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只西紅柿（組詩）

應文浩

心境

黃昏的面色

與微帶愉悅的心境

一致的時候

我在河邊扭腰鍛煉

每一個動作

幾乎都被鳥鳴擊中

仿佛我的雙臂是鳥的翅膀

飛是它們的本能

有那么幾個瞬間

雙方都踩了空

不是鳥

是我，如蛙泳者

雙臂脫離了水面

又黃昏

廣場電子屏上，火紅的太陽

一閃而過

人的一生仿佛只需

虛擬的幾秒

此時，恰逢日掛西山

到了這一程，可以直視了

像凝望對岸剛升起的月亮

薄霧里

鳥兒向下低飛，又轉向枝梢

我明白

兩條優美的弧線

甚至枝頭那微微的顫動

是人間的平靜

九只西紅柿

九只西紅柿

圍在桌面上，不經意中

另一個圓，誕生了

如從檐口摘下燈籠

攏在一起，用亮去照耀亮

少了些醒目

中間安放的那只

不是最漂亮的

不是大得無從下口的

也不是最小的

是被飛鳥啄破的那只——

它嗅到了，天空的味道

偶然

啪，不是別的

是玻璃杯從一張

略高于窗臺的桌上滑落

似靈魂剛剛閃過渡口

不小心的人

看見了你曾看見過的——

水，在地面散開

如濕透的背影

又似迅速放大的錯誤

也遇見了

你曾遇見的——

尖刃

和它刺破的晶瑩花

清理

終于，開始清理了

廢紙、書、未拆封的雜志

挨個拍打它們

痛，是因為

無法繼續照看它們

只留下印有你名字的——

你的名字和房間

明亮了許多

可你能感覺到

有人正在清理掉，你留下的

有人正在清空一切

只留下一盞燈，和窗外明月

晚色

公園廣場上

樂曲的鼓點一下一下

都能拉起一個坐觀的人

孩子們，擺起金魚的鰭

在縫隙間游來蕩去

高桿燈

舉著自己

轄下，撲滿亮晶晶的飛蟲

當月牙降至

與這些燈恰當的距離

當晚色滋生出更多的愛意

天空悄悄放下梯子

躲在樹后的人才會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