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的底色

耿 翔

抵達過敦煌的人

睜開眼睛，敦煌近在

一千年的光線里

一千年那些帶著一身黃沙，帶著一身狂雪

也帶著一身暴雨，抵達過敦煌的人

還在這里

在這里，他們像在自己身體上

刻下留住一千年的光線

這些被敦煌消磨過的時間

這些帶著最初的生動，存在于世的壁畫

這些在抵達者心里

遒勁了

一千年的筆力

今天，誰能從這些不朽于石頭的筆墨里

開口說出

一千年的敦煌

抵達過敦煌的人，從沒有想過

會被一千年的光線，照亮

一彎殘月

不能再瘦下去了，隨流沙落入夜晚

敦煌，你清凈的身上

只剩一彎殘月

騎手遠去了，他們沒有馱走

他們知道三危山，對于每一個出塞者

意味著什么

敦煌收藏下，他們的世界

敦煌也打開，他們的世界

那些坦蕩經過這里的人，都會有所覺悟

因此，一彎殘月

誰也不忍心帶走，讓它掛在敦煌

有鐵馬，也有風鈴的夜空

我國現行瑕疵婚姻制度，包括無效婚姻制度、可撤銷婚姻制度、撤銷結婚登記制度。俄羅斯采取無效婚姻制度一元制，二者結構上有差異。

不再消瘦

不再寂寞

無名畫師

身上不多的衣服，被風沙吹舊

心里渲染著，敦煌可以燦爛于世的色彩

走進洞窟

一群無名畫師，放棄身邊青綠的大地

出關向西，把敦煌當作另一幅

帶有信仰的

千里江山圖

很多時候，他們依靠苦修與冥想

把看見的世界，繪進這些暗黑

冰冷的石窟

三危山，寸草不生

他們摸索著佛光，作在石窟里的壁畫

像種下飼養駱駝、飼養馬匹的草地

也像集合起

看見的眾神

渲染在他們心里，信仰的色彩

最終向世界，敞開了敦煌

一山信仰

撫摸三危山

一片啟示大地的佛光

被沙漠中，匍匐于生死的人看見

樂樽，敦煌最早的締造者

被佛光感染

在腳下荒蕪中，像追著上天投下的神跡

也像追著一個人，按下的手印

帶著倦意，鑿開

三危山

被首個洞窟里的光芒

照耀著

草木不生的三危山

被石窟一樣的草木，從山下

覆蓋至山頂

風沙吹來

風沙不亂，在敦煌

所有信仰，沿著有序的三危山攀爬

禪 室

沿著洞壁

我在數禪室

像數鑿在深邃的天上，那些發藍的星斗

它們比七顆

組成的北極星，多了一顆

敦煌燦爛

僧人若星

他們也像

從天空飄進洞窟里的雪花

多數化在，那些從暗黑中發著一些

微光的石頭上

或為畫中

一枝一葉

三危山，也冥想僧人

坐進，禪室里的樣子

在這些鑿穿時間、鑿穿心靈的禪室里

那些隔空，能夠神遇的僧人

都像自覺

運行在敦煌的天體

看云朵的人

都是出門的人，都是在沙漠里

最想，看云朵的人

他們看見的塵事，不是捆綁在駱駝身上

就是安放在馬背上，風沙

也是這個世界

最凌厲的語言

刺痛每一個，經過沙漠的人

風沙吹來，風沙

不聽云朵的訴說

而每次打馬，經過的三危山

都是不一樣的云朵，讓他們停下來

山坡上，云朵投下

佛的影子

云朵里，有佛的聲音

三危山，有多少移動山河的云朵落下

就有多少石窟，被早晚

看云朵的人

拎著時間

感激涕零地鑿出來

七百多座洞窟，看云朵的人

留給敦煌，是七百多雙眼睛

每一根線條

每一根線條

都像從敦煌的肌膚上抽出

都像被一千年的光陰磨出韌性

這些從衣飾上

也從瓔珞

從眉眼里

抽象出來的線條，載著一千年的夜色

在一塊石頭，刻畫出的黎明里

誕生新的時光

這些線條

都像在冰涼的洞窟里

用盡色彩里的溫度，把很多神圣的事物

從流沙里撿來，紉上時光

之線

細密地縫紉

在一些線條上，停留目光

那些曾經坐在這里，描繪過它的人

像穿過壁畫上的，敦煌時間

與我相望

真正寂寥的……

無論站在哪里

能看見的敦煌

都像被流沙，抹去一切多余的事物之后

只在眼里，剩下三危山

剩下在地平線上

像我一樣，寂寥的三危山

只有跟著這些，不停地吹打在臉上

像用疼痛，提醒人間的流沙

走進山坡上，心懷

敞開的洞窟，才會發現

寂寥的

不是三危山

那些在洞窟里，閃著微光高掛的壁畫

每一幅，都像在敦煌的身體上

找到最生動的部位

都像流沙，踩著地平線

吹出

有信仰的地方

在敦煌

真正寂寥的

是沒有像三危山，站在地平線上

被流沙，每天吹打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