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碳目標下高速公路企業綠色融資問題研究*

○廣東培正學院會計學院 何 華

一、引言

2020年9月，習近平主席向全世界宣布我國未來要達到“雙碳”目標，這是我國基于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責任擔當和實現可持續發展的內在要求而做出的重大戰略決策，彰顯了中國積極應對氣候變化、走綠色低碳發展道路、推動全人類共同發展的堅定決心。交通運輸業是國民經濟的基礎性產業，同時也是碳排放的主要來源，現已成為僅次于工業和能源產業的第三大能耗產業。促進交通運輸業低碳轉型、提升綠色交通水平已經成為“雙碳”目標背景下交通運輸行業新的歷史使命，也是我國交通強國建設的重要內容。

高速公路企業是我國交通強國建設的重要主體。高速公路企業的投資、建設和運營管理具有資金密集型屬性，呈現投資需求巨大、資金回收周期長的財務管理特點。高額度、低成本、長期限的融資才能助力交通運輸業綠色低碳產業結構調整，構建環境友好、資源節約、管理高效、創新驅動的綠色低碳高速公路，實現節能降碳的綠色發展目標。

二、我國主要綠色金融產品

2016年，中國人民銀行、財政部等七部委聯合發布了《關于構建綠色金融體系的指導意見》，給出了綠色金融的權威定義：“它是指為支持環境改善、應對氣候變化和資源節約高效利用的經濟活動，即對環保、節能、清潔能源、綠色交通、綠色建筑等領域的項目投融資、項目運營、風險管理等所提供的金融服務，主要通過綠色信貸、綠色債券、綠色保險、綠色基金和碳金融等綠色金融工具來促進經濟的可持續發展和產業結構的升級。”

(一)綠色信貸

綠色信貸是指商業銀行和政策性銀行等金融機構根據國家的產業政策和環境政策，將環境保護作為信貸活動的重要依據，實現自己的綠色配置，以促進經濟與環境協調發展。它是我國綠色金融實踐中起步最早的金融產品，也是當前我國綠色金融的主要業務[1]。從1995年至今，中國人民銀行、銀監會陸續發布相關政策，構建起我國綠色信貸制度體系。各政策銀行、商業銀行隨之響應，積極開展綠色信貸業務，制定了自身的綠色信貸政策。截至2023年4月，央行統計數據顯示，我國綠色貸款余額超22萬億元，約占所有貸款余額的10%，綠色信貸主要投向了交通運輸和能源行業。

(二)綠色債券

綠色債券是指將所得資金專門用于資助符合規定條件的綠色項目或為這些項目進行再融資的債券工具[1]。與普通債券相比，綠色債券的發行主體需公開聲明募集的資金將投放于具有環境效益的綠色項目、資產或經營活動。我國綠色債券發行的時間不長，2015年以來中國人民銀行、發改委、證監會及證券交易所相繼出臺有關支持政策，各級地方政府也制定了相應的發行激勵措施。自2016年起我國綠色債券市場規模實現了持續快速擴張，現已成為綠色金融發展的重點領域。截至2023年4月，綠色債券余額大幅增長至2.5萬億元以上，綠色債券募集資金的投向主要包括清潔交通、清潔能源、污染防治、節能、資源節約與循環利用等領域。

(三)綠色保險

2022年，我國發布的《綠色保險業務統計制度的通知》，明確定義“綠色保險”是指保險業在環境資源保護與社會治理、綠色產業運行和綠色生活消費等方面提供風險保障和資金支持等經濟行為的統稱[1]。我國現有的綠色保險主要包括環境污染責任保險、安全生產責任險、巨災保險以及綠色保險創新產品等保險品種。2021年中國綠色保險保額高達23萬億元，相較于2020年保額增長了25.48%，增長較為迅速。

(四)綠色基金

綠色基金主要是指綠色產業基金，它是專門針對節能減排戰略、低碳經濟發展、環境優化改造項目而建立的專項投資基金，其目的是通過資本投入促進節能減排事業發展[1]。2016年，中國人民銀行、財政部、發改委等七部委明確提出設立綠色發展基金，通過政府和社會資本合作(PPP)模式動員社會資本發展綠色產業、實施節能減排戰略。自2014年以來我國綠色產業發展基金持續快速增長，截至2022年10月底，綠色主題公募基金存續規模達3 583億元。

(五)碳金融

碳金融是指用于減少溫室氣體排放的金融活動，主要包括碳排放權及其衍生品的交易和投資、支持碳減排項目的投融資及為碳交易提供中介服務等[1]。由于我國碳排放交易體系建設較為緩慢，目前國內碳金融產品種類較少，具有代表性的產品有碳排放權抵質押融資、碳債券、碳基金、低碳信用卡、碳金融綜合服務等。2011年10月，全國率先在北京、上海、天津、重慶、湖北、廣東、深圳、福建八個省(直轄市)中開展了碳交易試點。截至2021年6月，試點單位的交易量已達到4.8億噸，交易額達到114億元，平均交易額達到5%左右，為全國碳排放權交易系統的建立奠定了基礎。2021年7月，上海環境能源交易所、國家碳權交易市場正式掛牌。

三、 高速公路企業綠色融資的SWOT分析

(一)優勢與劣勢

1．優勢

根據我國綠色交通發展戰略，高速公路企業通過綠色融資可以滿足各項綠色經營需要。根據交通部《綠色交通“十四五”發展規劃》(以下簡稱《規劃》)要求，“十四五”時期，交通運輸業要服務國家“碳達峰”“碳中和”目標，深入打好污染防治攻堅戰，大幅提升交通運輸綠色發展水平，不斷降低二氧化碳排放強度、削減主要污染物排放總量，加快形成綠色低碳運輸方式。《規劃》指出，高速公路的主要任務是：全面落實綠色公路建設要求，包括強化公路生態保護、建設和養護的資源消耗、公路沿線綠化固碳、公路服務區污染治理與節能環保升級改造等方面。“十四五”期間我國高速公路工作重點主要在于將加快推進高速公路貫通互聯、打通省級銜接路段和現有繁忙高速公路改擴建[2]，這些建設對資金需求量巨大，所以高速公路企業綠色融資的需求旺盛。以2023年廣東省高速公路新建、續建等項目來看，這些項目投資金額總計超過一千億元，傳統的融資工具和方式已經無法滿足資金供給，因此高速公路企業可以運用多種綠色融資工具來籌集充分的資金。

此外，我國的高速公路企業主要由政府主導的交投集團和市場主導的上市公司、民營企業組成，這些主體普遍資產規模大、實力強、信用評級良好，融資能力要優于其他工商企業。以廣東交通集團及其旗下業主單位為例，十多家金融、保險和資信機構都給予AAA信用評級[2]。同時，高速公路企業作為助力于地方經濟發展的重要交通基礎設施運營單位，在融資方面往往容易獲得地方政府有力的支持。

2．劣勢

一方面，當前高速公路的建設成本不斷上漲，并且高速公路企業多元化業務發展較為緩慢，高速公路企業的收入還是主要來自高速公路通行費收入，且增長乏力，導致高速公路企業的盈利空間日益趨窄；另一方面，多年以來，高速公路企業普遍采用“貸款修路、收費還貸”的投融資模式，實現了我國高速公路的快速發展。目前，高速公路建設項目仍普遍以債務融資完成，企業的資產負債率偏高，還債壓力較大，財務風險上升。以上兩方面因素導致高速公路企業在資本市場中得不到投資者較高的認可，直接影響到高速公路企業的再融資能力。高速公路上市公司的市盈率水平現為10倍左右，說明高速公路企業對社會資本的吸引力不夠理想。

(二)機遇與威脅

1．機遇

高速公路企業開展綠色融資，面臨的機遇主要體現在以下幾方面。一是國家有力的金融體系保障和政策利好。從黨的十八提出生態文明建設目標以來，全國各領域均將綠色發展作為轉型升級的重點。為保障各行業綠色發展的資金需求，中國人民銀行與其他相關部門不斷完善綠色金融體系，大力推動綠色金融發展，支持經濟社會綠色低碳高質量發展。2016年《關于構建綠色金融體系的指導意見》確立了綠色金融發展“五大支柱”。2018年，全國金融標準化技術委員會綠色金融標準工作組成立，陸續發布了《綠色債券支持項目目錄(2021年版)》《金融機構環境信息披露指南》《環境權益融資工具》《碳金融產品》4項標準，為金融支持綠色低碳發展提供了標準依據。人民銀行還鼓勵金融機構提升綠色貸款業務規模，創新各類綠色債券產品，穩步推出綠色保險、綠色基金等多樣化產品。同時，人民銀行會同有關部門持續完善綠色金融產品發行管理制度，規范交易流程，提升市場透明度，更好地滿足綠色低碳發展的融資需求。此外，我國還積極推進綠色金融區域試點，探索中國特色綠色金融發展之路。2017年以來，國務院相繼批準七省(區)十地開展綠色金融改革創新試驗，這些地區在創新綠色金融產品與服務、完善政策支持體系和激勵約束機制等方面，取得一系列可復制、可推廣的經驗，有效支持了地方綠色產業發展和經濟社會綠色低碳轉型；二是金融機構綠色金融規模持續擴大。據央行公布的銀行信貸數據，截至2022年10月末，我國綠色貸款余額達20.9萬億元，同比增長41.4%。其中，作為國內首家赤道銀行的興業銀行在2022年末，其綠色貸款余額達 6 370.72億元，較上年末增長40.34%。同時，金融機構對高速公路企業的綠色融資也提供了大力支持，2022年4月，銀保監會與交通運輸部聯合發布《關于銀行業保險業支持公路交通高質量發展的意見》，鼓勵銀行保險機構依法合規支持公路交通建設，為符合條件的綠色低碳公路項目提供金融支持，助力交通運輸領域實現雙碳目標；三是投資者對綠色金融工具的廣泛認可。近年來，各類綠色金融工具在金融市場上表現良好，投資者的投資熱情較高。我國銀行間市場交易商協會最新披露的數據顯示，2022年綠色債務融資工具發行金額為 3 215億元，占國內綠色債券市場規模的37%，占綠色公司信用類債券的63%。以興業銀行2023年第1期綠色金融債券為例，2023年5月在全國銀行間市場成功發行，發行規模270億元，期限3年，票面利率2.77%，吸引了市場各類型的投資人參與，獲得了2.5倍的超額認購。此期債券募集資金用于《綠色債券支持項目目錄(2021年版)》規定的綠色產業項目，具體涉及節能環保產業、清潔生產產業、清潔能源產業、生態環境產業、基礎設施綠色升級、綠色服務等六類綠色產業項目。

2．威脅

高速公路企業綠色融資有助于實現綠色低碳發展目標，但同時也面臨一些現實的困境。一是綠色金融宏觀環境仍需不斷改善。雖然近年來綠色金融在我國政府支持、企業響應的推動下得到了快速發展，政府各相關部門也相繼出臺了一系列針對性的政策和法律法規，但尚未形成系統、完整的體系[3]，與之配套的支持政策、實施制度以及落實措施需要進一步完善與規范，如財政配套資金支持政策、政府補貼安排、稅收優惠政策等方面；二是高速公路企業綠色運營模式還需提升和改善。高速公路企業綠色運營項目的開展存在建設周期長、資金需求量大、投資回報期較長等方面的問題。高速公路運營項目的價格一般受政府管制，議價能力較弱。長期資產占比較高且變現能力較差，難以作為有效的抵押、質押資產，將導致高速公路企業出現融資難、融資成本高的狀況；三是金融市場門檻較高，高速公路企業進入有一定的難度。高速公路企業只有進入金融市場，才能利用各類綠色金融工具實現綠色融資。但目前金融市場的門檻偏高，企業難以有較多的機會進行綠色融資。例如，發行綠色債券的門檻較高，除了資金用途符合綠色項目要求以外，發行主體都需滿足《證券法》關于發行公司債券的各項條件和評級要求，并且還有符合額外綠色主體要求、對募集資金使用方向進行第三方綠色認證等其他條件[4]。高速公路企業對這些融資條件一般較難企及，通常需要上級股東、控股公司來牽頭進行。且發行綠色債券需要完成較為繁雜的手續和審核過程，需要企業具有較高的綜合管理和財務管理能力。

四、 完善高速公路企業綠色融資的建議

(一)利用綠色金融政策支持優勢，加快企業綠色低碳發展

近幾年來，各級政府及有關部門在國家雙碳戰略目標指引下較為密集地出臺了綠色金融與綠色融資相關政策。高速公路企業應熟悉和掌握各級政府制定的有關綠色產業、綠色融資等方面的政策、法律法規及文件，充分利用這些扶持政策來加快企業全面綠色低碳發展。在高速公路運營中，高速公路企業應持續加強公路生態保護，降低高速公路建設和養護的資源消耗，強化公路沿線綠化固碳，注重公路服務區污染治理與節能環保升級改造等，不斷擴大企業綠色產業項目商業化運作規模。高速公路企業只有綠色主體地位鮮明，綠色行為明確，才能充分利用各種綠色金融政策以及不同綠色融資工具，拓展綠色融資渠道。與此同時，地方政府應發揮好財政資金的作用，通過財政補貼、稅收優惠等政策的導向作用，有效吸引社會資本投資高速公路綠色項目，為高速公路企業綠色發展創造良好融投資環境，降低企業綠色融資成本，保障高速公路企業長期可持續發展。

(二)提升企業再融資能力，打通金融市場融資渠道

在融資過程中，融資主體的實力和發展潛力是吸引投資者投資的關鍵所在。高速公路企業要更好地實現綠色融資，應根據自身的經營情況增強綜合能力，降本增效，并開辟高速公路通行費收入以外的其他收益模式，尤其是不斷提高企業綠色運營項目的規范管理和盈利能力，合理控制企業的資產負債率水平，以提升高速公路企業的融資條件及其主體信用評級，從而使企業更易打通進入金融市場的各種融資渠道，實現高速公路企業的低成本融資。同時，高速公路企業還要積極履行對投資者支付投資回報、披露相關信息等責任，加強投資者對綠色投資的信心，吸引更多潛在的投資者參與高速公路企業的綠色融資，持續擴大綠色投資者隊伍規模。

(三)加強相關綠色低碳技術研發與使用，實現企業綠色低碳效應

高速公路企業應進一步加大對資源消耗、污染治理及生態環保等綠色低碳技術的投資[5]，先進技術的應用直接決定了企業的節能降碳生態效應。高速公路企業通過加強綠色低碳技術的研發與使用，不僅能夠提升企業綠色產業項目的科技含量和經營效率，還能鞏固其綠色主體地位，提高成功獲得綠色融資優惠政策的可行性，有助于企業實現綠色融資、綠色投資、綠色運營的良性經營循環。

(四)靈活運用多種綠色金融產品

面對市場上的多種綠色金融產品，高速公路企業根據自身信用條件、資產狀況、存量債務、資金成本等因素，靈活選擇和運用多種綠色金融產品滿足其融資需求。主體信用條件較好、目前資產負債率水平不高、財務風險可控的高速公路企業，可以采用綠色信貸、綠色債券、綠色保險等債務類綠色金融產品進行融資；反之，可以采用綠色基金、綠色資產證券化等權益類綠色金融產品進行融資。在高速公路企業實力較為欠缺的情況下，若直接通過各種綠色金融產品進行融資難度較大，可以創新運用一些傳統金融工具替代現有的綠色金融工具實現綠色融資。例如，高速公路企業可以發行中長期票據進行綠色融資，相比發行綠色債券，其發行程序較為簡單、靈活，無需國家發改委審核，而是由中國銀行間交易商協會實行注冊制管理，且在注冊有效期內可以分期多次發行。發行中長期票據融資與向銀行申請綠色貸款相比，中長期票據的融資成本更低，成本優勢較為明顯。此外，高速公路企業在綠色融資過程中，需要對各種綠色融資方式產生的融資風險進行有效地評估和科學規范地管理，以提高企業綠色融資的效率與質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