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厝（外一首）

李沛釩

天氣陰

路邊孩子羞澀眉毛鎖緊

一場襲擊里的風和雨水爭奪主體地位

云層使棕櫚果穗后退的曲線沉重

像阿嫲臂彎挎著的一個下垂的竹籃

大地醒來的時候

七月初七，漆器柚子和白果全都悶聲滾落

往燭煙流動的紋路之中越藏越深

天井里的月光已經被網篩得過于柔軟

牌匾上群仙賀壽的呢喃發燙

沒來得及漲潮就融化其中

這被無限拉長的細語蟄伏如山

從三十年后一個陰云密布的夜晚骨頭里

溢出群山間失落已久的螢火

夏夜舊談

一個夏夜

阿嫲端坐在竹芋山中

開始剝著她們的鱗

也剝一些自己的過去

在大水漫后的番薯田里

撿到一只烏龜，兩尾鯉魚

烏龜放了

第四天卯時二刻

俯身于菜渠中舀水的少女

看見接水蔥下的甲殼躊躇不定

凝望著

用喙短促地親吻波面

——那模樣誰都再熟悉不過

月光在天井的地上驟然摔碎

碎成的輕煙流螢之間

阿嫲的背影和菩薩相合

“那么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