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路平
有天栗鹿忽然和我說,要向我推薦一位廣西作者,我當然非常歡迎,推薦新人也是我們雜志的一個傳統。她說寫得不錯,我就更加期待了,隨后就收到她轉過來的稿子。
那個作品叫《夜泳》,文末是一個我未曾聽說過的名字。我很快就看完了,并再次感受到了發現一個新作者的驚喜。小說寫的是發生在熱帶海灘“金灘”的故事,相較于熱門的旅游景點北海銀灘,防城港的金灘我也曾去過,確如她作品所描述的樣子,所以更覺親切。
在我看來,彭楚焙并沒有過多“新人”作者的痕跡,她的小說善于交融情與景,對人物的內心幽微拿捏細致,語言有種天然的成熟和代入感,就如在《夜泳》中,因為母親溺斃于這個海灘,這里從此便成為“夏滄”的故鄉,他寄居于開小賣部的姨媽家里,從小到大的假期,別的同學去往各處旅游,而他只守著這片海,直到“南卉”的出現,這個陪同“張莞”過來旅游的“第三者”,已決定在這次旅行后徹底斷絕這段關系,奔赴異地重新生活。兩個各有心結的人,在陌生坦誠的交往中,逐漸抵達心靈的短暫契合,尤其是相約夜泳而不得,卻又偶然在海中重逢,這種契合在那一刻達到高潮:“……或許在海洋,人類擁有另一種語言,從出生那刻起便了然于心,趨近生命原始的跳動。心中的淵藪成為漲潮時的灘涂,海浪擊打金灘,翻卷整片海洋,月光沉默不語。”
在她的這個作品中,我感受到了廣西年輕一代對南方邊地風景的另一種書寫,尤其是在小說中用大篇幅書寫了京族人盛大的“哈節”,節日神秘的儀式與人物內心隱秘的變遷交織在一起,以及“夏滄”的夢境,既傳統又現代,這是尚未在區內其他作者作品中讀到的新感覺。基于對這個小說的信心,我聯系上她,等了近兩個月,收到了她的《錯位聲部》。
《錯位聲部》是一個更加耐心細致的作品,篇幅也更長。小說主要寫了一個離異家庭里,休學并需要心理輔導的女兒“季荍”與母親“季淑捷”之間的角逐,以及“季荍”與家庭教師“時翌槿”之間的交流,和“季淑捷”與前男友之間的情感纏結。或許說“角逐”并不恰當,青春期叛逆少女與離異女人以及一個破碎的家庭,這樣的組合必然會有諸多的隱衷,兩個人在一起時猶如刺猬(女兒覺得“我在依賴她,所以才會恨她”,母親只有通過偷看女兒郵件來了解她),在另一個空間里才恢復平靜和正常(季荍對時翌槿的真心吐露,季淑捷在同學與前男友前對女兒的認知),但兩個人無疑都想尋求“和解”(女兒偷穿母親的魚嘴鞋感覺“相當舒服”,母親就是否要與前男友旅行試圖征詢女兒意見)。這些對抗與彌合、吐露與掩藏、疏離與理解,在她們的生活里交錯和相融,猶如情感的“錯位聲部”,不斷悄然彈奏。

我想這就是編輯與作者、作品的相遇。她的小說或許還有不足,但已然呈現出迷人的光芒,這也是推介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