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玉波,李世寬,楊雅瓊
(西安交通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西安 710049)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要運用新媒體新技術使工作活起來,推動思想政治工作傳統優勢同信息技術高度融合,增強時代感和吸引力”[1]。我國數以千計的高校擁有數以萬計的校園媒體,校園媒體在弘揚主流價值、展示教育形象、講述師生故事、建設校園文化等方面發揮著重要且特殊的作用。近年來快速迭代的數字和網絡技術使媒體融合成為勢不可擋的發展潮流,校園媒體也在潮流席卷下不同程度地參與其中,或主動探索求變,或被動裹挾應變。從立德樹人視域出發審視媒體融合的內涵及其高校特征,對于認清媒體融合對高校教育工作帶來的挑戰和機遇,因事而化、因時而進、因勢而新地推動立德樹人和媒體融合雙向提升具有啟發意義。
美國麻省理工學院的尼古拉·尼葛洛龐帝(Nicholas Negroponte)最早對媒體融合(Medium Convergence)作出闡釋并廣泛影響了后來學者。他用三個互相交疊的圓圈分別代表印刷和出版業、廣播動畫業、電腦業,認為三個圈正在走向交叉融合,交叉融合部分將成為成長最快、創新最多的領域[2]。尼葛洛龐帝于1979年提出“三圈交疊說”,距離因古登堡發明銅活字而繁榮壯大起來的印刷和出版業已有500多年,面臨著蓬勃興起的廣播動畫業和電腦業沖擊。媒體融合概念最初提出的現實關照就是指以印刷和出版業為代表的傳統媒體如何應對以廣播動畫業、電腦業為代表的新興媒體帶來的沖擊。“本質上看,‘媒體融合’就是媒體在新媒體技術驅動下的轉型、升級過程”[3]。喻國明等[4]認為媒體融合指“基于數字技術化的不同媒介之間的資源共享,是電視媒體獲得市場競爭力的一種有效策略”。從1979年至今,媒體技術和社會環境又經過了40多年翻天覆地的變化,曾經作為新興媒體代表的廣播動畫業,甚至電腦業也和印刷出版業一同被劃進了傳統媒體的序列。我國自1994年接入國際互聯網,傳統媒體的形態裂變伴隨著互聯網浪潮的涌入便開始了。可以對當下轟轟烈烈的媒體融合作出一個簡化的界定,即媒體融合是用互聯網思維和技術對傳統媒體的內容生產模式、傳播渠道平臺、經營管理形式進行改造,從而使傳統媒體的優勢在互聯網環境中得以保留和放大,實現傳統媒體和網絡媒體互相支撐、共存共生的過程。
全國各大高校普遍建有類型多樣、數量眾多的校園媒體,包括學校層面建設的“一報(校報)、兩臺(電視臺、廣播臺)、兩網(官網、新聞網)、兩微(微博、微信)、多號(學習強國號、人民號、視頻號、抖音號等)”等媒體平臺,同時還有各二級院系、職能部門和學生團體建設的新聞信息、學術資訊、校園活動發布平臺。騰訊發布的《2019校園新媒體觀察報告》顯示當年初全國各大高校僅僅擁有的微信公眾號總量就超過45萬個[5],從一個側面投射出高校新媒體數量之巨。中共中央、國務院發布的《關于加強和改進新形勢下高校思想政治工作的意見》[6]等文件對推進校園媒體融合予以支持和鼓勵。教育部在2019年和2020年兩次確定30家單位作為全國教育系統融媒體建設試點,其中包含北京、上海、河南、陜西等6個省級教育行政部門以及北京大學、清華大學、西安交通大學等24所高校。很多高校爭先恐后地開展了大量探索,如上海交通大學在全國高校率先開展融媒體建設,本著“共生互動”理念,與光明日報、中央廣播電視總臺組建了東方網——上海交通大學人工智能媒體創新聯合實驗室;北京電影學院建立了融媒體操作終端、私有云后臺、融媒體聯盟管家、AI識圖等模塊;武漢大學于2021年9月正式啟用的融媒體中心設有4個部門、3個工作室、1個思政研究基地、19個宣傳平臺。
與澎湃新聞、芒果TV和今日頭條、網易新聞等走在媒體融合前列的主流媒體或商業媒體相比,高校媒體融合具有自身特點:以校內師生為主要傳播對象,除了承擔“宣傳”功能,還承擔著“育人”功能,并強調“宣傳”“育人”兩不誤。
技術驅動、市場驅動、政策驅動是引發媒體融合的三種主要力量,主流媒體正是在三種力量前拉后推下奔向轉型車道。今日頭條強大的智能算法推薦技術使其在信息分發領域占據絕對優勢,代表著技術驅動型的媒體融合。界面新聞在設計之初就引進阿里巴巴的投資,重慶廣電的網絡廣播電視臺IPTV業務一直致力于公開上市、發行股票。這些媒體試圖創造新的商業模式,市場和資本在其融合中作用顯著。政策驅動與政府的宏觀干預和政策引導密切相關。以2014年8月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領導小組第四次會議審議通過的《關于推動傳統媒體和新興媒體融合發展的指導意見》為標志,媒體融合進入更具動員性和規制性的政治議程。高校校園媒體沒有直接應用最新技術重塑自身的實力,沒有市場經營壓力和賺取利潤欲望,立德樹人的使命感、責任感是高校校園媒體融合的內驅動力。為了守牢思想陣地,傳遞黨的聲音,更好承擔起舉旗幟、聚民心、育新人、興文化、展形象的使命任務,高校校園媒體紛紛致力于媒體融合的探索和實踐。
主流媒體融合從內容融合、渠道融合、平臺融合、經營融合、管理融合等方面多管齊下,而高校校園媒體常常選擇以內容融合為突破口。蔡雯等[7]認為內容融合是“分屬于不同媒介形態的內容生產,依托數字技術形成了跨平臺和跨媒體的使用,利用數字化終端,形成多層次、多類型的內容融合產品。”傳統媒體和新媒體對內容發布的時間節奏、表達風格、話題偏好多有不同,采編人員需要根據平臺定位就同一事件生產出差異化的內容產品,尤其是生產出適應互聯網偏好、能夠廣泛傳播的內容產品,達到信息“一次采集,多種生成,多元傳播”的效果。內容融合是相對比較容易實現的過程,只要暢通采編人員流動,加強采編人員新媒體素質培訓就能夠實現。高校校園媒體主管部門集中在黨委宣傳部、校團委等少數部門,采編人員的流動實際上是部門內部不同科室之間人員的調整,部門負責人就能做出決策,面臨的阻力很小。因此,高校媒體不約而同的在內容融合方面尋求作為,但是內容融合尚沒有觸及媒體融合實質。學者認為媒體融合經歷了建設融合產品、建設融合平臺、構建融合體系三個階段[8],主流媒體在融合的最初階段也青睞于內容融合,在此基礎上把資源重點投入在渠道、平臺、經營融合上。由此觀之,高校媒體融合尚處于初級階段。
移動化、社交化、智能化是新媒體發展的三大走向,對這三種發展方向的認識,決定著傳統媒體的未來[9]。高校校園媒體所面對的受眾在知識層次、利益訴求、關注議題方面具有高度的同質性,帶有天然的社交屬性。融合過程中充分發揮社交優勢,使得內容生產社交化、傳播過程社交化、運營維護社交化。社交化使得師生成為媒體信息的源頭和渠道,當信息能夠激發師生情感共鳴,幫助師生在社交圈實現刷“存在感”,活躍社交熱度,提升社交形象時,容易獲得轉發、點贊、評論。算法推薦技術的廣泛應用進一步加大了社交化在信息傳播中的權重。比如在微信朋友圈文章中,讀者只要在文章末點擊“在看”按鈕,該文章就會投遞到所有微信好友的“朋友在看”頁面,每位閱讀的文章的好友便會嵌套進傳播鏈條,成為新的傳播中心,從而無限延伸了文章的生命周期和抵達觸角。
社會實踐主體和實踐客體是互相塑造的關系,實踐客體被創造后反之成為制約主體的獨立外部力量,缺乏反思的媒體融合可能將其推向壓制人全面自由發展的異化力量。1856年,馬克思在《人民報》創刊紀念會上說:“在我們這個時代,每一種事物好像都有自己的反面。……我們的一切發現和進步,似乎結果是使物質力量成為有智慧的生命,而人的生命則化為愚鈍的物質力量。[10]”馬克思在這里警醒人們注意工業和科學領域的“發現和進步”對人的負向效果,這里的“發現和進步”也應該包括電子媒體在大眾傳播領域的應用。馬克思生活的時代仍是印刷媒體的黃金時代,但是以電報為代表的電子媒體已經在歐洲投入營運,橫越英吉利海峽的電纜于1850年將英國和歐洲大陸連接起來,海峽的空間阻隔在電子信號的瞬時傳輸中分崩離析。對于這些最新出現的技術和事物,馬克思有著見微知著的敏感。今天的媒體技術比馬克思生活的時代成熟和復雜的多,其方方面面的負面作用暴露的更加明顯。具體言之,高校媒體融合需要主動規避一些風險。
通常情況下,娛樂性、商業性、情感化、碎片化的信息往往能在更短的時間內傳播到更廣的空間外,比起大篇幅解釋性、說理性文字,精美圖片、動感視頻輔以簡短文字組合加工出來的內容更容易獲得廣泛傳播。當下的媒體熱衷用圖片和視頻去講述故事,表達情感,宣誓態度,而避免冒著考驗讀者閱讀耐心的風險去生產邏輯嚴謹、思想深刻的文章。圖、文、音、影并茂的內容壟斷著新媒體傳播市場,“營養多汁”但是“色相不佳”的文章很快就會沉淀在信息海洋的底部,富有真知灼見的本應該被師生知曉的信息可能淹沒在眾聲喧嘩的海洋中,有識之士、有智之聲、有能之人將面臨有理沒處說、說完沒人聽的話語環境。媒介環境學派學者認為,不同媒介形式影響人認知、思考、理解外在世界的方式,從而潛移默化塑造人的思維和意識。其代表學者尼爾·波茲曼說:“圖畫本身并不表示概念,它們展現實物”;“圖畫不會提出一個意見……它無須遵守任何證據規則或邏輯”;“圖畫要求我們去感覺,而不是思考”,從一定意義上來說,“圖像可以被看作是認識上的一個倒退”[11]。波茲曼揭示了電子媒介時代圖像敘事對理性的、邏輯的、思辨的思維培育之不利,而顯然媒體融合加劇了這種不利局面。
移動優先是媒體融合的核心概念和關鍵策略。高校紛紛通過開發客戶端、校內云等自有平臺,或者借助騰訊企業號等可控平臺,想方設法把師生導流和聚合到移動平臺上,形成強黏性的師生用戶社群。這樣做的副作用是師生對以手機為代表的移動端依賴程度迅速加深,這就意味著信息獲取、工作學習、人際交往、娛樂休閑、運動健身等各類行為全部高度手機化。馮強和陶煒[12]對江西省6所高校的實證分析表明,有超過50%的大學生屬于手機高度依賴,大學生手機依賴與學業倦怠間存在顯著正相關關系。媒體依賴帶來注意力不集中、“錯失焦慮”等心理問題和記憶力下降、文字書寫表達水平下降等學習問題。手機超越工具價值成為一種情感陪伴和精神慰藉。美國學者哈特從媒體演化的角度考察媒體與主體的關系,將其分為三個系統。第一種是示現的媒體系統,包括人類口語、表情、動作、眼神等視像化表達,傳播方和接受方只用人體感官就能完成傳播過程;第二種是再現的媒體系統,包括繪畫、文字、印刷和攝影等,傳播方需要使用機器但接受方不必;第三種是機器媒體系統,包括電報、電話、唱片、電影、廣播、電視、互聯網等,傳播方和接受方都必須借助機器。從身體器官到體外化媒體,再到機器和電子媒體,人類對媒體的依賴程度正一步步加深[13]。麥克盧漢主張“媒體是人的延伸”[14],媒體應然功能是彌補人體器官、感官、功能在某些方面不足,幫助人更方便、迅速地獲知信息和理解世界,實然效果可能走向為物所控、為物所役反面。
前面兩個挑戰是伴隨“發現和進步”而生的副產品,且在媒體融合推進較快、程度較高的高校日漸凸顯,然而對相當數量的高校而言,問題的癥結不在反思上述兩個問題,而在于游移不定、裹足不前帶來的融合進程遲滯問題。校報、電視、廣播、網站遵循傳統媒體慣習,比之新媒體的實效性、交互性、豐富性、趣味性存在很大差距,微博、微信、抖音等平臺成為師生獲取信息的首選渠道。校園媒體作為社會、學校、師生溝通的橋梁,在大眾傳播到組織傳播、人際傳播的過渡中扮演著特殊角色。首先是“轉換器”角色。信息從最初發出者到最終接受者往往不是直線傳播的過程,而是參差遞進過程,人們總是傾向關注與自己具有親緣、地緣、業緣相似性、接近性的信息。主流媒體發出的面向最廣大受眾的信息抵達校園媒體,經過校園媒體解碼轉譯后再傳達給師生,更容易得到師生認同。對于主流媒體尤其是黨媒來說,校園媒體是信息有效送抵達師生的“最后一公里”。其次是“過濾層”角色。校園媒體工作隊伍兼具記者編輯和人民教師雙重身份,較高的政治素養、優良的職業精神使其擔負起值得信任的“把關人”角色,把社會上的噪音信息、污濁聲音過濾掉,營造清朗純凈的校內信息小環境。缺乏這個過濾層,來自不同環境、不同領域、不同背景以及不同價值觀的人都可以直面師生發起話題和發表言論,使得師生以原子式、碎片化的存在暴露在魚龍混雜甚至藏污納垢的社會信息洪水中。當前,校園媒體“轉換器”和“把關人”同步弱化,這種雙重弱化的結果就是主流媒體議題設置能力、思想引導能力大大弱化。
用融媒體思維、融媒體手段創新立德樹人工作在十年前就已開展探討,也基本達成共識。十年多來,各高校在操作層面積累起大量值得推廣借鑒的辦法。但是鮮有研究從理論維度探討媒體融合何以能夠促進立德樹人,理論解釋滯后于發展需求。從立德樹人理念、環境、方法角度,能夠找到二者的內在一致性。
傳統媒體使用兩分法把信息世界劃分為傳播者和受眾兩大陣營,不是作者就是讀者,不是廣播者就是觀看者,不是表演者就是欣賞者。作為傳播過程基本要素的媒體和受眾的主客體關系問題,曾經過長期爭論。早期傳播學者認為媒體擁有不可抵抗的強大力量,受眾只能被動地接納媒體提供的信息,信息之于受眾的效果就像子彈擊中軀體、藥劑注入皮膚。這種觀點被稱為“魔彈論”[15]。“魔彈論”顯然是把媒體當作具有絕對控制權和影響力的主體,受眾則是順服的、被動的客體。把媒體置于絕對統治地位的“魔彈論”在互聯網和媒體融合環境下很容易被證偽。媒體融合遵守“受眾中心”理念,以溝通、對話、協商的開放姿態建立起傳受雙方扁平化的結構關系,賦權受眾“想什么、怎么想”的自由,在它搭建的信息鏈路中,常常難以清晰區分傳者和受眾的界限。信息發布者并非像傳統媒體那樣以權威的身份去教育受眾,而是反過來接受受眾的遴選;不再以高高在上的姿態傲視受眾,而是主動地收集、虛心地聽取受眾的需求。
施教者和受教者的主客體關系問題在立德樹人中也長期存在爭論,對這一問題的不同回答先后產生了“施教者主體說”“受教者主體說”“雙主體說”的不同分析模式,但他們都沒有真正擺脫主客體二元論的窠臼,直到借鑒哲學中的主體間性概念。主體間性指在平等互利和互相尊重的前提下,主體和主體之間以對話、溝通和理解等交往互動方式來實現思想認知的“同頻共振”和實踐行為的“和諧一致”[16]。主體間性提供了全新形態的主客體關系形態,學者稱為“雙主體—客體”形態,施教者和受教者同為教育活動的主體,共同對應的客體是人的思想和行為,通過雙方合力完成認識和改造客體的任務[17]。主體間性視角下的“雙主體—客體”形態在理論邏輯上越來越得到認可,但如何貫通在立德樹人具體工作中并非易事。媒體融合加速解構教育者先定主體的地位,信息的逐步對稱和表達的平等賦權推動“雙主體—客體”形態從理念構想變成現實圖景。媒體融合使每個人不僅有聽的機會,而且有說的條件,人與人的交往深度、廣度、頻率前所未有,特別是受教者可以借助其充分地表達、展現和訴說自己的意愿和想法,施教者和受教者可以在平等討論和互動交流互相吸納、互為補充,最終共同實現對思想道德的改造和提升。
立德樹人路徑創新受到信息傳播方式的規約,精準化、智能化既是媒體融合的努力方向,也是立德樹人工作的未來發展趨勢。如學者所言,“精準思政和智慧思政的范式轉換,將為新時代思想政治教育創新發展提供新的發展進路”[18]。
高校學生呈現顯著的個體差異,辦學層次、專業背景、年齡結構、地域環境等都是產生這種差異的變量。事實上根本無法找到兩個思想認識、道德水平完全一致的人,因而立德樹人工作強調因材施教、因人施策,但卻囿于各種制約條件而難以真正落實。如何在精準思維指導下實現對教育對象的精準識別、教育內容的精準推送、教育方法的精準采用,變“大會漫灌”為“精準滴灌”仍舊是一個難題。媒體融合為破解這一難題實現精準育人提供了技術可能,學生在校園媒體上的使用數據保留在后臺服務器上,和學生學習數據、消費數據、娛樂數據等共同匯聚成學生校園生活大數據,這些非結構化的大數據經過采集、挖掘、分析后,能夠全景式地呈現學生的思想狀態,形成學生的“媒體畫像”“數字畫像”,在尊重數字倫理下用以分析學生的行為習慣、挖掘學生的日常偏好、捕捉學生的需求期待,制定能夠滿足教育對象個性化需求的教育菜單,在精準關心人、滿足人中實現教育人、引導人。精準教育往前邁進一步是智慧教育,在機器學習、智能算法等前沿技術支撐下,媒體平臺能夠采集到更加全面的數據、構建更加科學的模型,并在一定范圍內自主采取教育干預行動。
立德樹人活動在一定場域中進行,場域是教育者為實現教育目的而自覺構建的思想互動、價值引導、精神交往情境。教室課堂、勞動基地、革命遺址等是立德樹人的實體情境,大眾媒體特別是網絡媒體創造出更具開放性、共享性、互動性的另類情境——“擬態環境”。李普曼在《輿論學》一書中把擬態環境解釋為媒體對客觀現實選擇性加工后創造出象征性現實,人們以象征性現實為中介在頭腦中形成關于外部世界的圖像。現代社會紛繁復雜,人們只能通過各種媒體去了解超出經驗直觀以外的事物,人們意識中關于外部世界的圖像不是對客觀環境直觀摹寫,而是建立在偏離客觀環境的擬態環境之上。媒體融合不斷發展,出現了全程媒體、全息媒體、全員媒體、全效媒體,信息無處不在、無所不及、無人不用,極大地加快了擬態環境形成速度和影響范圍。擬態環境中信息的客觀程度與事物本身扭曲越大,象征意義與社會要求偏差越大,立德樹人工作挑戰性就會越大,破解策略就是通過主流媒體深度融合增強主動塑造和控制擬態環境的能力。
擬態環境和現實環境的緊密結合,是當前立德樹人工作的真實場域,為此需要樹立全環境育人理念,統籌線上線下、課內課外、校內校外等不同環境開展立德樹人工作,特別要讓立德樹人主力軍全面挺進網絡主陣地,讓分散在網下的力量盡快進軍網上、深入網上,將主流意識形態滲透到虛擬與現實多重空間中,才能讓主旋律更加響亮、正能量更加充盈。
政策制定者、媒體經營者、觀察研究者從社會管理、業界實務、學理探討等不同角度,提出了形式各樣的推進媒體融合的現實進路,可以概括為“全媒為本、導向為先、內容為王、技術為要、改革為重、人才為寶”[19]。普遍性的辦法對具有特殊性的高校校園媒體融合提供了啟發,但對高校校園媒體的育人功能考慮不夠。探討高校媒體融合策略,就是要尋找既符合媒體發展規律性、又符合立德樹人價值性的兩全美策。
內容和平臺孰輕孰重的爭論暫且沒有定論,堅守“內容為王”理念的媒體意味著對作品的原創性、權威性的重視,秉承“平臺優先”理念的媒體意味著對用戶的占有率、覆蓋率的重視。高校校園媒體要在持續做好內容生產的基礎上,投入更大精力去彌補平臺建設的短板。受制于財力人力等資源約束,高校并沒有力量也大可不必去建設獨立擁有的媒體平臺,如天津日報的“津云”、陜西廣電的“秦嶺云”,事半功倍的方法是借力人民網、學習強國等主流媒體和微信、微博、抖音、快手、今日頭條、B站等商業公司提供的開放平臺。這些平臺以強大的技術、豐富的內容將大量青年吸附在周圍。目前高校基本上完成了主流媒體和商業公司平臺入駐工作,但在使用這些平臺過程中多半是將學校網站、報紙、電視資訊原樣遷移過來,忽略了不同平臺的內容分發邏輯和受眾特征偏好,內容點擊量閱讀量乏善可陳。眾多平臺成為大量消耗有限工作人員精力的累贅,而非創新開展立德樹人的有效陣地。要在分析平臺屬性、掌握平臺規則后統籌兼顧、差別推進不同性質的平臺建設,讓各類平臺為我所用、助我發聲。
平臺建設的另一種模式是由省級以上教育行政部門牽頭開發向轄區內全體高校免費開放的新型平臺,打造教育系統“共建、共享、共贏”垂直媒體平臺。這種模式與“云平臺+地方端口”的湖北廣電模式相似,湖北廣電打造首個全國省級新媒體云平臺“長江云”,不僅聚合湖北廣電自身新媒體資源,還為省內各級媒體提供技術、內容、運營支持,以此帶動和幫助全省各級媒體實現融合平臺與轉型。2021年9月,教育部主導開發、已有100余家高校入駐的“中國教育發布”客戶端就是一種嘗試。
數字化、網絡化、智能化,信息技術的演進催生媒體形態的演進。大數據、云計算、人工智能都以技術創新起步,隨之誘發媒體整體架構、采編流程、媒體產品的升級,這體現了互聯網行業的規律,技術創新在互聯網行業中具有“第一推動力”的地位。媒體融合是一次以技術創新為引領的媒體變革,必須終保持技術敏感、緊盯技術前沿、補齊技術短板,對新技術抱有學習的主動、接納的態度、運用的本領,大膽將信息技術革命成果融入新聞信息生成、審核、發布、監測全過程。要掌握一定的職能抓取技術,用較小的人力成本把與高校相關的方方面面的信息集合起來,按照正確的政治方向、輿論導向、價值取向對其進行人工審核、篩選、剔除,搭建一個數量豐富、質量合格的“資源池”。要掌握一定的智能分發技術,提高海量內容與師生個性需求的匹配效率,變“人找信息”為“信息找人”。
但技術并不必然讓世界更美好,對技術的使用應該適用管用、安全可靠,避免片面追求最新、最尖端技術。選擇哪一種技術意味著價值判斷,智能算法可以被無良平臺利用,捕捉人的原始欲望,放大人的低級趣味,從而收割流量,變現金錢,成為失控的算法、混亂的算法、危險的算法,也可以被改造成“黨媒算法”,要用主流價值駕馭技術發展,規范技術運用,賦予算法黨媒的主流價值觀,在個性需求和群體價值上實現新的平衡,讓主旋律和正能量更有吸引力、生命力。
媒體使用數據能夠時時反映學生思想動態,高校教育工作者要把沉淀在校園媒體上的海量數據激活,通過分析搜索引擎、留言評論、微信微博、電子問卷等數據,獲取學生個體和群體信息,了解他們的興趣偏好,分析他們的思想軌跡,找到思想“盲點”,找準思想“穴位”,開展更具吸引力、更有實效性的立德樹人活動。如有的高校利用網絡爬蟲抓取校內各種微博內容和評論內容,結合情感分析、特征詞提取和自然語言處理等技術,運用聚類、主題檢測和關聯分析等數據挖掘方法,構建學生思想動態和微博內容之間的關系,建立起基于網絡媒體和數據挖掘的學生思想動態評估模型,及時掌握學生一段時間內所關注的熱點話題,為立德樹人提供有針對性的方法和策略。
從媒體發展歷史來看,每種類型的媒體都是優勢和劣勢的集合體,新生媒體是在克服原有媒體顯著劣勢的基礎上誕生的更加成熟的媒體,但新生媒體并不能徹底剝奪原有媒體的生存空間,而是長期共存、互補,迄今為止沒有出現一種融合全部優點、包打天下的萬能媒體。高校要以促進學生全面發展為目標,廣泛開展媒體素養教育,引導學生全面認識各類媒體的優點與不足,樹立批判思維。要在擁抱新興媒體、推進媒體融合的躍進中繼續為傳統媒體發展保留空間,形成各類媒體活力競相釋放的生動局面。要積極培養網絡原生群體對書籍、報紙、期刊等傳統媒體的閱讀習慣、積極情感,引導學生從經典中吸收知識精華、培養高雅志趣、塑造科學思維、升華道德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