那里的生活

種菜， 除草， 收獲

過著循環往復的日子

一塊方方正正的荒地

花費掉兩年的時間

才將雜草和硬石塊除盡

種幾壟萵苣、 蘿卜

如此， 并非隨意而為之

讓這方土地成為菜園

只需種這兩種蔬菜

一種滿足原始的生活

另一種滿足心底的愿望

為了將我留下， 它們

在各自的坑里用力吸吮

蘿卜始終堅持一個坑的道理

那是最誠摯的生長原則

萵苣則舉著綠色旗幟

朝著湛藍的天空搖旗吶喊

重 構

已經習慣在深夜使用耳朵

閉上眼， 靜靜地聽

我聽見蛐蛐的聒噪

還有此起彼伏的蛙鳴

慢慢地， 慢慢地

聲音離我越來越近

再近一點……

那分明是人的吆喝聲

還有牛羊、 流水、 風……

直到它們貼近我的耳廓

原來， 那是種子的胚芽

在沖破禁錮時發出的聲音

接著， 一束束陽光

不斷地淌進我的睡眠

這時， 我仿佛在云朵上漫步

一切都慢了下來

輕輕地

靜靜地

就像群山之中

正悄然升起的月亮般輕柔

呼喊一條河的乳名

小河壩

是一條河的乳名

在臘樹田那個地方

每當聽到人們說起小河壩

親切感就充盈著心間

像自己的乳名

被家鄉的人們喚起

那年， 我趟過小河壩

去矮山坳念書

初春的河水剛剛沒過膝蓋

母親在河邊看著瘦小的我

在冰涼的河里彳亍前行

遠遠地， 我看不清母親

有沒有掉淚

后來， 我又趟過小河壩

去更遠的地方念書

那天， 父親騎著破舊的摩托

送我到小河壩邊上

我們各自扛著一包棉被

一路沉默著走向綠皮火車

我記不清父親有沒有回頭

如今， 我選擇生活在

距離小河壩不遠的地方

只要一想念臘樹田

就朝著小河壩的方向

一遍一遍地呼喊它的乳名

這一次， 我能聽得清

小河壩的每一句深情回應

萬家堰之夜

再到萬家堰

已是午夜

這里的月色十分明亮

山與山緊緊相擁

它們太近了， 只看得見

灑在山坡上的月光

身后， 掛在崖壁上的路

從茶子灣直奔而來

一路上， 司機老李

與后排老陳討論錳礦

講述貓貓巖的神秘傳說

我在靠窗的位置

看著夜空中的半個月亮

從翹起的山尖跳出來

滑到對面方正的山頂

停留了片刻

又翻身下去

我多想跟在月亮后面

翻過山頭去看看山的那邊

如果說， 萬家堰的白天

屬于神秘傳說和錳礦的話

這里的夜晚一定屬于

那個會翻山越嶺的月亮

還有看月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