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呈昕
青島科技大學法學院,山東 青島 266061
近年來,我國版權產業發展如火如荼,版權交易流轉愈演愈烈。目前,我國關于作品著作權登記的法律規定僅有1994年《作品自愿登記管理條例》以及2001年的《計算機軟件保護條例》兩部行政管理條例。我國原有的著作權取得制度受到了理論界與實踐界的巨大挑戰。本文通過對2010至2019年度法院中的200份著作權登記侵權訴訟的案例進行統計,并進行分析和評估,對股東知情權訴訟爭議焦點進行了仔細研究。通過對存在問題與漏洞的判決反而在后續審判實踐中被反復借鑒的這種情況進行分析討論,對我國著作權登記制度提出一些改進的措施,并進而對相關機制提出建議。
在著作權侵權糾紛中,著作權登記作為一種基本的保護權利的手段,是著作權人據以主張權利的利器。本文便從著作權登記制度著手,第一部分來源于青島市中級人民法院Q公司系列著作權侵權糾紛訴訟的審判要點概述,第二部分來源于無訟數據庫,搜索到300689個著作權法判例,其中以“獨創性”“登記”“著作權侵權”為關鍵詞搜索到判例4257個(時間跨度2010至2019年),其中2017年相關案例最多,達到1103份。
本文選取青島中級人民法院和山東省高級人民法院審理的Q公司系列訴訟案件3件,以及其他的著作權侵權訴訟案件的4257件,抽取200件,共抽取203件。從中排除一些重復的案件和程序性案件,剩余99件。研究方法是對這99個樣本進行實證統計和案例分析,獲得對樣本的一般特征的理解,并對一些不同邏輯和立場的常見問題進行分析,以發現判決的隱藏規律性。
1.原告(上訴人)情況的基本分析
首先是對于原告(上訴人)的身份屬性分析。其中71份是自然人,其余為法人。從原告(上訴人)的身份是自然人還是法人,我們可以分析得出在自然人與法人中,進行著作權登記與提起著作權侵權訴訟的意愿高低。相比較而言,法人作為著作權人,往往有專業人士進行作品的定期檢索與維護,并能夠及時對于創作完成的作品進行著作權登記,并重點關注侵權糾紛,在發生侵權糾紛之時往往能夠積極止損、及時提起著作權侵權之訴。
其次是對進行著作權登記的作品類型進行分析。在2018年公布的2016年進行登記的作品中,全國公共登記1599597件作品,較2015年登記數量多15.63%,其中北京登記量最大,達到693421件。筆者統計99份案例樣本(見圖1),反映了在著作權侵權訴訟的樣本數據中進行登記的各類作品的數量比較分析。

圖1 訴爭作品類型
2.被告的身份屬性分析
同樣道理,通過比較被告的自然人或者法人身份,我們可以得出,自然人相較于法人而言進行有組織的侵權活動較少,但往往出于著作權保護意識不高,在無意識之中侵犯著作權。
3.審理與裁決的基本情況分析
(1)法院審級(合議庭與訴訟程序)。法院審級往往代表著案件的訴訟標的額多少。這也反映出在著作權侵權訴訟中案件的大小。99份樣本案例中法院的審級分別為:基層法院35件、含知識產權法院在內的中級法院43件以及高級法院21件。
(2)法院進行實質性審查的數量(依申請及依職權)。法院在處理著作權爭議時依據的是對于已登記的作品是否進行實質性審查,以及是依照申請進行審查還是依照職權進行審查。在樣本中,進行實質性審查的為90件,其中依職權審查的為16件,依申請的為74件。
(3)法院審理焦點問題之比較。筆者對99份判決書中法院總結的爭議焦點進行匯總,可總結出如下爭議焦點:第一,作品是否具有獨創性;第二,原告(上訴人)的侵權主張是否能夠成立;第三,法院對于著作權侵權訴訟案件的判決理由分析。在上述爭議焦點中,所涉及的關鍵詞可具體細化為:“獨創性”26件;“著作權”46件;“實質性相似”6件;“侵權”43件;“賠償”23件。
著作權登記制度并非伴隨著著作權產生而產生。我國的司法實踐中對于作品的認定所采取的觀點是作品創作完成即自動取得權利。但我國所適用的著作權自動取得制僅為《伯爾尼公約》這一國際條約中的觀點,在此之前有許多國家對著作權取得采取登記主義。而如今,即便美國、加拿大加入了《伯爾尼公約》,其國內法律也對著作權取得采取了變通性規定。例如美國雖承認著作權自創作完成時自動取得,但又規定著作權登記手續作為獲得海關保護與提起侵權訴訟的充分條件。《加拿大著作權法》規定,著作權登記具有一定證明力,可用于法庭舉證[1]。
此外,如今司法實務中屢屢出現的著作權糾紛使得我國原有的著作權自動取得制度經受巨大挑戰。在2014年中國法院50件典型知識產權案例之一的北京G圖像技術有限公司與哈爾濱Z軟件開發有限責任公司侵害著作權糾紛案中,最高法的態度“圖片上的權利聲明和水印可以認定為判斷權屬的依據”,為版權大鱷們“揮舞著版權大棒”來獲取暴利提供了根基與土壤。
在當今信息網絡高速發展的時代,各種傳播媒介的興起使得作品傳播超越了國界與壁壘,著作權領域可以實現零成本侵權。如果不采用公示方法有違著作權法的本質與宗旨。雖然我國目前計算機軟件的登記數量呈現上升趨勢(根據筆者在北大法寶網上以計算機軟件著作權為關鍵詞搜索到的20件案例中,去除5個不相關案件,進行版權登記的計算機軟件侵權訴訟占比達到100%)。但相比之下,除了計算機軟件之外的其他作品的版權登記數量并沒有這么多。雖然其他未被登記的作品的著作權人可以在提起著作權侵權訴訟時提供其作品的原始記錄,以證明其作者身份。但是,侵權訴訟畢竟具有被動性。被動的個案維權效率太低且成本太高,在作品著作權制度中引入前置的登記程序顯得必不可少。《著作權法》的目的在于將原創智力成果進行資本化利用,“將原創之火澆上資本之油”,而如何控制好資本利用這把利劍,才應當是《著作權法》研究的關鍵所在。當現行《著作權法》無法保障權利人通過知識產權有效地實現利益轉化之時,那么,立法者需要做的并不是因循守舊,維持僵硬的法律原則,而是與時俱進,跟上時代的步伐。
在著作權自動取得與著作權登記制度的平衡方面,筆者建議,作品著作權仍然采用“創作完成自動取得+作品自愿登記”制度,但對于自愿登記方面,立法可以對登記的著作權予以鼓勵,在侵權訴訟中可以獲得懲罰性賠償等制度架構。筆者總結司法實踐中的案例,總結出以下四個依據:
首先,著作權登記機關對作品進行形式審查與一定程度上的實質審查,人民法院對于著作權享有最終審查權。筆者搜集了全國40余件著作權侵權案件進行分析,得出初步結論:在40余個除計算機軟件外的其他作品的案件中,法院在認定著作權登記是否有效方面大多通過它的登記證書來初步確認它的權利歸屬,若不符則不采納登記證明的有效性。登記機關所做的僅僅是對其進行形式審查,法院最后對登記機關所認定的初步審查通過的作品進行實質審查。例如青島市中級人民法院審理的Q公司著作權系列案①山東省青島市中級人民法院(2013)青知民初字第206號民事判決,山東省高級人民法院民事判決書(2014)魯民三終字第176號。。
其次,初始登記相關制度的缺乏,法律規制的不完善等操作問題不能成為否認著作權登記這一制度的理由。“目前,我國作品登記工作采用分散管理原則……各地提供的工作登記服務在一定程度上存在較大差異”[2]。當前,我國作品數量繁多、不能形成統一明確的標準,加之沒有對作品的實質審查,作品登記混亂,甚至出現假冒登記的弊端。但這些弊端恰恰是引入統一的著作權登記制度的原因所在。
再次,有學者認為,我國登記費用高達上千元,較高的費用不僅不會促進登記、反而會抑制著作權人對作品進行登記的積極性。但目前,版權登記制度在全國各地積極探索。成立于2017年的華東著作權登記大廳,已開始開展長三角地區著作權人的軟件著作權登記受理業務。與此同時,注冊費也在不斷調整,以降低注冊申請人的注冊費。
最后,各地版權登記中心近年來紛紛進行相應改革,使版權登記朝著更加利民與便利的方向發展。例如,江蘇省版權登記中心進行了微信公眾號登記版權的制度探索,使版權者足不出戶就可辦理版權登記。《山東省“十三五”知識產權保護和運用規劃》提出,“十三五”期間版權工作的重點任務之一在于提升執法監管信息化水平,對大數據、云計算以及物聯網等新型技術進行學習使用,創新版權監管手段,提高執法有效性和精準度。
針對《著作權法》作品登記制度的完善,還需進行一系列的制度改革:
首先,建議在《著作權法》中增加關于著作權登記的制度。筆者建議,在新修訂的《著作權法》中增加作品登記的條文,例如增加“作品著作權自登記時取得,作者自愿進行登記的,可以進行著作權登記;經過登記的作品在侵犯著作權訴訟中可以獲得懲罰性賠償金”等內容。通過統一的條文消除計算機軟件與其它作品在作品登記方面的區別,將所有作品的登記由《著作權法》條文統一規定。
其次,建議設立統一的著作權登記平臺。目前,在實踐中,不同地區對于著作權的標準不一,A地受到保護的作品在B地則不一定受到保護,在A地免費辦理的作品登記可能在B地需要收受較高的版權登記費用。而且著作權未實現聯網登記,極容易出現重復登記。因此,筆者認為在版權登記領域亟需建立社會化著作權登記組織或社會公眾可自由參與的著作權登記平臺,以克服政府機構在著作權登記中面臨的一系列障礙。例如,有學者提出“設立收費的公益性社會服務機構,或者使第三方開展該項公益性社會服務”。[3]也有相關專業領域的學者提出建立統一化數字版權交易平臺,“數字作品創作完成后,作者可以在交易平臺上自愿注冊在線版權。通過平臺大數據分析系統的審核,作者可以獲得電子版的數字版權登記證。”[4]還有學者提出引入區塊鏈技術,“由于信任機制和密鑰管理的存在,在區塊鏈的影響下使得網絡中信息的流動不需要通過第三方平臺進行轉移,而是直接在著作權所有的權利人和用戶之間進行交換。”[5]
最后,明確著作權登記機關與司法機關的權利分配。針對我國著作權登記制度的目的和現狀,筆者建議在立法中明確著作權登記機關進行形式審查,針對疑難案件進行一定程度上的實質審查。由法院行使最終的司法審查權。
我國當前版權行業不斷發展,本文通過對200份著作權侵權糾紛案例的統計分析,探討在我國著作權登記這一制度存在的合理性及其完善建議,比如可以加大關于著作權登記制度的力度,所有作品的等級由《著作權法》條文統一規定,還可以對著作權登記機關進行形式審查,針對疑難案件進行一定程度上的實質審查。另外,可以設立統一的著作權登記平臺,使社會公眾可以自由參與,以克服政府機構在著作權登記中面臨的一系列障礙。致力于重構我國的《著作權法》相關機制的完善與重構,為我國的司法實踐提供更多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