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走向世界的中國武俠夢

文王可欣

21世紀初，一眾優質國產動漫“神仙打架”，其中，片名平淡無奇的武俠動畫《中華小子》是特別的存在。它是國內首部全由海外資金支持拍攝，中國人構成主創團隊的動畫。時隔多年，一代觀眾已經長大，而《中華小子》重制版強勢“霸榜”B站，又將許多90后拉回了那個充滿少年俠情的世界。

動畫采用單元劇形式，將簡單的故事講得很出彩。古代中國的中原地區，少林寺方丈為制服企圖稱霸天下的魔頭“黑狐王”，找到了少林英雄的轉世——三位少年，整體主線便沿著少年們與黑狐王的斗爭展開。單集則是融入了志怪元素的少年歷險故事，完整獨立且曲折奇妙。珠串般的結構，讓敘事明快又有廣闊的延伸空間。

豐滿的角色設定為充滿張力的敘事奠定了基礎。農家少年陳小虎、開封府尹之子唐小龍、寺內唯一女弟子花小蘭，三個出身不同、性格迥異的少林俗家弟子組成了跌跌撞撞的主角團。三藏方丈身為他們的導師，看似嚴格古板，卻有破格收下小蘭的開明，年輕時還有與三位少年主角相似的叛逆“黑歷史”。狠毒無情的反派黑狐王，曾率直稱贊主角團的勇氣，也未在他們實力尚弱、處于劣勢時傷其性命，有股“講武德”的俠氣。

情節上恰到好處的懸念與反轉，使這部動畫遠離了刻板印象里國產動畫“低幼低智”的標簽。《雪域神妖》一集，明線是主角與大都督鄭方培聯手抗擊作亂中原的可怖神妖，但隨著劇情推進，不堪的真相從鄭方培的正義假面下顯露，正是他為一己私利劫走了一個神妖，才引得其他神妖為救同伴降禍中原。線索輕巧地在光明與陰暗之間跳動，朦朧神秘的故事觸動的是真實鮮活的人性。

好的敘事架構，與多元文化意象的融合、積極價值觀念的傳遞是相輔相成的。

《中華小子》的導演張天曉有留法背景，夢想“拍一部給世界兒童看的中國動畫”，中西結合就是這部作品在藝術表達上的特色。隨著人物出入古代帝陵、縹緲秘境等奇幻場景，中國神話里的龍王、后羿神弓，武俠小說里常見的秘籍、易容術，西方傳說中的精靈、隱身薄紗交替出現，激發了觀眾的想象與審美。比武、婚嫁、拜會時的中式莊重禮節與少年開放大膽的西式情感表達同屏出現，沖撞出妙趣橫生的詼諧片段。

這樣的文化碰撞，因為自然的意境營造和根植中國文化土壤的價值傳遞，而沒有違和感，整部動畫隱現著一種從容坦蕩的東方禪意。三位主角早期“渾身破綻”，小蘭沖動莽撞，小龍倨傲自大，小虎無心練功。三藏方丈循循善誘，化出幻境引導他們克服缺陷。盡管主角沒能在當集突破性地通過幻境試煉，但有了“自省克己”的意識，后續逐集有所改變——在魔頭降世的危難關頭，這部動畫仍允許“成長”是反復試錯的漫長過程。作品還展示了無盡貪欲終使人作繭自縛的因果輪回，人類面對生離死別時無奈與豁達交織的復雜心理，不過故事情節和人物對話皆是點到為止，只將余韻留給觀眾。

遺憾的是，這部動畫停滯在了第一季第26集，暫未有結局或續作，編劇周銘先生也已逝世。中西樂器合奏的主題曲在重制版最后一集悠悠響起時，有觀眾發出彈幕“永不完結”。這樣的呼喚，不僅是對優秀國產動畫的深情回望，也飽含著對未來國漫的無限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