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洱茶：能喝的古董

文于丹 供圖視覺中國

隨著季節流轉，寒冬一片蕭瑟時，就到了喝全發酵茶的時候，比如熟普洱，比如紅茶；紅茶中又如祁門紅茶、云南滇紅、江西寧紅，等等。

今天人們對紅茶印象最深的是什么？或許有人會說是一包一包的袋泡立頓紅茶。追溯歷史可以發現，早在1610年，荷蘭商人已將武夷山一帶的小種紅茶帶回歐洲。隨后，歐洲開始興起喝下午茶的風氣。歐洲人喝紅茶時加糖加奶，配以點心，已成為一種社會風尚。今天大家所熟知的立頓紅茶，與真正的中國紅茶已疏離久遠了。

而在中國人的生活里，喝茶未必有固定時間，只要有一份足夠的從容，就能感受到那種溫潤是如何在寒氣中，慢慢沁暖我們的肺腑。喝陳年熟普洱尤其如此，需要耐心慢慢將茶喚醒。

曾經看過泡茶的高手，將紫砂小壺用滾水一點一點地燙開，再往滾燙、干燥的壺腔中，放入80年的陳年熟普。然后，蓋上壺蓋，繼續用滾水澆在壺身上。壺內是干燥的，滴水不入。這樣一直澆著，持續很長時間——老茶在歲月中沉睡得太久，需要慢慢喚醒。

世事煩擾，今天的人們，日子過得大都不太從容。睡到自然醒也是一件賞心樂事，可惜工作日的早晨，我們大多是被鬧鐘驚醒的。

同樣的道理，如果用一壺滾燙的沸水直接澆在老茶上，一下子驚醒的老茶也會心悸神慌。

用滾水澆在壺身上，通過紫砂傳導的熱度去烘焙它，過十幾分鐘，輕輕揭開蓋子，你會發現，茶上沒有一絲水漬，而茶香撲鼻而來。那就是歲月醇厚的味道。

不是每個人都有能力收藏古董，也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玩賞字畫，那么，我們如何能觸摸歲月的痕跡呢？所幸，我們還有茶。老茶的蘇醒過程，亦能讓我們自知：茶有不忍驚動時，人也會有一些心事不忍觸碰；當我們能從容地喝一壺茶時，也許就能夠從容理順繁雜心事了。

喝不同的茶各有不同的儀式。在萬物凋敝蕭瑟的冬季喝熟茶，最好焚爇沉香。

一位素雅的女茶人在給我泡老茶時，隨手從身邊一個小布袋里掏出來幾塊磨得圓潤的沉香來。她說，那種用化學原料黏合起來的香不夠純粹。她寧愿用最原始的手工方式——燃一盞小小的火爐，上面放著一塊薄薄的鐵片，用小刀刮下細細的沉香屑，放在鐵片上。微火舔著鐵片，沉香屑從淺變深，一點一點化為灰燼。青煙裊裊，并不濃烈，繚繞眼前，伴著喚醒老茶的過程。

紫砂是土，沉香是木，茶香徘徊其間，帶給我們一份草木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