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圖書館新型發展戰略研究
——《到2030年俄羅斯聯邦圖書館事業發展戰略》解讀與啟示

◎陳英爽

一、引言

圖書館戰略規劃是圖書館面向未來確定圖書館使命、愿景、目標、戰略及其實施計劃的思維過程與框架，對于圖書館應對環境變化、指導未來建設、實現轉型發展具有重要意義。隨著數字化和智能社會的到來，國際圖書館界開始尋求新型發展道路，紛紛制定和實施新的圖書館事業發展戰略規劃。作為向來重視圖書館事業發展的大國，俄羅斯也不例外。2021年3月，俄羅斯發布了《到2030年俄羅斯聯邦圖書館事業發展戰略》（以下簡稱《戰略》），這是俄羅斯歷史上首次發布的針對整個圖書館界的政策文件，確定了俄羅斯聯邦圖書館現代化的宗旨、目標、戰略重點和主要機制，指明了圖書館未來發展的方向，并對圖書館事業發展的前景進行了展望。

二、《戰略》制定的背景

雖然俄羅斯當前已經形成了相對統一的圖書館聯合體，用以實現圖書館在數字環境下順利開展工作，以及實現全球信息空間一體化問題。但是，就整個圖書館界而言，始終沒有形成統一的行業管理體系，某些問題尚無系統性的解決方案。（見表1）

表1 俄羅斯圖書館界存在的問題及具體體現

圖書館服務時間縮短圖書館大規模轉型后工作時間縮短，導致圖書館服務的實用性降低。在一些地區，有超過50%～80%的農村圖書館以“兼職”模式運作。同時，讀者服務正在從固定模式向非固定模式轉變（設立借閱點而不是圖書館分館）。圖書館數量減少近二十年來，俄羅斯圖書館體系一直處于不斷壓縮狀態。公共圖書館數量減少了近30%。尤其是農村圖書館，自本世紀初以來減少了25.7%。科學、科技圖書館和其他專門圖書館的數量也明顯減少。

此外，還存在圖書館覆蓋率下降，年輕專業人才不足等負面趨勢，阻礙了圖書館向現代社會文化中心的轉變。

三、《戰略》的內容解讀

《戰略》內容簡潔全面，具有前瞻性和可行性，包括一般規定、主要目標和宗旨、圖書館事業發展的主要方向、發展前景，以及《戰略》實施的階段性預測指標、財政保障和管理機制等。《戰略》的實施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階段在2021—2024年進行，第二階段在2025—2030年進行。為了便于循序漸進地完成任務，每個階段分別制定實施目標和規劃。

（一）遵循的基本原則

基于世界圖書館事業發展趨勢，結合俄羅斯圖書館事業發展現狀，《戰略》明確了俄羅斯圖書館事業發展所遵循的基本原則：①發揚維護國家安全、促進民族團結、政治與社會穩定的俄羅斯文化和傳統價值觀；②為促進兒童和青少年精神、道德、智力和創造力全面發展創造條件，對他們進行愛國主義、公民意識等美德教育；③確保公民通過圖書館服務獲取客觀、可靠、安全的信息的權利；④確保公民通過數字和紙質形式，自由選擇獲取信息和獲取知識的方式和方法；⑤確保信息的現實性、完整性、開放性、可靠性和可訪問性；⑥保障開發信息基礎設施，用于平等獲取國家（市政）服務、文化、道德、科學、社會經濟生活相關信息；⑦保護和發展作為離線交流平臺的圖書館；⑧確保在信息領域保障國家優先事項和公民利益，提供有助于維持俄羅斯聯邦公民較高文化和教育水平的信息和服務。《戰略》強調，為遵循上述原則，須建立聯邦行政機關、俄羅斯聯邦主體行政機關，地方政府，相關社會、科學、教育組織，民間社會機構等跨部門互動協調機制。

（二）圖書館事業發展的主要方向

依據《國際圖聯2019—2024年戰略規劃》中提出的“建立一個強大、聯合的圖書館界，助力信息互通的文明參與型社會”愿景和“為提高社會、教育、文化、民主和經濟福祉，平等獲取信息、思想和創造性作品”的核心價值觀，《戰略》詳細規劃了未來十年俄羅斯圖書館事業發展的主要方向和實施措施。

1.實現圖書館體系現代化

俄羅斯圖書館體系的發展和現代化有助于維護國家戰略重點和有效維護俄羅斯聯邦國家利益，是《戰略》目標的重點。該方向的實施措施包括：①支持圖書館業界聯動模式；②通過質量標準體系對圖書館服務進行質量監管；③確保資源的可訪問性；④確保殘疾人的無障礙需求，優先為兒童和青少年提供專門服務；⑤基于示范圖書館標準，積極傳播圖書館現代化建設經驗。為此，《戰略》強調須建立機構間合作協商機構，制定圖書館物質和資源支持標準，形成質量標準體系及實施工具。

2.促進信息技術發展與圖書館數字化轉型

數字技術已經迅速滲透到現代社會生活的各個領域，信息生產和需求方式的變化均須改變圖書館用戶信息服務的模式。一方面，圖書館仍然是以傳統紙質形式積累知識的保管者；另一方面，快速發展的數字化進程要求圖書館從根本上開發和采用新的存儲形式和使用方法。圖書館數字化轉型的主要方向是將維系圖書館生存的重點轉移到數字技術上，形成圖書館數字環境。除傳統印刷出版物外，圖書館館藏還應補充數字文獻、俄羅斯國內外遠程信息資源，具體體現如下：

①實現圖書館活動的深度數字化轉型；②創建和開發國家數字書目資源；③為各級圖書館聯合工作開發國家數字系統和數字平臺；④基于關聯數據，將圖書館、檔案館和博物館的信息資源整合為統一的國家數字文化空間；⑤確保發展信息基礎設施，使圖書館用戶能夠平等獲取各類信息和數字環境中的知識空間，包括使用電子政務和國家數字圖書館。

為此，須創建圖書館數字化部門項目；制定統一標準，確保實現圖書館自動化系統與書刊登記發行自動化系統之間的聯動；為國家公共圖書館提供高質量的互聯網寬帶接入；形成符合當前信息產業技術發展水平、國際和國家標準的圖書館軟硬件系統；開發推廣云平臺和遠程圖書館信息服務；在采用現代自助服務技術的基礎上，引入圖書館開放模式（OPEN+），以延長圖書館的工作時間；使用人工智能方法開發和推廣全文資源的自動分類、主題化分類；對圖書館數字化轉型人員進行高級培訓和專業再教育。

3.培養適應圖書館事業發展的專業人才

信息、通信和數字技術的持續發展及其在圖書館實踐中的應用，將不可避免地需要用自動化和機器人系統（包括使用人工智能）取代圖書館員的一些傳統工作模式。一方面，這意味著擴大確保圖書館在數字經濟時代生存所必需的職能范圍；另一方面，應優先發展圖書館職能范圍內的大眾文化、創意和交流。因此，要加強對直接面向用戶服務的圖書館專業人員的人文培訓和再教育。

目前，圖書館業務快速變化的需求，新型服務和用戶服務形式的發展變化，與圖書館員現有的專業能力仍存在一定差距。為此，要在俄羅斯聯邦和俄羅斯聯邦主體層面建立一個中期監測和預測圖書館部門人力需求的系統；形成統一的國家教育培訓機制，重點培訓在偏遠和人口稀少地區從事兒童圖書服務的圖書館員，包括使用數字教學和遠程學習技術；傳播圖書館界有關專業技能和提高服務標準，引入先進經驗和技術；吸引具有相關能力的其他領域的專家，尤其是年輕的專業力量從事圖書館工作。

四、對我國圖書館未來發展的啟示

2015年以前，俄羅斯聯邦制定的圖書館事業發展理念并未在實踐中得到實施，《戰略》是在國家層面通過的圖書館事業戰略規劃文件的嘗試，其戰略性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用戰略性的思維方法，對俄羅斯圖書館體系未來的發展方向和預期成果進行規劃，保障《戰略》的實施；二是在目標和內容的制定上，對接和貫徹落實國家文化發展戰略，直接服務于俄羅斯文化強國建設，凝聚俄羅斯文化認同的戰略目標。與此相對應的是2021年6月，我國文化和旅游部發布了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建設的相關規劃，將我國公共圖書館事業發展的目標設定為“建設以人為中心的圖書館”，為全國公共圖書館事業未來五年的發展確定了新的方向和重點。

（一）體現和服務于國家文化發展戰略

俄羅斯的《戰略》和我國的《規劃》均體現和服務于國家戰略，尤其是國家文化發展戰略。不同的是，《規劃》包含的對象除圖書館外，還包括文化館、美術館等其他公共文化服務機構，以及群眾文藝等領域，涉及整個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建設，比《戰略》的范圍更廣。但就內容而言，《規劃》對地方各級圖書館并未細化具體的目標任務，目前只有國家圖書館與之相對接，明確方向、目標、任務，積極構建新發展格局。四川、河北、山東、遼寧等省也相繼印發了“十四五”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建設規劃，對加快本省公共圖書館功能轉型升級做出規劃。未來，地方層面應盡快制定并出臺符合自身定位的圖書館發展規劃，采取切實可行的措施，共同推進圖書館公共文化服務標準化建設，促進國家圖書館事業高質量發展。

（二）創新體制機制，助力圖書館轉型

《戰略》提出“基線情景假設”，計劃加快俄羅斯圖書館現代化的步伐，快速啟動戰略實施機制。依靠地區預算和預算外資金，增加實施現代化改造的圖書館數量。圖書館發展的所有領域均作為優先事項，尤其重視數字發展。為此，《戰略》擬將對物質和技術基礎設施的開發進行重點投資，確保所有圖書館均能實現對殘疾人的完全無障礙服務；還將對人力資源和職業教育體系進行重點投資，從而實現在俄羅斯圖書館專業教育中的領先地位。我國在《規劃》中也提出將實施“特殊群體服務項目”，要求“面向殘障群體，打造無障礙服務體系，支持盲人圖書館等特殊文化服務”。但對于服務將要達到何種程度，須采取怎樣的措施并未細化。《規劃》還提出“全國智慧圖書館體系建設項目”，要求“在全國部分圖書館及其基層服務網點試點建立實體智慧服務空間，打造面向未來的圖書館智慧服務體系和自有知識產權的智慧圖書館管理系統”，初步形成了推動智慧圖書館發展的政策依據，但目前尚無具體和完善的實施方案。因此，除國家圖書館外，未來還必須調動和發揮地方各級各類圖書館的積極性，探索建立包容基層自主創新的體制機制，構建完備的智慧圖書館發展框架。

（三）注重數字圖書館和專門圖書館建設

2019年，俄羅斯創建了“國家數字圖書館”聯邦國家信息系統，其館藏中各類期刊已超過450萬冊。國家兒童數字圖書館、圖書編目和地方歷史文獻研究相關數據庫正在開發中。有權獲得專業圖書館服務的兒童和青少年人數每年平均增長1%～2%，約占圖書館用戶總數的40%。同時，俄羅斯圖書館界還積極執行《馬拉喀什條約》規定，為盲人和視障人士及其他殘障人士獲得圖書館服務提供便利。

我國國家數字圖書館建設也體現為“自上而下”的推動模式，總體上由國家圖書館主導。自2011年“數字圖書館推廣工程”啟動以來，國家圖書館開始加強與地方各級圖書館的合作，將之納入國家數字圖書館建設框架。如今，雖然地方圖書館陸續加入進來，但是大量具體工作仍然需要國家圖書館來推動和補充。同時，我國圖書館界長期以來面向特殊群體服務的地區差異明顯，整體發展情況不容樂觀。2021年《馬拉喀什條約》在我國的批準生效，為圖書館的無障礙服務帶來了新契機。未來，中國圖書館學會應主持制定圖書館實施無障礙閱讀合理使用的指導意見；圖書館應設置無障礙閱讀辦公室等專門機構，并借助館際互借等途徑擴充無障礙閱讀數字資源，同時尋求外部數據庫合作，構建無障礙數字資源聚合平臺。

（四）加強培訓和再教育，吸引年輕專業人才

《戰略》重點強調對圖書館專業人才的培養，尤其強調吸引年輕人才的必要性。計劃到2024年將圖書館服務人員的覆蓋率提高到37%；到2030年，30歲以下員工在圖書館核心員工總數中的占比提高到40%。同時提出設立專業標準和能力體系，對圖書館工作人員進行培訓和再教育。我國的《規劃》也提出實施基層文化隊伍培訓項目，加強公共圖書館、文化館（站）干部的專業化建設，提升基層隊伍職業素質。但實際上，隨著人口老齡化加劇和延遲退休、就業觀念等因素影響，我國圖書館界，尤其是基層圖書館人才老齡化現象比較嚴重，亟須采取相應的政策措施，吸引更多有創新觀念和工作活力的年輕人才加入。此外，還須健全人才隊伍培養、激勵和評價機制，培養一批有責任心、有能力、具有豐富實踐經驗的專家型圖書館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