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學良
鄉愁像溫柔的落花片片飄飛下來,跌落在北盤江上游右岸坐落于小山崗上的天門村布依族歇山式長方形傳統穿斗吊腳樓和古榕樹上。雞鳴狗吠里,頭戴黑帕、身穿月藍色服裝的布依族婦女,三三兩兩地或在田園邊、或在房屋側、或在竹叢旁、或在榕樹下有一句無一句地拉扯著話頭,笑語時斷時續如喜鵲聲喳喳地傳來。村道上,肩扛犁鏵、手牽韁繩、身著靛藍對襟衫的布依族漢子,趕著牛朝半山里的梯田緩緩行進,哞哞的耕牛一邊呼喚同伴,一邊屙著熱氣騰騰的糞便,仿佛這個世外桃源般的家園就是它們一生一世的生命共存和皈依。
沉香般的歲月遺留下“一半是仙境,一半是人間”的天門村。
這個一度被我們用思念想瘦了的遠方,其實于心理上比遠方更加遙遠、清寒。在“變而不變,不變而變”的靜美時光里,眼前的天門為我們留存了一個夢寐以求的盜夢空間,留下了生命里的一段鄉愁,讓我們的思緒了如春夢,無聲、無跡,迫使我們情不自禁地從心中發出驚嘆:“時光靜好,天門如初!”
天門村置身于“列山環拱,江河圍合”之谷盆地理格局。這里地勢西高東低,三面依山——吳王山、雞冠嶺、木乍巖三座大山將其環抱成一個馬蹄形掩藏;兩面環水——北盤江與烏都河形如兩只溫暖巨手,將其合圍懷抱。作為遺世獨立的文化孤島活體,天門村在文化人類學上的意義是獨一無二的。尤其是此間六個村民組依舊獨遺于世、規模成群的135棟布依族歇山式長方形傳統穿斗吊腳樓,成為了這一方水土上布依族人的“根”和“魂”。它與古榕、楓香、龍竹等結成一個人與自然和諧統一的聚居村落,就像一幅生動、淡雅、古樸的山水畫,再現著“山為骨架,水為血脈”,“人之居處,宜以大地山河為主”傳統哲學觀念,讓這一方民眾生活于“山深人不知,全村同在畫中居”的圖景,賦予人們“以山水為血脈,以草木為毛發,以煙云為神采”之美感。不論意象抑或意境,天門村都透露出質樸秀美,韻味綿長的詩畫般審美理想和境界,以及中國傳統“天人合一”自然哲學思想影響的印跡。
有了吊腳樓,就有了炊煙;有了炊煙,就有了讓人懷念的地方。因為,那里是人心靈的皈依之所;也因為有了它,人才能安心地致力于耕作和創造。縱然時光像水一樣流淌,木柱、板壁、窗欞、木門等也隨之變成灰褐色,可不變的則是它的基本功用,沉淀的卻是這一方水土上的布依族文化。天門村布依族人在傳統吊腳樓下的歲月,可以隨心而行,隨遇而安。有水在,有云在,有霧在,有榕樹在,有楓香在,有龍竹在,有花草在,有鳥聲在,有梯田在,有鄉愁在,他們只需守住吊腳樓,只需守住靈魂,便能享受靜謐和鄉愁散發著的古拙淳樸氣息,便能盡享心如止水,便能攜手愜意地呼吸花信的聲音且聽風語,便一切都自由起來,自在起來,將凡塵浮華燒毀盡拋腦外。
吊腳樓宛若一段凝固音樂,在風的翻閱里發出悅耳旋律。天門布依族人隨著這段音樂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打理著自己本民族的精神皈依。
天門布依族人崇敬古榕,膜拜古榕。在天門,樹冠遮日庇蔭的巨大古榕不但是布依族村居的標志,也是他們族群精神文化——圖騰信仰的典型標識。古榕樹似乎成為他們的生命主宰,兩者之間已完美地交融于一體,演繹著“人們塑造了環境,環境反過來塑造了人們”(丘吉爾語)的生存邏輯。他們在古榕樹下的尋根問祖儀式,將自然崇拜和祖先崇拜演繹得生動異常,將鄉愁演繹得淋漓盡致。
蒙田曾說:“世間最重要的事,莫過于懂得自己屬于自己。”
每年農歷三月初三日,天門村大寨組布依族“當社”人會在建寨之初確立的寨心外豎寨門、豎木樁定邊界,展演樸居之所代代相傳的鄉愁問禮祖靈。
這一天的祭祀現場,有著很多禁忌和規定。
寨子里人戶家里凡是有豬、狗、牛等,或人有不滿月的均不能到祭山現場,凡是布依族女性均不能入內參加祭祀。同時,禁止個人撿用祭祀現場里的枯樹枝,更不能砍伐;確需使用時,要請布摩燒三張紙錢后,方可取用。進入祭祀現場的男子,不能大小便,不能說臟話;祭祀完祭臺移放古榕神樹下時,只能遠觀,不能近看。
春鳥歡快的鳴叫聲吵醒了沉睡里的山寨。眾多鄉親三三兩兩結伴,拉著話語從四面八方趕來。在香蠟紙燭釋放出的煙霧里,負責牽頭“辦社”的兩戶人家召集穿戴整潔的現場村民,或清理祭臺,或生火燒水,以備奠祭和殺牲。同時,“辦社”人把從山頭采來的、牲畜沒吃過、草巔上沒有鳥雀屙屎在上面的茅草拿出來(如今,搓反手繩的茅草,不再要求從九個山頭分別采集),讓會搓反手繩的人反手搓一根繩子,掛上三個用白紙剪成的抽象小紙人,待水開殺豬時蘸幾滴豬血于其上,拴在村民進出的兩棵樹中間,再放一根從殺豬火塘里取來的柴火在下面,形成一道象征性的門供村民進出——也必須從這里進出。反手繩和柴火在此時成為一種實物符號,它能把妖魔鬼怪等邪惡的東西攔在外面,避免擾亂祭祀現場,驚擾神靈,確保祭祀現場和在場村民百事無憂。德國哲學家卡西爾認為:人也是符號的動物,人不但使用文字符號,也使用實物符號。反手繩這種特別明顯的象征意義,無言勝卻有言。它在兩棵樹中間似乎也找到了暫時依靠,任憑日曬雨淋,風吹雨打,直至“老去”……
按照祭山傳統,“三月三”的祭臺設在西邊,灶膛設在東邊。布摩是整個祭祀現場里的主角,由他主持念完祭祀經后宰殺牲畜、敬獻貢品、焚香祈福、舉行禱告等后,祭山民俗儀式便可依次展開。
殺豬開始上演。
殺燙、褪毛、開腸、破肚、肢解。在一整套流程里,布摩忙著布置與祭臺相關聯的事務。神樹下的兩級祭臺上面一層擺五個碗,兩碗酒,三碗飯;下面一層擺四個碗,三碗酒一碗飯。上面一層有一碗酒屬于布摩,其余三碗飯一碗酒屬于山神;下一層的酒飯全部用來祭祀。布摩念的祭祀經大多與祈求狂風、冰雹不要到天門村,祈求神樹保佑族人平安、火災不現為主。春季天干物燥,布依族人大多數都住在吊腳樓,特別“怕火”!
宰殺完祭山用的豬,村民先把屬于牽頭“辦社”的兩戶人家的豬腳卸下來,把豬頭劃成兩半,上部分留給牽頭兩家,下巴留給布摩;再把豬身按戶平分,每戶一塊。隨后將內臟和剩下的豬肉煮成一鍋,祭山現場的人先吃一頓后,剩下的再按每戶(與老人同住,未分戶的只能算一戶人家)用鍋分。那些因牲口或人未滿月的人戶,則由替他們帶鍋進來的現場村民裝好后,送到反手繩處的山腳下交接。
“出門十里遠,別是一鄉風。”
如今,天門村“三月三”用雞祭祀的村組其過程與大寨組用豬祭祀大同小異,只是地點不同而已。以鴨場組而言,它的祭山活動場所是在“房后山”。在布摩主持下,殺雞祭奉登場。與祭臺相關的祭祀儀式結束后,寨民們隨即把所殺的30多只雞煮熟,然后按戶平分。灶臺邊擺滿了碗,一個碗表示一戶,一戶舀一瓢;一個碗上放一支筷子,表示這戶人家其下還有一戶,舀兩瓢;一個碗上放一雙筷子的,舀三瓢,以此類推(現如今“碗”已改為“小盆、小鍋”)。分完祭祀用的雞后,村民齊心協力地把祭臺送到神樹下,過后就只能遙遙相視了。
“人是自然的產物,存在于自然中。”(霍爾巴赫《自然的體系》)除了“三月三”的祭祀活動,天門村最隆重的就算“六月六”布依年的祭山活動了。
夏蟬聲有一陣無一陣地瀉落在祭山坡上,四周氤氳著的嵐氣如記憶一般散開,環山繞水。
天門布依族人的“六月六”活動,其主體內容是祭田神、土地神和山神,表達對大自然的敬畏之情,和與大自然和諧共生的美好愿望。從六月初五日開始,天門布依族人家家戶戶就著手準備牛角粽、短牛角粽、豬蹄粽、“打飯籮”,并為它們加進酥麻、花生、核桃、蜂糖等佐料,三天年節村寨里到處洋溢著民族氣氛。
“六月六”祭祀現場,穿戴整潔的布摩,在神樹下嚴格遵守祭臺設置在西面、灶膛設置在東面的民俗,用一張紅紙鋪墊在升斗底部,倒進兩碗米,裝上酒,放上白紙、剪刀,插上香,放聲大喊:“各位父老鄉親,不能在外面做活路嘍,要祭山嘍。”繼而,他用樹干在祭臺四個角插上,再于樹干半腰上搭一層簡易祭臺,把斗放在正前面后,開始唱古歌,念祭祀經,說祝福語,祈求山神保佑全寨五谷豐登,人畜興旺,平安大吉。
嗩吶吹起來,殺牲“活路”動起來,反手繩拴起來。柴火在繩下冒出青煙,后續到來的大人們帶著男孩,或12歲以下女孩從反手繩下走過,進入祭祀現場。
天門村大寨“六月六”的祭山儀式程序與“三月三”基本相同。不同的是四只豬腳不再分給“當社”的兩戶牽頭人家,而是和豬肚、豬肝等內臟一起煮熟供山神、供祖先。祭山神的主要目的是禱告山神、土地保佑風調雨順,全寨人眷平安,豐收大吉。
中國靈魂觀念的主體趨勢是靈魂永存。因為人死靈魂不死,仍能禍福兒、孫、孫之孫……所以,“生之以禮、死之以禮、葬之以禮”“事死如事生”是天門布依族人對長輩一直遵守的基本道德傳統。不僅如此,對待祖靈他們也格外崇敬,體現出一種“慎終追遠,民德歸厚矣”之樸素民風。在靈魂信仰對后人作道德教化的驅動下,村民們用祭山現場小盆、小鍋分回的熟肉,帶回家擺在堂屋正中神龕下的桌子上。神龕頂端,貼著三個、五個或七個用白紙或紅紙剪成的抽象人形祖靈,村民們在下端正中香爐插上燃香,開始焚燒紙錢。在天門大寨布依族人的心目中,全寨男女都是神人的兒女,供奉神人能讓布依族子孫繁衍旺盛,千秋萬代地傳下去。
這一天,天門村的大人、小孩都會用兩頭去節的竹筒劃成竹篾簽,將帶回來供祖的小盆、小鍋里的熟肉穿挑著吃完,據說能去痢疾。
所有儀式做完之后,當年負責牽頭“辦社”的兩戶人家,就會用小籮筐或升斗裝米,以紅紙覆蓋,再裝一些酒,由其中一戶放在自己家吊腳樓外山墻邊,每逢遇到冰雹等來襲時,就念:“山神啊山神,不要讓白雨到我們地方,我們地方兒女多得很。”自然,這種觀念極其樸素,但作為民俗,它卻成了外界了解當地祭山文化的一道窗口。也許,在外界看來,天門布依族人“三月三”“六月六”吊腳樓畔的祭山活動有些難以理喻,可作為民俗里的精神寄托,鄉愁的潛在方式,它的存在意義卻不容置疑。沒有這種方式,天門村人情何以堪?“人情所不能止者,圣人弗禁止。”(漢楊惲《報孫會宗書》)或許,這也是天門“三月三”“六月六”祭山儀式能世代相傳的原因。
古榕、楓香、龍竹、吊腳樓依舊獨存于時光流逝里。在天門村,樸野之像也是一份鄉愁嗎?
天門是一個有意象和靈魂的傳統村莊。“山川秀發”“綠林陰翳”使村民對他們居住環境里的一花一草,一樹一木都非常珍視,大人小孩從不亂拿、從不亂割亂砍濫伐綠植。現今鴨場村民組月亮樹前的景觀池,系由原來的水塘改造而來。傳說,從前樹葉落在塘里后,小鳥們就會飛來銜走。鄉村環境整治期間,神樹周圍地面要鋪設石板。水塘該如何處理呢?村民們認為:鴨場月亮樹邊的這個水塘事關風水,不應該填埋。于是,村里采取折中辦法,將水塘修建成一個太極形水池,準備在里面養魚,讓它形成一道與月亮樹相伴的風景。投放錦鯉那天,寨子里擺出八仙桌,點燃香紙,鳴響鞭炮請布摩做儀式,勸告大人小孩對池子里的魚不準亂摸亂碰。若干年過去了,池子里的錦鯉一條也沒有丟失,而且越長越大,到這里參觀游覽的尋訪者,駐足觀賞時對其靈性贊嘆不已。善哉,天門布依族人從祖先那里繼承下來,并自覺恪守的傳統生態觀!
天門村最美的兩棵古榕樹,一棵是大寨祭山坡的神樹,另一棵是鴨場的“月亮樹”,它們于文化學意味上獨具特色。
鴨場這棵被布依族人稱之為“月亮樹”的古榕,其“月亮”意象在民俗文化上是有著久遠根源的。在古人觀念里,月亮是生殖崇拜之神。《漢書》云:“元后母李氏夢月入其懷而生后。”可以佐證這一觀點。月亮還是和平女神的象征。《史記·天官書》云:“月行中道,安寧和平。”這也道出了中國古代為何流行月崇拜習俗的原因所在。于此層面,將鴨場這棵洞如殘月的“月亮樹”稱之為“合歡樹”亦無不可,因為它在村民眼里寄托著“祖魂入體,靈魂再生”的樸素意識,也寄托著“生育和生成的神秘性是自然的最深刻的神秘性”理念。而在人類學家的眼里,“宇宙起源和存活的隱蔽秘密的關鍵就在性是神秘性中。”這棵樹的神奇之處在于:它由兩座石堆上長出的兩棵古榕相交而成。樹下空洞猶如殘月,又極似女陰。左面樹后長出一個一尺左右長、形似男根的樹瘤,斜插樹孔。黑格爾說:“東方所強調和崇敬的往往是自然界普遍的生命力,不是思想意識的精神性和威力而是生殖方面的創造力。……更具體地說,對自然界普遍的生殖力的看法是用雌雄生殖器的形狀來表現和崇拜的。”因為神奇,很多村民都相信它能恩澤眾生,賜福兒孫滿堂。故而,樹身系掛的紅布條成了這種民俗期盼的醒目標識。在鴨場村民看來,通過祈禱能讓他們兒孫滿堂的神樹,既是生命圖騰,也是他們增枝繁葉的象征。同時,鴨場月亮樹左面樹根下,有用竹片搭建的類似鴨棚的物件,正中間系掛的抽象紙人已經被雨水洗滌得變成幾縷白紙。據說,每年大年三十夜,家家戶戶都要抬一碗飯在此供奉。布摩負責叫魂儀式。尤其是對在外打工的人來說,此間所做的一切能保佑他們平安。這里也是鴨場“三月三”祭山時的出發地。此棚與月亮樹相伴,意味著生命的誕生與延續相依相存。
走進天門,我酷喜樸野梯田留給我的四季感覺。因為它能為我重拾童年的記憶,讓記憶里的鄉愁余音裊裊,不絕于耳。
新春伊始,萬物復蘇。紅米梯田人歡牛哞,黑黝黝的泥土被翻耕出一陣陣熱氣,明晃晃的田水倒映著天上流云,就像我的心事,一頁頁地被暖融融的春風翻過。夏天,大地一片蔥翠,轉綠谷秧上空白鷺掠過時,放田水的人影出沒其間,有一句無一句的人語伴著咕咕蛙鼓隨風傳來,一如布依族人的婚禮,傳統而浪漫。雁陣驚寒,秋光宛若從歲月里深情款款走來,有一陣無一陣地灑落大地上,稻田里的螞蚱不甘寂寞,猛然間彈腿縱身一跳,驚得時間瞬間靜止;浸滿桂花芬芳的鳥聲,像竹葉上時有時無的清露滴沾人衣,撩得人心酥癢。冬陽就像一頂禮帽暗度山川秀景,于山頂白霜相襯中,將谷底黃、紅、綠點綴下的靜候層林淺酌成詩,葉凝煙霞里的天門瞬間變成了一個色彩斑斕的童話世界。有時,我會覺得我們的夢就若天門古寨的靈魂,一年四季都不曾離開過這個地方;時光就像一把梳子,靜靜地梳理著古寨的年月,梳理著我們的心,仿佛古寨和我們的心就在這里,這里就是它們的根魂。在我們的潛意識里,所謂的“天人合一”也無非就是這種樣子,這種模式。這個讓人一生絕不能不來一次的地方,這個讓人來了就絕不想走的地方,它的人與自然和諧雋永相處,它的一澗清流,一溪山風,一寨古俗,讓我們在告別城市喧囂尋找的漫時光里難以割舍,不忍離去……
深入天門,我極喜吊腳樓畔樸野梯田里的那株如蘆葦般有思想的樹。
我第一次目睹它的時候,是在秋光如畫里。田塊柔美的線條把金色梯田分割得輪廓分明,樹以一身的蒼綠獨立于視野之中,無言地襯托著鄉村的靜美,再現著“此時無聲勝有聲”的魅力;第二次目睹它是在深冬,稻田的金黃還沒有完全褪盡,一身的彤紅點染著生命走向成熟,它依然無語,卻怦然讓我心動。這是樸實無華的天門布依族人生命的寫照嗎?
吊腳樓中,千年煙火;
菩提樹上,五彩云霞。
這是詩人楊麗萍為天門傳統文化古村落所作的對聯。在天門,古榕樹也被稱作菩提樹。古榕作為斯地布依族人的守寨樹、神樹,大約也與菩提為“智慧”“覺悟”之義有關。或許,這再現著一種崇簡智慧。
在喧囂和浮華將人性奴役成一種工具的當下,當吊腳樓畔的這一切都成為一種遠方的鄉愁時,我還能說什么呢?
祝福你,天上天門,生生不息,天上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