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之柱

◎清 秋

夜

黑夜， 本就是天空逃避熾熱的手段——在一片毫無邊際的幕布之下徜徉， 并不會很快感受來自大洋彼岸的海風吹拂， 此時此刻， 就像夕陽與晨曦的離別。

縱使天空依舊蔚藍， 土地依舊呈現寬容， 山川依舊巍峨挺拔，也不會存在另一份可能， 她的軀體依舊平靜。

這一時刻， 天空俯視街道， 過往人群并不會驚訝于晝夜交替，關東煮的氣味彌漫這座樸素小城， 見證她的日出日落。 跨越時光的相見并不被歲月認可， 正如此時的黑夜難以抉擇光的來源。

如果面對黑夜已無法后退與前進， 那就不妨充當時間中的一分子， 以另類的方式滲透。 在那短暫而絢爛的星辰墜落之際， 一滴水的落下， 足以掩蓋呼喚。

林 中

站立于林中， 正午的陽光并不能隨心所欲地穿過斑駁， 眼前的世界不再是滄桑與困倦的代名詞， 她擁有新生的蓬勃與朝氣。

回首之間， 飄落的葉片敲打時間的輪軸， 反復擦拭的手心蜷縮， 仿佛僅是熾熱的因果。

這久違的清新貫穿我的軀體， 依舊沉睡的水蒸氣醒來， 它們借著媒介遠離濕潤的土地， 它們的身體如我一樣， 透明， 輕薄。

此時此刻， 有一道穿越封鎖線的遺漏之光跳躍， 驚擾橫跨在林間的鳥雀， 卻如長久黑暗里的那束光， 照進我的心里， 燃盡最后一絲枯槁。

風 語

如果只是這樣遠遠地觀望， 并不能知道風的聲音， 亦不可能知道風的語言陳述， 在相隔多個世紀的相互對望里， 兩顆持久的心依舊不為所動。

可能不是那么明顯， 一陣風吹過的土地構建起跨越千里的長城， 她以震懾的力量填充著生命的殘缺。

風已到， 雨將來， 這是傳承多年的血脈記憶。

在微微起伏的云層之間， 孕育著干凈與透明的風沿用著祖輩的教誨， 拂過琴間時， 那一聲聲天籟， 印證著一些埋藏的東西。

塔 臺

從鋼筋混凝土的結構里逃離， 木質的房屋經不起風的打磨，不斷顫抖的身體顯示熱量的減少， 相隔的距離成為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

有時， 我們是一艘失聯的帆船， 茫茫大海， 是我們的歸宿， 是我們的畏懼。 有時， 我們是斷翅的鳥雀， 那尚不可丈量的天空之域， 是我們的夢幻， 是我們的驕傲。

似乎我們還記得出發前的話語， 長時間的失憶， 模糊了我們的眺望， 在深不見底的峽谷， 我們漫無目的地行走著。

此時， 我們需要指引前行的塔臺， 穿越霧霾與雷電的飛行物，最終成為我們的身體。 從高空墜下的時候， 我們可以看見一縷青煙升起， 她是山麓， 遮掩了我們的曾經。

月 色

很多時候， 月色是高于世間任何一寸煙火的。 那無意落入云端的月色， 俯仰之間， 形成了不同的調色版面。

此時， 天空掛住的月色輕撫人間的每一處角落， 她的效果， 超越其間的任何一味人工產物。

當月色逐漸陷入與晨曦的反復爭端， 她的明亮并不會完全占據觀賞者的內心， 她穿過近乎透明的空間， 將原本沸騰的， 以及即將沸騰的熱情承載。 一陣風的來臨， 不會改變她的決定。

許久之后， 黑夜降臨小城的后半段， 月色停歇在記憶里， 傾斜著城市的燈火。

孤 寂

落英飄飛， 不經意間， 渲染眼前的風景。 很多時候， 語言是難以完整敘述的片段， 沒有任何一陣風， 可以穿越山川與海洋。 她們， 最終都將沉默。

璀璨星辰俯視人間煙火， 城市燈光亮起， 宛如白晝。 無邊無際， 反復循環， 匍匐于山林深處的猛獸變異， 盡情吞噬生靈。 這樣的境況， 以無形的方式更改了喧囂與燥熱。

有那么一瞬， 一團云的世界充滿沉重與飽滿， 干枯湖水升騰起來的干燥分子消逝， 從裂縫里掙扎而出的苔蘚剝開黑夜。 如此， 孤寂不再屬于夜幕所專有， 而是隨著記憶與遺忘交織， 蔓延全身。

退無可退， 避無可避。

此時此刻， 眼前的一切陷入夢的幻想， 短暫逃避的熱情重回軌道： 孤寂是蒼穹賦予的， 我們兜兜轉轉， 最后回到原地。

長 眠

長眠在冰山之下， 是思索許久的決定， 也是不可承認的必然結果， 尚未獲得熾熱的諒解。 無論是白晝的光， 還是黑夜的月， 沒有任何自然之物， 可以單槍匹馬穿越歲月的封鎖線。

沉睡的人， 時常沉湎在過往的追憶之中， 他們試圖逃避可觸摸的現實， 最后卻陷入無盡的記憶深淵。

海洋依舊洶涌， 亦存在平靜， 她的反復無常對應沉睡之人的世界運行， 從一座孤島到達另一座孤島， 從未逃離。

畏懼黑夜的鷓鴣計劃飛離梧桐， 她向著廣闊而去， 隨她而去的， 還有一顆半睡半醒， 或是長眠不起的第一現象的心。

長 路

一束光， 透過淺薄云層打在搖晃的枝葉之上， 皎潔是最好的形容。 獨自行走于街道的人， 并不在意風從哪一個方向吹來， 孤獨的心已填滿溝壑。

大多數時候， 這樣的月色是尋常可見的。 抬頭間， 俯首間，要么一輪明月， 要么一個孤影， 身邊總有陪伴。

漫漫長路， 從這頭到那頭， 可能就這樣走下去吧。 到了眼前不遠的拐角口， 夜會更深， 月會更濃。

湖 水

面對湖水的時候， 都會有一陣風吹過， 讓我們的身體里的汗液升騰， 一股清涼貫通上下。

無論是淺薄， 還是厚重， 湖水的高度能影響觀望人的一天，緩慢切割痛苦與干澀。 我們清楚， 湖水帶來另一個世界的倒影，讓我們看清彼此。

雨

雨， 就這樣下著， 持續了幾天幾夜。 淋濕的身體散發青春的荷爾蒙， 縹緲的云煙穿過靜謐森林， 忽大忽小地敲打紗窗。

很多時候， 雨是蒼穹賦予我們的禮物， 漫天飛舞的滴落喚醒沉睡， 讓朦朧變得清晰。 這些雨， 已經學會在大地之上緩慢或快速流淌， 它們見到了山川與海洋， 目睹了城市與鄉村。

一滴接一滴， 清洗污垢。

抬眼望去， 遠方山脈躲藏于模糊鏡像， 打傘的人群融為一體。雨， 越下越大。

鷓 鴣

谷雨后的天空平添谷物使者， 它的鳴叫響徹云霄， 緩慢侵蝕世界。

我從未在意這樣的小物件， 憤怒于它的催促與嘮叨， 驚訝于它的準時與敬業。

對它來說， 白晝是為食物而生， 黑夜則是沉睡的溫床。 它不在乎風的吹過， 它也忽略雨的落下， 而在同一個位置， 鳴叫一天。

鷓鴣的世界是這樣的簡單——從巢里飛出， 找一處落腳地，不必擔心午間烈陽， 黃昏到來后， 緩慢離去。

播種日子后沉默， 鷓鴣飛離。

陽光落到黃土之上的時候， 世界變得寂靜。 我相信， 它一定是去了另一個平行世界， 完成自己的使命。

淡藍色

記憶里， 蔚藍色是天空的獨屬， 淺藍色是憂郁者的解藥。

很多時候， 沉默是對抗不公的懦弱武器， 它沒有刀刃的鋒利，沒有巖石的堅硬， 更缺少海洋的寬廣， 可以容納百川。

可以想象， 近乎清新的淺藍色， 是多數人的選擇， 他們掙扎于現實與幻想的邊緣， 執著于過往云煙與未來云霞。

淺藍， 賦予了一切。

保持安靜與尊重， 我們解剖淺藍色身體， 讓緩慢生長的憂郁分解， 陽光的到來， 似乎并不是那么遙遠。

上 游

順流而上， 于上游， 遇見已干枯多年的胡楊： 巍峨， 亦不失風采； 枯朽， 卻樣貌如初——

雨水的饋贈毫不吝嗇， 賦予的價值更是非凡： 只是轉眼工夫，幼苗便生長出綠芽， 隨著天邊升起的朝陽， 探尋天空的高度。

高大身軀并非一蹴而成， 她需要多日的滋養。

一棵樹的一生， 伴有風雨， 還有雷電。 她需要一直警醒自己，時刻保持優雅， 耐心吸納空氣。 誰都會有幾次疏忽， 大大小小，一不小心， 就將更改設計軌道。

顯而易見， 眼前的胡楊， 便是如此。

雨水將她引入愛的天堂， 也將她舍棄在荒漠。 此時的空氣是干燥的， 泥土也是， 它們處于上游， 并未得到眷顧。

這可以看作是一次考驗， 亦是一場審視。 而對于觀賞者， 不過一個片場。

玫 瑰

生而美， 且藏刺于身。 試圖沾染幸運的浪漫者， 在她面前都將施以溫柔。

于清晨， 澆灌、 施肥與修剪；

于傍晚， 摘取、 裝束與燃燭——

愛情的使者， 承載男女熱戀的火花， 一片花瓣的香味足以連接南北， 而時間， 不過爾爾。

但若無法從中抽離出新鮮靈魂， 不斷以傷痕累累作為代價，那么， 玫瑰的凋零， 終將代替整個春天。

蟬 鳴

悶熱將清脆壓制， 變得支支吾吾。

夏日的涼水并未透徹全身， 村莊依然躁動。

十數個春秋才得以見光明的弱小沉醉， 試圖打破封鎖。

鳴叫！ 鳴叫！

從白晝到黑夜， 不曾停歇。 直至枝葉變黃， 落下。

風起， 隨之低空飛行的， 是一場短暫的新生。

河 岸

雨， 越下越大。

河水漲了一波又一波， 柵欄已被沖散， 裸露出河岸。

寒風似過無人之境。

梅雨延誤計劃， 一月的清晨朦朧而不見晴朗。

河岸一邊， 帆船入港。

越向下， 越有激流； 越思考， 越有迷茫。

我們專注眼前的時候， 世界， 變得寂靜與溫柔：

炊煙裊裊， 下里巴人， 屋前枝葉困。

墻角處， 玫瑰花正開。

他們一幕接一幕， 上演退出與謝幕， 直至夕陽隱退于山岡。

秋山秋色

夕陽余暉， 終抵不過靜謐誘惑。 最后一縷光消逝于地平線，獨留溫熱。

湖水將升騰了一天的水汽收攏， 連帶楓葉， 藏匿在底部。 淤泥逐漸覆蓋草本植物。

下潛的人， 用慢鏡頭記錄一切。

秋季， 染紅窗前白紗， 催促成熟。 憑著風的加持， 烘干空氣，讓周圍村莊的墻壁變得堅不可摧。

除此， 高山是最大受益者： 一片赤紅向著天空， 在夜降臨前，交織霓虹與燈光， 點亮通往夢的城堡。

塵埃將落， 晨曦將起， 遺落的色彩將被整齊擺放， 隨即切割，呈上。 而后， 新生日的第一縷光透過山間小路， 向后移了一步，顯露出下一個秋的痕跡。

望 月

皎潔！ 皎潔！

呈現出一段思念與過往。 視線不斷收縮， 困倦于角落的孤獨推門而去。 轉眼間， 新洲沉于湖海， 成為明年的追憶。

我們在四月的雨中嬉戲， 用青春的熱烈迎接一場清涼， 用年少的狂熱稀釋一場化學反應。 淚水與雨水混合， 苦澀混雜甘甜，順臉頰而下， 最終在陽光下蒸發。

青澀是行為的推進者， 矛盾成為行為的加速器。 我們在枯燥的哲學與浪漫的文學間彳亍， 卻并未停滯不前。

七月是暗戀者的茫然： 分別為我們刻下記憶痕跡， 衡量變得無足輕重。

圍墻外， 鷓鴣叫， 不見人回！

回首， 再茫然！ 北下寒風冰凍沿途風景， 一片玫瑰落下的土地映入另一場邂逅。

一段天橋下， 列車駛向遠方。

孤 島

生活里， 我們眼前的一切事物， 都是那樣的真實， 又像是從古風畫卷里抽取出來一般。 一滴雨的落下都將激起一片浪花， 讓她在繁瑣與簡單邊緣徘徊。

其實， 每一個人都是一座孤島。 看似充盈的他人世界里， 我們是生活的馴服者。

當夜幕到來， 接踵而至的孤獨與寂寞環繞星空， 在到達對流層后， 摩擦， 轉換， 歷經錘煉， 最終化成隕石， 隨著另一場暴雨傾斜， 進而切斷大陸板塊， 分隔鏈接。

在眾多孤島里， 我們一直在找尋心靈相契的另一座孤島——朦朧晨曦照射范圍內， 塵封已久的巨大石陣被上古的秘語打開，顯露最初形態： 徐徐人間煙火撲滅端莊， 緩緩山川大地折斷熱情。終點處， 碑已立。

歸去！ 歸去！ 人生不過短短幾十春與秋。 孤島與否， 生活與否， 我們都將歸于夕陽。

若困了， 便歇息； 若倦了， 便止步。 我們是一座孤島， 可又不僅僅是一座孤島。 我們逐漸收斂鋒芒， 展現臣服， 任孤島漂流。

暴 雨

一場暴雨如約而至， 天氣預報偏移于信息之外。

我們向山頂而去， 盡管雨水將沖刷身體。

這并不是一種瘋狂與輕蔑。

請見諒我們的執著——晴朗后的高山值得俯視。

沿途樓亭擠滿南北人士， 一曲相思染綠臺階， 他們的眼里布滿霧氣， 漸大的雨將再次洗凈他們的熱情。

一場雨

一場雨的到來澆醒沉睡的身體， 沉湎于虛幻與現實的交織面，并不知曉天空與大地的距離。

風在千里之外抑制湖水上漲， 眼神逐漸迷離。 近在咫尺的一切變得越來越模糊， 最終成為白晝與黑夜碰撞的塵埃， 落進心頭。

雨的離去， 似乎是不值得傷感與驚喜的。 這場傾盆大雨之下，我們沒有一個人， 得以全身而退。

陽光開始如往常一樣代替烏云， 而只有此刻， 我才感覺自己的身體依然溫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