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詞典（組詩）

余子愚

一朵云

一朵云，碩大

懸于洛河上空

一朵云，潔白

棉花糖的比喻已經不夠

一朵云，突兀

像一座山，鬼斧或神工

我追逐一朵云

它把我拋在身后

陽光照在一朵云上

光線之美奪目

如果沒有風吹

一朵云會不會永遠懸于空中

一朵云的重量

會不會超過一座山

比起我爬過的高山

此刻，我更喜歡一朵云

澗河散步遇雨

植樹節的清晨

我們沒有土地可以植樹

一家人來到澗河邊散步

柳樹用嫩葉迎接我們，毫不怯生

早起的環衛工，結束勞作

和一臺健身器材較量體力

他的掃帚和尼龍袋躺在地上

與天上的烏云大眼瞪小眼

蔓蔓想穿過澗河

看看對岸的春天

與此岸有什么不同

可是風吹來了雨

小雨時，我們腳步輕松

地面很快被雨打濕

我們丟掉到對岸的想法，腳步加快

把一場雨，春天的雨，關在門外

雪落牡丹——觀牡丹畫而作

雪落牡丹

花開燦爛

清香透遍洛陽城

在冬天開花的牡丹

如同醉酒沉睡的人

在清晨醒來

雪中怒放的牡丹

讓人無法想象

白的雪，紅的花

如何組合

季節的冷

如何聚攏盛開的熱

雪落牡丹

不是憑空想象

畫面上

一團火，被一片云輕拂

雪落牡丹，如朝霞

陽光穿透朵朵白云

小浪底

你所見到的小浪底，和我不一樣

登上壩頂的路，沒有捷徑

遠觀和走近，各不相同

三根不銹鋼柱子，撐起黑色雕塑

我寧愿相信那是真正的石頭

吊橋晃動，我左右搖擺

一只水鳥潛入水中

不理會我們的討論

野草隨風起伏，讓我想起家鄉

紅葉林，不知名的樹木，幾塊頑石

不如酸棗樹讓我們掛念

可望不可即的，紅通通的棗

水面和諧，無風無浪，無巨大轟鳴

我遙望一棵披紅掛彩的樹，致敬之后

乘車遠離，一碗豆花填補空虛的身心

天津曉月

洛水，天津橋，明月

一人攜酒獨坐

冬天的冷氣逼人

洛水上漲下落，天津橋隱于河床

李白曾來過，明月照亮過他的憂愁

洛陽橋橫跨，時間過去千年

只有石頭能承受風吹雨打

此刻，我只想看一眼

洛水之畔的牡丹

月亮隱去，天色將明

東方紅拖拉機

“突突突”的聲音

闖入童年，成為記憶

一臺東方紅拖拉機

從洛陽駛出，跨越三百多公里的路程

從邙山腳下，來到伏牛山余脈的村子

東方紅拖拉機開進山村

醒目的中國紅，點亮車體

“耕地不用牛”

不知疲倦的“鐵牛”

奔走在無數山村的土地上

“我的夢想是長大了開拖拉機”

年過三十，我依然未能

駕馭一臺拖拉機。唯一的自豪——

我在洛陽落腳，與中國一拖一河之隔

和東方紅拖拉機打上同一個地理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