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數據保全與網絡存證產學研用調查*

廖麗萍 丁家友 張照余

（蘇州大學社會學院，江蘇蘇州， 215123）

《“十四五”全國檔案事業發展規劃》明確提出要加強檔案安全防線，加強電子檔案長期保存技術和管理研究，創建科學的可信存儲與驗證體系，保證電子檔案真實性、完整性、可用性、安全性。大數據時代，電子檔案管理面臨的安全風險日益加劇，對檔案安全管理提出了新要求。當前，檔案學界聚焦數據保全與網絡存證，從管理、制度、技術等多種角度探討了檔案數字化轉型和單套制管理背景下電子檔案的四性保障與憑證價值維護方式。［1-2］區塊鏈存證通過技術機制保障電子數據的真實性，為電子證據證明提供了新型技術手段。綜合運用數據冗余技術、數據安全技術、數據有效性技術等，在電子文件全生命周期的管控過程引入數據保全與網絡存證，從內容數據固定、技術環境跟蹤、證據價值維護三方面進行電子檔案的內容固化和價值固化，維護電子文件證明力和法律證據價值，可解決數據安全、可信度、對軟硬件環境的依賴等制約電子檔案單套制發展的問題。［3］現有研究成果為檔案領域數據保全與網絡存證提供了理論基礎與實踐方案，但對國內數據保全與網絡存證產業領域實踐關注不足。本文采用網絡調研與文獻分析法，調查相關產業發展現狀、人才培養情況，分析當前數據保全與網絡存證產業發展的問題與障礙，提出產學研用協同發展對策，以期促進電子檔案管理與數據保全、網絡存證的融合應用。

1 數據保全與網絡存證概述

1.1 數據保全

證據保全源于法學領域，指通過預先調查收集和固定保存等措施，維護證據的真實性、合法性和關聯性，保障證據的出證能力。電子檔案的長期保存和真實性保障是電子檔案管理領域的重要問題。近年來，國家檔案局針對歸檔環節、移交接收環節、長期保存環節出臺了若干行業標準，為電子檔案全生命周期的“四性”檢測、保障及系統實現方案提供指導。《電子檔案文件歸檔與電子檔案管理規范》等國家標準亦對電子文件歸檔和管理的全程監控、“四性”檢測做出了要求。新出臺《中華人民共和國檔案法》第三十七條規定，符合“來源可靠、程序規范、要素合規”的電子檔案與傳統載體檔案具有同等效力，可作為憑證使用。

傳統的異地異質備份的電子檔案保管方式受存儲設備物理特性和技術更新換代等因素影響，無法有效保證電子檔案“四性”和其憑證效力。［4］因此，將法學領域保全理念引入檔案領域，提出了數據保全這一概念。數據保全要求利用數據加密、區塊鏈、數字簽名和可信時間戳等技術，對檔案內容進行固化存證，輔以格式登記、訪問控制、周期監測等數據管理手段，實現電子檔案數據安全保障、長期保存和提供利用。

1.2 網絡存證

2012 年，電子數據作為新的證據類型被納入《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隨著社會信息化程度的加深，電子數據作為證據的應用場景不斷增加。2020年，中華人民共和國司法部發布《電子數據存證技術規范》，以規范電子數據存證的運作。檔案作為社會實踐活動中形成的原始記錄，具有極強的憑證價值和出證能力，須通過數據保全和網絡存證技術加以維護。網絡存證指將電子證據固化存證以提供利用，確保電子證據的真實性、合法性和關聯性，常用技術包括數字摘要技術、數字簽名技術、可信時間戳技術、區塊鏈技術等。

2 國內數據保全與網絡存證產學研用現狀

2.1 數據保全與網絡存證企業情況

司法領域順應數字化趨勢賦予了電子數據獨立的證據地位，并細致規定了電子數據的取證、出證方式和條件。電子簽名、可信時間戳、區塊鏈等技術提供了防篡改、可追溯和可信的數據存儲和數據安全技術，極大提高了電子證據的效力，使數據保全與網絡存證獲得了長足發展。本文調查了提供數據存證服務的40 余家主流企業的相關信息及其產品。相關企業所提供的產品多數服務于個人電子證據保全和企業商業數據管理，如數據存證、電子合同、版權保護等。其中，存證云與蘇大蘇航檔案數據保全有限公司提供檔案數據保全服務，除司法生態鏈、杭州互聯網法院司法區塊鏈、北京互聯網法院“天平鏈”等為第三方存證外，絕大多數產品都屬于自主存證。司法存證是我國區塊鏈技術應用的主要方向之一，據賽迪區塊鏈研究院統計，2020 年落地的400 多個區塊鏈應用項目中有10%屬于司法存證領域，2021 年屬于司法存證領域的項目占比為14.58%，電子證據和產權保護尤為突出。［5］

2.2 數據保全與網絡存證專利調研

本文選取國家知識產權局專利數據庫為檢索平臺，以“數據保全”“數據存證”“電子存證”“網絡存證”為檢索詞進行檢索，最終獲取1538 條檢索結果，并分別從年度專利申請數量和專利申請人分析相關專利申請趨勢和分布情況。從年度專利申請數量看，數據保全與網絡存證起步較早，體量較小，總體呈增長趨勢，前期發展緩慢，2015 年起相關專利申請數量顯著增長，2022 年有所回落，為相關產業發展提供了有力的技術支持。從專利申請人情況來看，專利申請主體以企業為主，支付寶（杭州）信息技術有限公司以99 件專利申請數量位居榜首，國信嘉寧數據技術有限公司以23 件專利申請數量位居數據保全領域的榜首。相關技術成果多形成于產業化應用和市場競爭過程中，支付寶、阿里巴巴、螞蟻區塊鏈等互聯網龍頭企業以較強的技術研發能力和競爭能力居于領先地位。數據保全領域內專利數量較少，除國信嘉寧數據技術有限公司、杭州安存網絡科技有限公司等企業，重慶郵電大學、北京工業大學等高校亦占有一席之地。整體來說，數據保全相關技術仍處于產業轉化應用過程中。

2.3 數據保全與網絡存證產業技術調研

《電子數據存證技術規范》提出電子數據證據平臺需采取多種技術，確保電子數據生成、收集、傳輸、存儲和展示過程合法合規。數據保全和網絡存證技術實現方式涉及數據存儲、數據冗余、數據安全和數據有效性等多方面技術。

數據存儲技術方面，當前數據保全實施主體多采用自建數據中心或加密云系統的方式存儲數據，綜合使用門禁、監控系統等物理環境安全保障手段，數據備份、數據冗余、分布式存儲和云存儲等技術手段，以及訪問控制等管理制度，確保數據存儲的可靠性。蘇大蘇航檔案數據保全中心依據國際A級機房標準而建設，配備完善的安控措施和電力保障，利用數據保全專利技術動態監測數據狀態，依托專業運維團隊和管理規章制度，從基礎設施、技術和管理制度多方面保障數據存儲安全。

數據安全技術包括數據加密技術、數據脫敏技術、數據識別技術、數據標記技術、數字水印技術與隱私計算技術。數據加密技術按加密對象可分為對文件系統、業務數據（數據庫及應用系統業務數據）、數據傳輸等的技術。為防止數據泄露，須對敏感數據進行智能識別和標記，在數據提供利用時進行脫敏或匿名處理。

數據有效性技術包括數據校驗技術、數字簽名技術、電子身份認證技術、可信時間戳技術、區塊鏈技術、智能合約技術等。蘇大蘇航數據保全中心采用數字摘要技術、可信時間戳技術與區塊鏈技術等手段綜合保障電子檔案的真實性和完整性。易保全電子數據保全中心利用區塊鏈技術進行電子數據固化存證，并對接司法公證鏈，為用戶提供取證、存證、出證等一站式保全服務。

2.4 數據保全與網絡存證人才供需分析

（1）數據保全與網絡存證人才需求現狀

數據保全與網絡存證發展時間短，涉及多領域的前沿技術與專業知識，人才缺口問題較為突出，尤其缺少高端技術開發人才與兼具各實踐領域知識的復合型人才。“加快推進檔案信息化建設，引領檔案管理現代化”是“十四五”時期我國檔案事業發展的主要任務之一。檔案領域數字化轉型對檔案從業者的能力結構要求發生變化，從傳統檔案管理向檔案數據管理轉型，對于檔案專業技能與信息技術之間的連接能力要求更高［6］，需要檔案從業者掌握信息技術相關知識和技能，推動電子檔案管理工作發展。

（2）數據保全與網絡存證人才供給現狀

課程設置方面，檔案學專業在人才培養過程中對信息技術、電子檔案管理、檔案信息化建設等方面較為關注，符合檔案數據保全與網絡存證發展趨勢對檔案從業人員提出的思維和能力要求。根據國內檔案學專業本科人才培養方案要求，檔案學專業主要培養能夠從事檔案信息化建設與管理、信息資源開發利用等方面工作的高級人才。除檔案管理基本知識外，該人才培養方案要求檔案專業學生掌握現代化的信息技術，并能熟練應用于檔案管理和信息化建設。然而，數據保全與網絡存證相關在線課程資源較少，且主要集中于法學與計算機領域，如《電子數據取證技術》《區塊鏈技術與應用》等課程，尚無有關數據保全與網絡存證技術在電子檔案管理中實踐應用的課程。學科競賽方面，相關主題集中于區塊鏈技術的開發與利用，主要由區塊鏈企業、政府有關部門及高校聯合舉辦，如CCF & ATEC大學生區塊鏈安全隱私技術與創新應用競賽、華為區塊鏈高校大賽、中國區塊鏈開發大賽等。

總體而言，社會和高校的數據保全與網絡存證相關人才培養集中于法學與計算機領域，缺乏復合型人才培養與評價體系，人才供需結構失衡，人才供給與產業發展需求不匹配。

3 數據保全與網絡存證產學研用協同發展問題

3.1 體系化標準規范缺失，產業發展缺乏指導

數據保全和網絡存證技術多應用于電子商務、金融和司法存證等領域，與其他行業融合應用實踐較少，檔案領域數據保全與網絡存證尚處于起步階段，明確提供檔案數據保全服務的企業僅2 家。在檔案數字化轉型和電子檔案單套制管理深入發展的當下，學界與業界結合前沿技術，探討了電子檔案數據保全理論和實現方案，提出了電子檔案長期保存、可信存儲與驗證、證據效力維護等方面的標準規范。然而相關要求一般作為具體條文散布于電子文件歸檔、電子檔案接收與管理標準以及電子檔案管理系統功能要求中，檔案可信存儲與驗證受制于系統化的執行規范、評價標準的缺乏。檔案領域數據保全與網絡存證產學研用協同發展，需要體系化的政策法規與標準規范為其指明發展方向與要求。

3.2 技術創新轉化不足，實現方案尚存缺陷

數據保全和網絡存證技術可有效維護電子檔案的“四性”，但固化存證前電子檔案的原始性和真實性無法保證。數據固化方式的選擇、流轉過程規范程度、第三方存證平臺的信用和資質等因素也會影響數據保全與網絡存證的有效性。調研發現，盡管數據保全與網絡存證專利申請數量總體呈增長趨勢，但核心模塊自主研發能力不足，真正進行完全自主研發的區塊鏈底層平臺僅3%左右。［7］現有數據保全和網絡存證企業多數服務于個人電子證據保全和企業商業數據管理，其數據保全與網絡存證實現方式不適用于大體量電子檔案數據收管用全流程中的“四性”保障，區塊鏈技術在檔案數據安全管理領域的運用也存在成本、適用性、技術更新換代等問題等。［8］

3.3 人才培養體系單一，復合型人才供應不足

檔案工作具有很強的專業性，電子檔案全生命周期管理需要以電子檔案管理理論為指導，遵循電子檔案管理標準及電子檔案管理系統功能要求。因此，檔案領域數據保全與網絡存證產學研用協同發展，需要兼具檔案理論知識與前沿技術知識的復合型人才。受信息技術快速迭代和專業教材相對穩定性的影響，雖然檔案專業教學通過電子文件管理、數字檔案館（室）建設等課程為學生教授電子檔案管理相關理論知識，但在前沿技術的學習方面目前還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和滯后性；檔案從業人員缺乏數據保全和網絡存證的相關知識，對區塊鏈、可信時間戳等新興技術的關注和應用不足；技術開發人員對電子檔案管理領域專業知識了解不足，復合型人才的匱乏制約著相關產業的深度融合和深入發展。

4 數據保全與網絡存證產學研用協同發展對策

4.1 完善標準規范體系建設，加強政策扶持引導

一方面，政府應出臺相應產業扶持政策，完善相關法律制度和標準條例，推動數據保全和網絡存證產業有序發展。歐盟《電子證據規則》（Electronic Evidence Regulation）與《網絡和信息安全指令》（Network and Information Security Directive）中電子證據的獲取、認可和保護等條款，澳大利亞《證據法》（Evidence Act）中關于電子簽名、電子記錄和電子通信的認可和使用等規定，英國《電子通信法》（Electronic Communications Act）和《證據法》（Evidence Act）等法律中關于電子文件和電子證據合法性和可靠性的規定，以及美國加利福尼亞州頒布的《電子數據存儲法》（Electronic Data Storage Act）中關于電子證據的可接受性和管理標準，均有參考價值。相關主體可以加以吸收出臺標準文件，制定檔案數據存證保全規范，完善數據保全與網絡存證平臺資質評價體系。除前述文件關注的數據來源、數據主體及其權利義務、數據內容、數據安全責任主體外，有關部門還可根據檔案生命周期、檔案價值、檔案利用頻率、數據類型等確定檔案數據保全內容、方式和期限規范。另一方面，政府相關部門及檔案從業者應積極解讀、宣傳和貫徹實施檔案數據保全與網絡存證相關的法律法規和政策標準。《“十四五”全國檔案事業發展規劃》提出要完善檔案標準體系，加快推進《電子檔案單套制管理一般要求》《電子檔案證據保全規范》等行業標準的發布實施，指導電子檔案單套制管理和證據保全工作的開展。

4.2 強化多主體協同，推動產學研用深度融合

第一，政府、企業和高校多主體通力合作，建立產學研用一體化平臺，比如產業孵化基地、社會實踐基地等，提高科研成果轉化速度和效率。政府應引導相關企業充分研究和利用稅收優惠政策、科技型中小企業扶持政策、科技創新券政策等，加快推進數據保全相關科技成果的轉化和產業化進程。第二，檔案工作者和信息技術專業人員需加強溝通與合作，結合電子文件管理理論、檔案可信存儲與驗證要求以及相關法律法規，將數據保全與網絡存證技術融入電子檔案全流程管理，提高技術實現方案在檔案管理領域的適用性，為電子檔案單套制管理提供技術支撐，推動檔案數字化轉型進程。

4.3 健全人才培養和評價體系，提升人才質量

數據保全和網絡存證發展離不開高端人才和復合型人才隊伍建設。第一，政府和行業協會等需要明確人才需求，制定數據保全和網絡存證人才職業技能標準、培訓和認證體系，為高校和企業提供人才培養、評價、選拔參考，實現產業人才需求側與供給側有效對接。第二，高校需結合產業人才能力需求和人才培養目標，建立完善、科學、多維的人才培養和評價體系，以完善人才培養方案、開設相關課程、舉辦學科競賽等方式，培養高水平復合型人才。第三，政府、高校和企業等主體可建立人才數據庫，做好檔案領域復合型人才的培養、選拔、使用、管理與交流工作，擴大人才儲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