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地收入與中國出口企業國際分工地位
——論“低端鎖定”效應?

陳雯 黃浩溢 陳鳴

一、引言

全球價值鏈(Global Value Chain，GVC)分工下生產碎片化使產品的各個生產階段、工序或環節分布在不同的國家或地區。全球價值鏈分工推動世界經濟繁榮的同時也帶來了機會不均等、地位不平等等問題，許多發展中國家因缺少核心技術被邊緣化，陷入“低端鎖定”困境。加入WTO 之初，中國以加工貿易模式進入發達國家市場，50%以上的出口屬于加工貿易，生產大多處于“微笑曲線”上增值較低環節的產品。長期以代工方式參與全球生產使得中國的技術水平增長緩慢，面臨“低端鎖定”風險(呂越等，2018；張少軍和侯慧芳，2019)。近年來，國際貿易環境發生變化，全球出口增速放緩，中國貿易政策重心轉向推動加工貿易轉型升級①2010 年以來，中華人民共和國商務部(以下簡稱“商務部”)會同其他部委先后設立了加工貿易轉型升級試點城市與示范企業，并出臺了《關于促進加工貿易轉型升級的指導意見》(商產發〔2011〕 448 號)等文件。、提升企業國際分工地位，以實現貿易高質量發展。從數據上看，中國企業加工貿易比例逐年下降，至2020 年已低至27.12%，而國際分工地位開始呈上升趨勢。②因篇幅所限，本文省略了中國加工貿易出口占比趨勢圖與中國企業國際分工地位趨勢圖，感興趣的讀者可在《經濟科學》官網論文頁面“附錄與擴展”欄目下載。那么，中國是否面臨處于“低端鎖定”困境?

現有文獻大多從企業生產率、價值鏈嵌入等角度對“低端鎖定”問題進行研究(張少軍和侯慧芳，2019)。隨著全球價值鏈分工的不斷深化，國際分工地位成為影響貿易利益分配的核心問題之一，有必要從國際分工地位視角對“低端鎖定”問題進行論證。國際分工地位主要體現在產品技術和價值鏈參與上，但是二者都只詮釋了部分特征。農業和采礦業的產品技術復雜度低，但是出口國內增加值率高；高研發密集行業的產品技術復雜度高，但多屬于加工裝配后出口產品，國內增加值率低。①各類別行業技術復雜度與出口國內增加值趨勢對此圖請見《經濟科學》官網“附錄與擴展”。蘇慶義(2016)將二者結合構造一國國際分工地位指標，既考慮了產品屬性，又考慮了增加值屬性。為此，本文以此為基礎構造企業層面的國際分工地位指標，對中國企業的“低端鎖定”問題進行驗證。

當前，國際分工格局的深刻變化伴隨著各國出口貿易市場結構的調整。一方面，中國逐漸從國際大循環中的主要“供應者”轉變為價值鏈關鍵樞紐。隨著一系列區域貿易協定的簽訂與“一帶一路”倡議的推進，中國與“一帶一路”沿線的發展中國家貿易往來逐漸頻繁，出口至“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貨物比重從2015 年的27.11%迅速提高至2019 年的39.36%。②根據商務部發布的歷年《中國“一帶一路”貿易投資發展報告》與世界貿易組織發布的歷年Trade Profiles 計算所得。另一方面，以美國為首的發達國家貿易保護主義抬頭，為防止“產業空心化”實施一系列“制造業回流”與“再工業化”戰略，試圖重塑制造業競爭新優勢。中國出口至高收入國家的難度日漸加劇，海關進出口數據顯示中國出口至高收入國家的比重由2000 年的78.88%降至2014 年的57.9%，中國出口目的地逐漸向發展中國家調整，2020 年東盟成為中國第一大貿易伙伴。異質性貿易理論表明出口目的地調整會影響企業績效，目前文獻主要從要素成本、企業技能及企業利潤率進行考量(Khan 和Xia，2016)。那么，從全球價值鏈角度看，出口目的地如何影響一國企業的國際分工地位，貿易模式與生產環節的選擇是重要因素。很多發展中國家的企業由于缺少核心技術，在與發達國家貿易時主要承接下游制造加工環節的生產，并被鎖定至該低附加值環節。企業本身對產品的出口選擇也是一個重要因素。企業會依據目的地需求調整出口結構(Bustos，2011)，比如高勞動力成本使得高收入國家需要進口低附加值制成品，這可能導致發展中國家的出口企業生產模式的“自我鎖定”(Gereffi 等，2005)，從而影響企業在全球價值鏈上的地位。另一個可能因素在于出口產品質量的異質性。富裕消費者通常更愿意為高質量產品買單，同時高收入國家的“技術溢出”與“倒逼升級”(Klibanoff 和Morduch，1995)又會促使出口企業提高產品質量，通過優化技術水平向更高技術含量的生產環節延伸，從而提升企業國際分工地位。基于此，本文利用2000—2014 年中國海關進出口數據庫、CEPII 的BACI 數據庫與對外經濟貿易大學全球價值鏈指標數據(UIBE GVC Indicators)庫，將國際分工地位指標細化至企業層面，深入分析目的地收入水平對中國出口企業國際分工地位的影響，嘗試從出口目的地視角論證“低端鎖定”現象，并厘清其出口產品質量升級、貿易模式選擇、價值鏈位置變動以及出口結構調整的傳導渠道。

本文可能的邊際貢獻在于:研究視角上，從出口目的地出發對我國企業是否存在“低端鎖定”現象進行論證。相較于張少軍和侯慧芳(2019)以企業生產率、價值鏈嵌入角度考察我國被“低端鎖定”問題，本文從國際分工地位視角進行論證，豐富了“低端鎖定”問題的相關研究。研究內容上，本文分別從質量提升效應、貿易模式選擇、價值鏈位置變動和出口結構調整四個方面探究內在機制，厘清我國企業陷入“低端鎖定”困境的原因，為解決該問題提供可行路徑。指標構建上，借鑒蘇慶義(2016)測算一國國際分工地位的方法，本文結合產品技術復雜度(邱斌等，2012)與出口國內增加值率(隋廣軍等，2020)構建企業國際分工地位，同時考慮產品屬性與增加值屬性，更加全面地考量企業的國際分工地位。另外，相較于Kee 和Tang (2016)基于工業企業數據庫測算出口國內增加值率，本文采用總貿易流量分解法進行測算，考慮了生產的間接投入，更符合全球價值鏈的邏輯；內生性處理上，除了利用各國實際有效匯率作為出口份額的工具變量(胡昭玲等，2019)，本文還采用各國到赤道的距離、各國鄰國的人均收入均值與各國基期人均收入作為出口目的地收入的工具變量，從多個方面同時緩解內生性問題。

二、文獻回顧及評述

(一)國際分工地位及“低端鎖定”效應研究

已有文獻從不同角度對國家、行業以及產品層面的國際分工地位進行研究，比如，邱斌等(2012)以出口產品的技術復雜度(ESI)衡量各行業在國際分工中的地位；隋廣軍等(2020)構造全球價值鏈非等間距上游度測算中國制造業企業的國際分工地位；Koopman 等(2010)和李平等(2018)以衡量相對上下游的全球價值鏈位置(GVC＿position)指標刻畫各國各行業的國際分工地位。國際分工的深化既會對企業要素收入分配產生影響(隋廣軍等，2020)，也會對貿易收益產生影響。在全球價值鏈背景下，國際分工已從產品分工轉變為要素分工，從產業間水平分工轉變為價值鏈分工，GVC 分工體系能夠讓許多國家實現經濟起飛。樊茂清和黃薇(2014)則對全球價值鏈進行分解，發現中國企業在全球價值鏈中的地位有所上升，并逐步向高端環節攀升。參與全球生產網絡可以提升中國制造業的價值鏈分工地位，資本密集度和高技術資本密集度的增加有助于提高國際分工地位(邱斌等，2012)。

部分學者認為，只有少數國家通過GVC 分工實現轉型升級，大部分欠發達國家則長期被鎖定在低端環節，即“低端鎖定”效應。張少軍和侯慧芳(2019)認為對于居GVC下游的發展中國家來說，GVC 嵌入度的提高會惡化其貿易條件。FDI 的研發阻止效應可能固化發展中東道國的國際分工地位，不利于其擺脫“國際分工陷阱”(李平等，2018)。呂越等(2017)從生產率效應出發，指出參與GVC 的企業通過中間品、大市場以及競爭效應提升生產率，但隨著與發達國家技術距離的縮短，上述效應隨之減弱導致中國面臨“低端鎖定”風險。一些學者從GVC 位置證實中國面臨著“低端鎖定”風險。究其原因，一方面，中國的中間投入可獲利性較低，惡性循環帶來生產模式的“自我鎖定”(Gereffi 等，2005)，而以外資為主力的加工貿易模式強化了這種鎖定效應；另一方面，中國對于技術外溢過度依賴，技術吸收能力不足，與發達國家的貿易容易產生“俘獲效應”(呂越等，2018)。為突破這種“內生”于生產并且具有“鏈條關聯”性質的負面影響，中國亟須進行價值鏈創新。

(二)出口目的地相關研究

出口目的地的重要性引起了學者們的關注，有學者開始研究目的地與出口企業之間的關系。一方面是探討企業出口選擇問題。Brambilla 和Porto (2016)認為質量升級渠道和必要服務①出口過程中所需要的銷售調研、運輸配送等必要服務屬于高技能勞動，企業對高收入國家的出口需要更密集地使用高技能勞動者，以提供更高水平的必要服務。渠道不適用于發展中國家的出口企業，因為發展中國家的企業生產率可能無法達到生產高質量產品的水平，從而面臨質量升級障礙。除此之外，目的地的選擇還會受到出口企業規模、企業人均增加值、人均銷售產值、人均工資水平以及上一期出口行為的正向影響。另一方面是關于目的地對出口企業績效影響的研究，有學者認為目的地收入對中國出口企業利潤率的正向影響渠道來自出口產品的質量。Brambilla 和Porto(2016)分別利用阿根廷和跨國面板數據證實，向高收入國家的出口能夠提升企業高技能勞動的占比，增加對高技能勞動的需求。Khan 和Xia (2016)針對中國的研究也得到類似結論。

部分學者考察目的地與出口產品價格和質量之間的關系。Bastos 等(2018)分析目的地和出口企業投入品價格之間的關系，發現葡萄牙企業因向高收入國家銷售產品而提高了產品質量，并購買了質量更高的投入品。祝樹金等(2019)則從目的地非正式制度角度進行研究，發現目的地道德水平改善降低了企業的預期違約風險和被侵權風險，促進了企業出口更高質量的產品。

綜上所述，近年來關于國際分工地位、出口目的地和“低端鎖定”效應等方面的文獻不斷豐富，為本文的研究奠定了良好的基礎。但是，研究目的地與國際分工地位關系的文獻甚少，與本文最為相近的文獻分析了出口目的地收入與中國企業全球價值鏈參與度(胡昭玲等，2019)，但全球價值鏈參與度缺乏對產品屬性的考察，并不能完全解釋企業國際分工地位。為此，本文從企業層面構建同時考慮了出口產品技術復雜度與出口國內增加值率的國際分工地位指標，進一步研究出口目的地收入對中國企業國際分工地位的影響，對“低端鎖定”效應進行論證。

三、模型構建與數據說明

(一)模型設定

若“低端鎖定”現象確實存在，企業國際分工地位可能存在拐點，等分位圖表明目的地收入與出口企業的國際分工地位呈倒U 形關系②出口目的地收入與企業國際分工地位等分位圖請見《經濟科學》官網“附錄與擴展”。，為此，本文構建以下計量方程:

其中，下標f、t分別代表企業、年份；被解釋變量VAX＿PRODY為企業國際分工地位；ln(ave＿gdp)為加權至企業層面的出口目的地收入；X為控制變量，借鑒已有關于企業參與全球價值鏈的研究，本文選取如下變量:關稅(Tariff)，其直接影響企業貿易成本和在國際市場上的競價能力，從而影響企業在全球價值鏈上的表現(Kee 和Tang，2016)；企業出口規模(Scale)，即企業出口總額的對數，從貿易角度對企業規模進行控制；與目的地距離(Distance)，一般來說，距離越遠運輸成本越高，會影響企業的進出口產品構成，進而影響企業國際分工地位。?f為企業固定效應，用于控制企業不隨時間變化因素的影響；?t為年份固定效應，用于控制隨時間變動因素；ε是零條件均值的誤差項，聚類到企業層面。

(二)相關指標測度

1.企業國際分工地位

本文借鑒蘇慶義(2016)的方法，同時考慮出口的產品屬性與增加值屬性，將出口國內增加值率與出口產品技術復雜度進行交乘，以出口比重為權重加權至企業層面，測度企業在國際上的分工地位，具體構建方法如下:

其中，VAX＿ratioigkt為t年行業g類型i(中間品或最終品)的產品出口到目的地k的國內增加值率(不包括增加值返回)，PRODY＿stdpt指t年產品p標準化的技術復雜度，EXfipkt是t年企業f產品p類別i出口到目的地k的出口額，EXft＝為企業f在t年的總出口額。產品集合P覆蓋了世界投入產出表(WIOD)的行業分類g。

關于出口國內增加值的測算，本文參考WWZ 方法(Wang 等，2013)將16 項分解中前五項加總，計算本國出口至各國且被國外所吸收的國內增加值。在多國模型中，本國c出口到目的地k的國內增加值計算式如下:

其中，c為本國，k為直接進口國，v、u為其他國家，Vc為本國各行業的增加值率矩陣，Bcc為全球里昂惕夫逆矩陣國內部分，Lcc為國內里昂惕夫逆矩陣，Ack為中間品出口直耗系數矩陣，Y為最終品的出口矩陣。為了反映出口增值能力，本文將出口國內增加值除以出口額(EX)計算行業的出口國內增加值率，即VAX＿ratio＝VAX＿I/EX。

關于產品技術復雜度的測算，本文參考Hausmann 等(2007)的方法，其邏輯是高收入國家出口產品的技術復雜度更高，具體測算方法如下:

其中，(EXxpt/EXxt)為t年產品p占國家x的出口比重，為各國產品p的出口比重加總，gdppcxt為國家x的人均GDP。為了比較各年份產品技術復雜度，本文借鑒齊俊妍等(2011)的方法將其進行標準化，該指數值越接近于1，產品的技術復雜度越高:

2.出口目的地指標測度

本文以出口目的地人均GDP 表示出口目的地收入，借鑒Bastos 等(2018)方法估算企業出口目的地收入指標，通過出口份額將出口目的地的收入加權至企業層面，如式(6)所示:

其中，ave＿gdpft表示企業出口目的地平均收入(以美元計價)，gdppckt度量了出口目的地的人均GDP，Sfkt為目的地k國占企業f總出口額的比重。

(三)數據來源與處理

本文在數據處理過程中將“企業—產品—目的地—年份”層面數據加總到“企業—年份”層面進行實證回歸，數據來自中國海關進出口數據庫、UIBE 全球價值鏈指標數據庫、BACI 雙邊貿易數據和世界銀行。根據海關數據與全球價值鏈數據可得性，本文樣本期間為2000 年至2014 年。

首先，出口國內增加值率的測算。基于全球價值鏈指標數據庫后向分解指標，本文選取最終品出口被目的地吸收所含國內增加值、中間品出口被目的地吸收所含國內增加值，以及中間品出口至目的地后被再次出口至第三國被吸收所含國內增加值(不包括中間品出口至目的地后返回本國被吸收所含國內增加值)，結合該數據庫中雙邊貿易流數據，計算中國各行業中間品或最終品出口至各目的地的出口國內增加值率。

其次，海關進出口數據的處理。由于海關數據庫的產品編碼為當年版本編碼，為保持一致，本文將每一年的產品編碼轉換至1996 版本HS 6 位碼，各版本HS 編碼之間轉換表可從聯合國統計司獲取。在此基礎上，利用《國際標準行業分類》(ISIC Rev.3)作為中間轉換表①本文所使用的2016 版本WIOD 數據庫是以ISIC (Rev.4)為基準進行的行業分類，但是目前尚未有官 方ISIC (Rev.4)—HS 6 對照表，僅有ISIC (Rev.3)—HS 6 對照表(對照表可在世界銀行WITS 官方網站獲取)，因此需要將WIOD 數據庫行業分類轉換至ISIC (Rev.3)版本。，將行業層面全球價值鏈指標與海關庫進行匹配，然后通過BEC 編碼識別出企業出口產品是中間品還是最終品。再者，本文根據HS 6 位編碼將產品技術復雜度匹配至海關數據庫。

最后，出口目的地數據的處理。為確保回歸結果的可信度，本文對樣本進行如下預處理:刪除企業名稱、產品編碼和出口目的地缺失的樣本；剔除貿易價值量小于50 美元、數量小于1 的樣本；去除中間商企業樣本；剔除WIOD 內中國總產出為0 的9 個行業，這些行業沒有參與全球價值鏈，同時剔除海關數據庫不包括在內的服務行業，最終保留22 個行業；考慮到中國香港特別行政區多為轉口貿易，并非產品使用地，本文剔除出口至中國香港的數據。相關數據的描述性統計見表1。

表1 數據描述性統計表

四、出口目的地收入與企業國際分工地位的實證分析

(一)基準回歸分析

表2 為基準回歸結果，企業國際分工地位隨著出口目的地收入的增加呈現先升后降的趨勢，大致呈倒U 形，拐點為5.75，而出口目的地收入對數值的閾值為[4.718，11.685]，說明企業國際分工地位在出口至中高等收入國家或地區時出現“低端鎖定”現象，即出口至低收入國家或地區時，企業國際分工地位隨著出口目的地收入的增加而上升；超過臨界值后，目的地收入越高則出口企業國際分工地位越低，存在門檻效應。其可能原因在于高收入國家或地區自身具備先進的技術，出口至該類目的地的國內企業以低附加值加工或低技術復雜度產品出口為主；而中低收入國家或地區本身資源類產品較豐富但技術水平欠缺，對技術復雜度較高的產品需求較大，而且隨著收入的提高，這些國家偏好質量更好的產品。控制變量的結果顯示:企業出口規模與企業國際分工地位呈顯著正相關關系，規模越大的企業資源越豐富，強大的自身競爭力賦予其的全球價值鏈地位越高；關稅增加能夠顯著提升企業國際分工地位，中間品關稅的減讓可以降低全球價值鏈“門檻”，換句話說，關稅的增加所導致的出口成本增加會倒逼企業自主生產或提高產品技術含量以進入國際市場，進而提升企業國際分工地位；而出口目的地較遠的企業應是能承受高昂運輸成本的強競爭力企業，因而國際分工地位較高。

表2 出口目的地收入與企業國際分工地位的基準回歸

(二)內生性檢驗

運用目的地人均GDP 的加權平均值作為目的地收入的衡量指標可能存在內生性問題，比如企業在全球價值鏈分工地位的變化會通過改變某些行業產品成本引起出口至各國的份額變動，進而影響自變量目的地加權平均收入，目的地收入的測量誤差也會產生標準衰減偏差。為此，本文利用工具變量來緩解核心解釋變量企業出口目的地加權人均收入兩個構成部分的內生性問題:一是出口份額與企業國際分工地位的反向因果問題。企業出口至不同收入水平國家或地區的權重容易受到企業自身分工地位的影響，分工地位較高的企業可能更有能力出口至高收入國家或地區，因此高人均收入目的地的出口權重更大；二是出口目的地人均收入與企業分工地位之間的內生性問題，由于存在能夠同時影響二者的宏觀經濟環境等因素，該部分仍需要構建相應的工具變量。

1.出口份額的工具變量

有效的工具變量需要既與企業出口目的地收入存在相關性，又與企業國際分工地位保持外生性。本文根據Brambilla 和Porto (2016)以及Bastos 等(2018)方法構造企業出口到各目的地k份額(sfkt)的工具變量。一方面，目的地實際匯率的變動會影響企業出口成本，使得企業調整其出口份額①自2005 年起，中國開始實行以市場供求為基礎、參考一籃子貨幣進行有管理的浮動匯率制度，浮動匯率所導致進出口收益的變化會影響企業對不同目的地的出口比重。，滿足相關性假設；另一方面，匯率設定由一國的經濟政策所決定，企業的出口行為并不會影響一國匯率，滿足外生性假設。為了得到，根據Dai 和Xu (2017)方法，本文構造WIOD 2 位碼行業分類下行業—目的地實際有效匯率Treergkt:

本文利用各行業出口至各目的地份額為權重將目的地實際匯率細分至行業—目的地層面。其中，EXgk，2000為2000 年行業g對目的地k的出口額，考慮到行業各目的地份額會受到當期實際有效匯率變動的影響，本文參照余淼杰和王雅琦(2015)將各行業目的地出口份額固定在期初2000 年；reerkt＝ExrateCHNt/kt×(Pkt/PCHNt)，為中國與目的地k在t年的雙邊實際有效匯率，ExrateCHNt/k是以直接標價法衡量的中國與目的地k在t年的名義雙邊匯率②即1 單位外幣可兌換多少單位本幣，匯率數據來自國際金融統計(International Financial Statistics，IFS)，部分國家的名義匯率數據缺失，大多是因為這些國家在本文研究期間內加入歐元區，不再作為獨立國家發布匯率信息，我們根據其加入歐元區時間補齊其匯率，即歐元區名義匯率。；PCHNt和Pkt分別表示t年中國與目的地k的居民消費價格指數(CPI)③CPI 數據不包括中國港澳臺地區，因此本文在運用工具變量法時剔除中國港澳臺地區數據。。在根據已有數據計算出實際有效匯率Treergkt后，本文分行業進行回歸，估計屬于該行業的企業f在t年出口到目的地k的份額，具體回歸方程為:

其中，sfkt為所要估計的企業f在t年出口到目的地k的份額，?gk為行業—目的地固定效應。在22 個行業中，15 個行業的行業—目的地實際有效匯率系數顯著為正④分行業回歸結果請見《經濟科學》官網“附錄與擴展”。，意味著外幣(k國貨幣)相對本幣(人民幣)升值，企業對目的地k的出口比重增加，符合預期。

2.出口目的地收入的工具變量

根據Bastos 等(2018)的方法，本文構建企業出口目的地人均收入的工具變量est＿firmgdpft，用于兩階段回歸，表達式為:

為了緩解出口目的地人均收入與企業國際分工地位之間的內生性問題，本文還根據Hall 和Jones (1999)的方法，采用不同目的地幾何中心距赤道的距離(distancek)⑤本文選取出口目的地幾何中心所在緯度(取絕對值)，并且除以90 進行標準化，作為該目的地距離赤道的位置。作為目的地人均收入的工具變量。一方面，一個國家或地區的地理位置是相對外生的；另一方面，一國所處的地理位置多與其經濟發展水平存在一定的聯系，比如接近赤道的國家或地區經濟發展相對落后。此外，本文還以目的地鄰國平均人均收入(contiguouskt)、目的地基期人均收入作為目的地人均收入(gdppck，1999)的工具變量替換式(9)中gdppckt。

3.內生性檢驗結果

表3 匯報了以匯率作為出口份額工具變量，目的地距赤道距離、目的地鄰國平均人均收入以及目的地基期人均收入作為出口目的地人均收入工具變量時，出口目的地對企業國際分工地位的兩階段回歸結果，各工具變量通過不可識別和弱工具變量檢驗。與表2 第(3)列基準回歸相比，正負性一致，顯著性與系數皆有所提高，且拐點從5.75 轉變為8 左右，說明基準回歸確實存在內生性問題，以至于所估計出口目的地對企業國際分工的影響存在偏誤，出口至中等收入目的地不會使企業被鎖定至低端環節，僅有出口至高收入目的地會使企業陷入“低端鎖定”困境。為保證回歸結果準確，后續的回歸分析都基于工具變量進行。

表3 工具變量兩階段回歸結果

(三)穩健性檢驗①穩健性檢驗結果請見《經濟科學》官網“附錄與擴展”。

為了進一步檢驗估計結果的穩健性和合理性，我們進行了一系列穩健性檢驗:第一，對核心解釋變量企業出口目的地人均收入高低各1%的異常值進行截尾處理，以保證回歸結果不受極值影響；第二，為避免同期收入可能的內生性問題，將目的地收入固定在研究期間的前一年(1999 年)；第三，從消費者購買力角度出發采用購買力平價衡量出口目的地收入，并以此作為解釋變量的替代變量，以保證回歸結果的可信度；第四，同樣地，為避免同期收入可能的內生性問題將購買力平價指數固定在1999 年。回歸結果保持穩健。

為避免2008 年全球金融危機帶來的外部需求沖擊對回歸產生干擾，本文構建外部需求沖擊指標，以控制外部需求沖擊干擾因素:第一，以企業出口放緩程度刻畫企業的外部需求沖擊，測算公式如式(10)所示，exshockf值越大，說明該企業在金融危機期間出口放緩程度越大，面臨的外需沖擊越大；同時，設置是否已經發生金融危機的虛擬變量postt，若年份小于2008 年取0，否則取1；將交乘項exshockf×postt作為控制變量以控制外部需求沖擊。第二，借鑒戴覓和茅銳(2015)的做法，本文將危機前后總進口額降幅高于樣本中位數的地區識別為金融危機國②運用BACI 數據庫進行計算。，以企業出口至金融危機國的占比刻畫企業受金融危機沖擊的程度。該值越高，企業越有可能在較大程度上遭受危機帶來的外需沖擊。將該值與該年是否已經發生金融危機的虛擬變量postt進行交乘，作為控制變量放入回歸中以控制外部需求沖擊。結果顯示控制外部需求沖擊后結果依然穩健，目的地收入與出口企業國際分工地位仍呈倒U 形。

中國多數出口企業同時出口至多個目的地，計算出口目的地加權平均收入會減少目的地收入的波動，不能很好反映出口目的地的整體發展水平，會導致估計結果產生偏差。為此，本文通過計算企業不同出口目的地之間的收入差距來控制不同目的地之間的差異性。除此之外，同時出口至OECD 與低收入國家或地區的企業，由于其出口目的地收入差距過大，加權平均至企業層面的出口目的地收入與實際分布存在較大偏誤，因此我們將該部分企業剔除在樣本之外進行檢驗。更嚴格地，本文采用單一出口目的地及單一產品企業進行穩健性檢驗。上述穩健性檢驗結果均與基準回歸保持一致，驗證了本文實證研究的穩健性。

(四)異質性分析③異質性分析檢驗結果請見《經濟科學》官網“附錄與擴展”。

1.企業所有制

為了考察企業的異質性特征，本文將樣本按企業所有制類型分為國有企業、私營企業、外資企業和合資企業進行回歸。從結果可以發現:外資企業和合資企業的倒U 形趨勢最為明顯，而國有企業不具有顯著的倒U 形趨勢，原因可能在于國有企業市場穩定性更高，不易受出口目的地選擇的影響；而外資企業與合資企業因外資參與，對于技術的保護更加嚴密，在將國內企業作為“加工廠”的同時也更傾向于出口至高收入地區，以外資為主力“為出口而進口”的加工貿易模式強化了這種鎖定效應。

2.研發密集度

本文將樣本按企業主要出口產品類型分為低研發密集、中等研發密集以及高研發密集企業。①低研發密集產品包括UIBE 分類中的農林牧漁、采礦和中低研發密集行業下的產品，中等研發密集產品即為UIBE 分類中的中等研發密集行業下的產品，高研發密集產品即為UIBE 分類中的高研發密集行業下的產品。若企業出口低研發密集產品的比重高于50%，則將其識別為低研發密集企業；同理對中等研發密集、高研發密集企業進行識別。結果顯示，“低端鎖定”現象僅出現在高研發密集企業中，其倒U 形趨勢明顯，拐點為8.32，在拐點的左側，隨著目的地收入增加，我國出口的高研發密集產品包含更多本國自身的研發技術，從而提升我國國際分工地位；超過拐點后，隨著出口目的地收入的提高，我國在全球價值鏈上角色轉變為“加工廠”，加工貿易成為主要貿易模式。同樣是出口高研發密集產品，我國需要進口大量中間品加工裝配后出口至高收入國家，這種低附加值嵌入全球價值鏈的方式使我國國際分工地位下降。高收入目的地在要求產品具有高技術含量的同時進行技術“封鎖”，使得我國被迫轉換貿易模式，從而被“鎖定”至低端加工裝配環節。中、低研發密集企業所出口的產品技術含量不高，出口目的地的變動不易使其轉換貿易模式，因此不存在“低端鎖定”現象。

五、影響渠道分析

(一)出口產品質量

企業出口至不同收入水平目的地的產品可能存在質量異質性，比如出口至非洲國家或地區的紡織品與出口至美國的紡織品在質量或者技術水平上是不同的，技術復雜度與國內增加值率也是不同的。Bastos 等(2018)表明富裕的消費者更愿意為產品質量買單，因此企業會選擇在更富裕的市場銷售更高質量的產品。同時，高收入水平目的地對進口產品的質量管控、技術溢出中的示范效應與競爭壓力下產生的倒逼升級效應，會促使中國企業提升技術水平和出口產品質量(Klibanoff 和Morduch，1995)，從而提升中國企業國際分工地位。本文以企業出口產品質量作為被解釋變量，在企業—目的地—產品—年份層面進行回歸:

其中，Qualityfkpt表示企業f在t年出口產品p至k國的產品質量，本文參照Khandelwal (2010)的需求信息反推法測算產品質量，并且為了確保不同類型的產品質量具有可比性，對產品質量進行了標準化處理。表4 第(1)列的回歸結果顯示一次項顯著為正，二次項不顯著，出口目的地收入與出口產品質量實質上為正向相關關系，出口目的地收入水平增加1%，企業出口產品質量提高0.164 個單位，高收入水平國家對于產品質量與技術的高要求的確會對出口企業產生質量倒逼升級效應。

(二)出口貿易模式

歷史經驗表明，很多發展中國家的企業由于缺少核心技術，主要從事制造加工環節的生產。微笑曲線理論表明位于價值鏈中部的加工環節是利潤增值最少的環節，我國加工貿易企業大多被鎖定在該環節(張杰等，2013)，以代工方式參與全球市場活動，國際分工地位低。顯然，中國在樣本期間更多的是以低附加值的加工品出口到高收入水平國家，從而出現“低端鎖定”現象。①加工貿易出口額占比對比請見《經濟科學》官網“附錄與擴展”。為此，本文將企業一般貿易②關于貿易模式的分類，海關數據庫對2000—2006 年、2011—2014 年加工貿易進行了比較詳細的區分，2007—2010 年數據則對加工貿易進行了統一處理。對于加工貿易披露詳細的年份，加工貿易包括的范圍及對應編碼參見考余淼杰(2011)。因加工貿易占比與國際分工地位呈負相關關系，為便于理解，此處以一般貿易占比作為被解釋變量。占比作為被解釋變量進行回歸驗證。

表4 第(2)列結果顯示，基于企業一般貿易占比的回歸結果呈倒U 形，拐點為7.85，說明在拐點左側，隨著目的地收入的提高，出口企業會更多選擇以一般貿易的方式出口；超過拐點后，企業會隨著出口目的地收入的提高選擇更多以加工貿易的方式參與分工，這與中國通過來料加工、進料加工后以最終品出口至發達國家的形式參與全球價值鏈的事實相符。因此，企業在出口至不同目的地時貿易模式的選擇是產生“低端鎖定”效應的渠道之一。

表4 影響渠道回歸結果

(三)全球價值鏈位置

全球價值鏈上各個環節的利潤程度各不相同，加工貿易企業的全球價值鏈位置與增值能力呈現出明顯的“微笑曲線”特征(高翔等，2019)，價值鏈中部主要屬于低值產品，而中國由于核心技術缺失，也以出口該類產品為主。值得注意的是，價值鏈后端如售后、營銷等環節多屬于服務業，在海關數據中無法體現，因此在運用海關數據進行價值鏈位置研究時，“下游”實際上指價值鏈中部加工制造環節，越靠近下游，增值能力越差。

本文參考Antras 和Chor (2018)的方法根據WIOD 計算中國各行業非等間距的上游度并加權至企業層面③不同于Koopman 等(2010)采用本國增加值與國外增加值的相對值來刻畫研究對象價值鏈上的相對上下游位置，本文采用距離最終需求的平均階段數來刻畫行業的全球價值鏈位置。，如式(12)、式(13)所示。

其中，上標為國家，下標為行業。式(12)中，Y表示總產出，F是產出的最終使用，V指增加值，T為總產出減去進出口額與存貨后的凈值，d表示直耗系數，UCg為中國行業g上游度。式(13)中，Xfgt為t年企業f在行業g的出口額，為企業f的總出口額，Uft為企業出口上游度，該值越大，企業的產出越多地作為中間投入品，在生產鏈中所處的位置越靠近上游；該值越小，企業的產出越靠近最終使用，在生產鏈中所處的位置越靠近下游，以此作為被解釋變量進行回歸驗證。

表4 第(3)列結果顯示，基于全球價值鏈位置的回歸結果呈倒U 形，拐點為8.78，在拐點左側，隨著出口目的地收入的升高，企業會選擇參與全球價值鏈更上游的環節進行生產活動；超過拐點后，企業會隨著出口目的地收入的繼續升高逐漸向下游移動，更多以加工裝配的方式參與全球價值鏈，從而被鎖定至低端。因此，企業在出口至不同目的地時貿易模式的選擇是產生“低端鎖定”效應的渠道之一。

(四)出口結構

當投入品存在質量差異時，企業可以內生選擇使用不同的投入品出口產品。Mayer 等(2014)認為企業可能通過調整出口產品結構來實現利潤最大化。本文通過目的地收入與企業出口產品構成之間的關系來考察出口結構的影響路徑，將企業出口國際分工地位高于中位數的產品比重作為出口結構指標，該指標越大，企業出口高國際分工地位的產品越多。本文將出口結構指標作為被解釋變量進行回歸。

表4 第(4)列結果顯示，企業出口結構與目的地收入呈倒U 形，拐點為8.10，說明在拐點的左側，隨著目的地收入的增加，企業會選擇出口較多高國際分工地位的產品；超過拐點后，企業會隨著出口目的地收入的提高而出口較多低國際分工地位的產品，使中國處于不利的分工格局。企業出口結構選擇是產生“低端鎖定”效應的渠道之一。

綜上所述，一方面，出口至高收入目的地能夠倒逼企業提升產品質量，提升國際分工地位；另一方面，出口至高收入目的地能夠促使企業改變其貿易模式、參與全球價值鏈的位置以及出口結構，選擇著重參與全球價值鏈下游環節，以加工貿易的模式出口低國際分工地位的產品，由此產生的“低端鎖定”效應覆蓋了質量提升效應，使得我國國際分工地位下降。

六、結論與啟示

本文基于2000—2014 年的中國海關進出口數據、BACI 數據庫、全球價值鏈指標數據庫和世界銀行的人均GDP 數據，運用OLS 回歸以及工具變量法對出口目的地收入與企業國際分工地位之間的關系進行探究，并對其中的影響路徑進行分析，得到以下結論:出口目的地收入與企業國際分工地位呈現倒U 形關系，隨著出口目的地收入的增加，企業國際分工地位先升后降，存在“低端鎖定”效應，這主要是由貿易模式選擇、參與全球價值鏈的位置以及出口結構變動導致的。隨著目的地收入的增加，企業選擇著重參與全球價值鏈下游環節，以加工貿易的模式出口低國際分工地位的產品，由此產生的“低端鎖定”效應覆蓋了質量提升效應，使得我國國際分工地位下降。其中，外資企業、合資企業與高研發密集企業的倒U 形趨勢最為明顯。

本文的研究結論為現實提供了以下啟示:從國家層面來看，與高收入國家的貿易更容易使中國陷入“低端鎖定”陷阱，而與中等收入國家的貿易反倒有利于我國國際分工地位的提升，結合全球價值鏈重構和發達國家再工業化背景，中國應積極推進區域價值鏈，加強與發展中國家的合作。目前，中國正在積極構建以發展中國家為主的區域價值鏈，推動“一帶一路”倡議與《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Regional Comprehensive Economic Partnership，RCEP)的實施，通過深化區域貿易協定的深度、廣度和質量提升中國企業的國際分工地位。機制分析表明與發達國家的貿易能夠倒逼國內企業質量升級與技術優化，以此提升國際分工地位。因此，深入歐美高收入水平國家主導的全球價值鏈同樣重要，中國應爭取加入《全面與進步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Comprehensive and Progressive Agreement for Trans-Pacific Partnership，CPTPP)，利用“倒逼機制”加速國內結構性改革和制度型開放，并在多邊磋商合作中掌握規則制定指導權，提升中國在世界經濟中的話語權。

從企業層面來看，本文影響渠道分析表明，使中國企業陷入“低端鎖定”困境的主要原因在于與發達國家貿易時以加工貿易模式參與全球價值鏈下游環節，因此全球價值鏈攀升、貿易模式與出口結構進一步優化是中國企業破局的關鍵。同時，“低端鎖定”現象主要出現在高研發密集企業中，技術創新也是激發企業突破困境的內生動力之一。基于此，中國企業應采取如下應對措施:第一，優化企業資源配置、開展業態創新以實現價值鏈攀升；通過提高企業要素配置效率提升核心產品競爭力，從而實現在全球價值鏈中的位置攀升。與此同時，應充分利用我國信息技術的發展以及“互聯網＋”政策紅利，以互聯網為載體創新業態，使企業能夠同時向價值鏈高附加值的上下游發展。一方面，利用跨境電商直接接觸消費者端，實現價值鏈前端的跨越，在與發達國家貿易時擴大市場與售后兩個高增加值鏈條節點的掌控權，實現在全球價值鏈上的結構升級；另一方面，互聯網平臺能夠有效減少信息搜尋成本，增加我國企業成為他國上游供應商的概率，以此實現中國企業在全球價值鏈的后端延伸，不僅僅停留在發達國家“加工廠”的角色。因此，優化資源配置與業態創新通過在價值鏈上的攀升提高貿易話語權，“市場勢力”和“技術勢力”的擴大進一步提升全球資源與市場的配置能力，提升中國企業在全球價值鏈上的競爭力。第二，充分利用國內市場以優化貿易模式與出口結構。從供給側來看，企業應緊跟進口替代戰略，在國內市場尋找進口中間品替代，擺脫對上游國外進口中間品的依賴，延長國內供給鏈條，將更多的生產環節保留在國內；從需求側來看，企業應充分利用國內消費大市場，通過參與國內大循環提升企業產品競爭力，通過多樣化的貿易模式及出口具有國際競爭力的核心產品提升企業的國際分工地位。第三，把緊技術關以實現創新突圍。企業應努力提升自身吸收能力，在與發達國家貿易過程中利用學習效應和技術外溢效應提升自身的競爭力；與此同時，強化危機意識，加強自主創新，緊跟創新驅動發展戰略，避免因自身“技術瓶頸”被迫轉換貿易模式而被鎖定至低端，在發達國家對關鍵技術的“解構”與“封鎖”下實現技術創新突圍，提高國際分工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