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濤：工作需要一點奇思妙想

文｜方圓記者 劉亞 通訊員 任爾騰

桑濤，浙江省杭州市富陽區檢察院黨組書記、檢察長。2021年以來，在他的帶領下，“公望益站”辦案團隊辦理的2起案件獲評最高檢典型案例、2起案件獲評浙江省檢察院典型案例，在2022年浙江檢察文化品牌建設成果展評活動中榮獲優秀品牌（金獎），成員獲省市級標兵等稱號。

我們要始終把工匠精神融入檢察工作的方方面面，并主動去了解和研究業務涉及的其他行業是怎么回事。在了解的基礎上，我們才能有一點“奇思妙想”，才能去突破和創造

一條富春江，一座富陽城。如果說元代畫家黃公望的名作《富春山居圖》顯現的是一個人的才情和志趣，那么坐落于《富春山

居圖》原創地和實景地的浙江省杭州市富陽區檢察院打造的現代版“富春山居圖”，彰顯的便是檢察人的夢想和情懷。

“近年來，我們一直致力于打造一支執法如山、佑民如水的檢察隊伍?！备魂枀^檢察院黨組書記、檢察長桑濤告訴《方圓》記者。從身披“全國優秀公訴人”、“全國檢察業務專家”、杭州市政法系統首位“杭州工匠”等多重光環的辦案能手，到富陽區檢察院的掌舵人，桑濤坦言：“角色變了，身份變了，意味著我要重新認識自己的角色定位，不僅要惡補欠缺的知識，還要對富陽本地的情況進行調研，找到一條適合富陽的檢察文化品牌建設之路?！?/p>

“還記得一年前，在來到富陽區檢察院后的第一次全院大會上，我對全體干警說，我來這兒的目的是想帶領大家以更廣闊的視野取得更出色的成績。我時刻準備著與大家在法治的道路上‘共同富?！?，一起陽光！”桑濤回憶道。如今“解鎖”新角色已有一年，他有哪些感受，又取得了哪些成效呢？

將數字化運用到檢察工作中

《方圓》：從主攻刑事檢察業務到擔任富陽區檢察院檢察長，你是如何適應角色變換的？來到富陽區檢察院后，在檢察業務上有哪些新舉措？

桑濤：檢察長要考慮的不僅是業務指導，還有如何帶隊伍，如何把工作業績抓上去，同時還要思考如何服務經濟社會發展大局，工作的重心和重點也都發生了變化。為了適應這樣的變化，我進行了大量的調研和學習，并嘗試著把過去辦案的經驗運用到新的工作中去。

我以前是做刑事檢察業務的，所以到院里后，我迅速對近年來院里辦理的刑事案件進行調研，很快就發現我院在貫徹落實少捕慎訴慎押刑事司法政策上明顯有待提升。于是，我及時組織刑檢部門聯合公安機關在浙江省內率先出臺“刑事案件不捕不訴工作指引”，被浙江省檢察院在全省檢察機關轉發推廣。

制度的成效是顯著的。在辦理一起“斷卡行動”案件中，面對以申請固定電話號碼取代辦理手機卡的新型犯罪方式，我們在提前介入階段提出了改變案件定性的意見。在進入審查批捕環節后，精準評估社會危險性，作出不批準逮捕決定，依托“非羈碼”數字監管系統實現對犯罪嫌疑人的異地管控。該案也被評為最高檢典型案例。

浙江省杭州市富陽區檢察院黨組書記、檢察長桑濤（左）走訪當地重點企業了解經營狀況。（圖片來源：受訪者供圖）

《方圓》：可否簡單介紹一下“非羈碼”？

桑濤：“非羈碼”的靈感來源于“健康碼”。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期間，看守所里不能輕易再進新的關押人員，提審遭遇瓶頸。我們當時覺得這是改變審前羈押率過高這一現狀的契機，于是杭州市檢察院就依托杭州市公安局的技術力量和法律專家的幫助，共同研發了一款對刑事訴訟非羈押人員進行數字監控的系統，“非羈碼”就這樣誕生了。

應當說，在貫徹落實少捕慎訴慎押刑事司法政策中，非羈押強制措施人數大幅上升，增加了司法工作人員管控的壓力。尤其是近年來電信網絡犯罪案件高發，被抓獲的涉案人員絕大多數為非本地戶籍人員，對這部分人員是否采取羈押措施成了刑事訴訟中的一大難題。如果不采取羈押措施，公安機關往往存在疑慮，擔心非羈押人員逃跑或者再次犯罪會帶來抓捕困難，因而對于檢察機關少捕慎訴慎押的做法有不同意見，甚至產生抵觸情緒。

運用大數據監控系統，“非羈碼”通過對刑事訴訟非羈押人員個人信息的采集分析，對其進行有效監管，實現由原始的“看守盯人”到“系統管人”這樣一個飛躍。非羈押人員下載使用App進行人臉比對后，辦案人員利用外出提醒、違規預警、定時打卡和不定時抽檢等功能，對其進行“碼”上監管。

《方圓》：“非羈碼”是如何在案件中發揮作用的？

桑濤：2021年6月，被告人曾某根據上游電信網絡犯罪分子的指使，臨時租用富陽區的一處民房，以在該租房從事網絡直播工作的名義，申請辦理了12個套餐共60個固定電話號碼，并安裝了電話轉換機。電信網絡詐騙犯罪分子通過撥打電話的方式實施詐騙，并通過電話轉換機將源頭電話轉化為曾某等人申請的本地0571開頭的固定電話號碼。經查，僅4天時間就發生了30起詐騙案件，被害人被騙共100余萬元。

同年7月23日，杭州市公安局富陽區分局以犯罪嫌疑人曾某涉嫌詐騙罪向我院提請批準逮捕。但在全面查閱案卷材料后，我院提出應將該案定性改為幫助信息網絡犯罪活動罪，同時鑒于曾某系初犯，到案后認罪認罰，實施犯罪行為僅4天，尚未從中獲利，綜合評估其社會危險性，依法作出無社會危險性不批準逮捕的決定。

考慮到曾某為外地戶籍，是為了犯罪在本地短暫居住的。如果對他采取取保候審，可能影響訴訟進程，因此我院主動對曾某發起了“非羈碼”異地管控，利用定時打卡、不定時抽查、積分管理、違規預警等功能對曾某進行實時監管，確保管控到位。

2021年10月19日，該案被移送至我院審查起訴。同年12月，經我院提起公訴，被告人曾某因犯幫助信息網絡犯罪活動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十個月，緩刑一年，并處罰金2000元。

今年1月，該案被最高檢選為辦理電信網絡詐騙及其關聯犯罪案件貫徹少捕慎訴慎押刑事司法政策典型案例。

《方圓》：這起案件有哪些意義？

桑濤：在這起案件中，我院通過運用“非羈碼”數字監管系統有效地解決了異地涉案人員非羈押手段擴大后人員的監控問題，同時使用檢察機關數字化改革成果遠程告知、遠程訊問及認罪認罰具結等，切實保障了涉案人員的訴訟權利——在審查起訴期間，因疫情管控，曾某在其原籍無法到本地接受訊問，我院運用“浙江檢察”App開展遠程訊問，進行了線上認罪認罰具結工作。

數字化在檢察工作中的應用，賦予了檢察工作高質高效發展新動能，充分利用科技力量、數字手段能更好地發揮法律監督的作用，以高質量的檢察服務，推進社會治理先行示范，體現“法助共富、法護平安”的主旨要求。

打造現代版“富春山居圖”

《方圓》：富陽區檢察院位于《富春山居圖》的原創地和實景地，是如何結合當地特色開展檢察工作的？

桑濤：圍繞打造現代版“富春山居圖”的目標，我院于2017年成立了“公望益站”辦案團隊。說起它的成立，還要回到公益訴訟制度剛剛入法時，團隊摸排到的第一條線索的時候。該案中，當事人未按規定辦理審批手續，擅自采石取土17.16萬噸，大面積黃土裸露在綠色大地上，顯得格外刺眼。團隊堅持精查細辦的原則，多次赴現場踏勘，組織當事人與屬地鄉鎮職能部門溝通協調，并持續跟進整改情況，終于在一年后，讓涉案的28畝裸露農用地重新披上了綠色的“外衣”。

此后，團隊圍繞富陽“八山半水分半田”的地理特性，辦理了多起非法采礦、濫伐林木、非法捕撈水產品等公益訴訟案件，督促完成90畝林地的生態修復工作，增殖放流27萬尾魚苗，有力守護了“奇山異水，天下獨絕”的富春美景。

在對本地進行調研時，我認為它是可以作為一個檢察系列品牌重點來抓，讓它“全面開花”的?！肮嬲尽鞭k案團隊也不負眾望，2021年以來，辦理的2起案件獲評最高檢典型案例、2起案件獲評浙江省檢察院典型案例，在2022年浙江檢察文化品牌建設成果展評活動中榮獲優秀品牌（金獎），成員獲省市級標兵等稱號。

《方圓》：有具體的案例嗎？

桑濤：比如，富陽區下轄的多個山區鄉鎮地處天目山余脈，既是野生動物的棲息地，又是香榧等林特產業發展的重點區域，全區香榧綜合產值已達上億元。我院在辦理徐某某等人非法狩獵案中發現，近年來野豬等受保護的野生動物數量增長過快，導致香榧等當地特色農業產業受到不小的影響，某村香榧產業園僅2021年就有上千棵香榧樹被野豬不同程度地損毀，經濟損失達上百萬元，榧農反響強烈，并引發多起非法狩獵案件。

為此，我院全面梳理近年來辦理的非法狩獵案件情況，專程與鄉鎮政府、富陽區農業綜合行政執法隊等進行磋商，對野生動物保護和發展特色農業之間的矛盾現狀調查核實、剖析根源和探討措施，隨后向區委區政府報送專題報告，專門反映香榧等林特產業受野生動物影響的現狀，提出完善綜合防控措施的合理化建議。該建議得到區政府主要領導批示并已轉相關部門辦理。

《方圓》：可見，“公望益站”辦案團隊在推動生態環境治理方面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桑濤：不僅是在推動生態環境治理方面，在2021年全省開展“冷鮮禽食品安全”專項監督中，基于富陽農產品線上交易持續火熱這一現狀，團隊率先將目光延伸到線上交易的網絡空間。通過檢索關鍵詞，團隊發現轄區某家庭農場在網絡交易平臺銷售農村散養土雞，月銷量數百只，卻缺少“一證兩標”等檢疫信息，于是迅速制發檢察建議督促行政機關依法履職，推動強化“冷鮮禽”屠宰檢疫、線上經營、線下運輸等環節監管，既解決了土雞銷售問題，又排除了食品安全隱患，真正為農產品開拓市場“抬頭走出去”裝上了安全閥。

同年，該案被最高檢評為“公益訴訟守護美好生活”專項監督典型案例。在此基礎上，團隊還聚焦農產品質量安全、網絡餐飲無證經營、食品行業從業禁止等一系列問題開展監督，切實維護人民群眾“舌尖上的安全”。

做數字檢察的探路者

《方圓》：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要“加快建設數字中國”，“加強檢察機關法律監督工作”。杭州是全國聞名的“數字之城”和“智慧城市”，你是如何帶領富陽區檢察院做好數字檢察工作的？

桑濤：11月2日，杭州市第十四屆人民代表大會常務委員會第五次會議表決通過了《關于推進數字檢察加強新時代法律監督工作的決定》，這是全國第一份由人大常委會作出的加強數字檢察法律監督專題工作的規范性文件，鞏固了杭州數字檢察工作的主要成果，規范了大數據法律監督活動的創新實踐，推動實現人大監督下的檢察辦案監督模式重塑變革。

近年來，杭州市檢察機關以全面提升法律監督力為導向，勇當數字檢察開路先鋒，我院也在數字檢察上積極探索，將進一步推進與司法、行政機關的數據共享和辦案協作，以數字檢察建設的標志性成果賦能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驅動落實黨的二十大精神和浙江省委“兩個先行”要求。例如我院聚焦水環境保護，于今年2月創新推出的公益訴訟“數智護水”監督場景，它作為“全域數字法治監督體系”子項目之一，已在杭州全市范圍內進行推廣，為“護航亞運”貢獻了堅實的富陽檢察力量。

《方圓》：為什么會想到要推出“數智護水”監督場景？它又取得了哪些成效？

桑濤：2021年7月，我院接到舉報，反映城區某建筑工地多次將泥漿水排入附近河道。經核查發現，此工地自開工以來從未辦理過排水證，場地內沉淀池也無法滿足廢水儲存和回收利用的要求。未經沉淀的廢水常常通過管道向污水井、河道直接偷排，污染周邊水環境。同月，我院向相關職能部門制發檢察建議，要求依法查處涉案工地，并加強對轄區內在建項目排水的督查監管，形成長效機制。同年9月，職能部門回函反饋已責令涉案工地補辦手續，并組織開展不定期抽查推動整改工地排水亂象。

在該案辦理基礎上，我院進一步發現，由于有關部門間登記信息數據不同且缺乏有效協作配合，建筑工地偷排廢水問題長期處于監管薄弱狀態，遂嘗試運用檢察大數據監督推動問題解決。今年年初，我院聚焦富春江流域水環境保護總體目標，抽象提煉非法排水監督模型，并逐步擴展至非法取水、飲用水源地保護監督模型，隨后綜合創建了“數智護水”監督場景，打造涵蓋水污染防治、水資源保護、飲用水源地保護等多個子場景的全方位“模型矩陣”，歸集涉水行政執法機關、水務公司、涉水舉報相關數據，開展大數據類案監督。

自“數智護水”監督場景創建以來，我院通過數據碰撞發現多起場館周邊建筑工地非法排水線索，并運用無人機、快速檢測實驗室、衛星遙感等高科技手段深入調查取證。圍繞調查結果，召集主管部門舉行圓桌會談，共同剖析問題根源，第一時間制訂整改方案，推動聯合履職。

《方圓》：回望這一年，富陽區檢察院辦理的多起案件獲評最高檢典型案例，辦案團隊的成員也成長為省級標兵人才。對此，你有哪些感悟？

桑濤：不管是以前從事刑事檢察業務工作，還是現在擔任富陽區檢察院黨組書記、檢察長，我認為秉承工匠精神，擁有創造性思維十分重要。我們要始終把工匠精神融入檢察工作的方方面面，這不僅要求我們要敬業，還要精于業務，并主動去了解和研究業務涉及的其他行業是怎么回事。在了解的基礎上，我們才能有一點“奇思妙想”，才能去突破和創造。簡言之就是要有“別人沒有想到，但你能想得到”的創造性思維，這也曾經幫助我解決過很多業務上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