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棚記（節(jié)選）

文／劉紹棠

夏夜，運河邊的瓜園里灑滿乳白的月光，悶熱的南風(fēng)吹得瓜葉發(fā)出簌簌的幽響，濃厚的瓜香氣彌漫著整個瓜園。

已經(jīng)七十五歲的看瓜老爺爺，靠著瓜棚，點起一鍋煙。煙鍋里蹦跳著的火光，就像河邊飛來飛去的螢火蟲。他的身邊，放著一把長滿黃銹的生鐵刀，那是他十八九歲參加義和團時的武器，一直保留到今天。

大概是被運河敲擊河岸的水聲催了眠，他瞌睡起來了。

忍耐不了酷熱的布谷鳥在不停地叫，瓜園上空，蝙蝠就像在南風(fēng)里飄舞的白楊樹葉子。

猛地，看瓜老爺爺跳起來，一把抓住了一條瘦嫩的胳臂。

“哎喲！”一個小伙子尖叫一聲，卻又淘氣地嘻嘻笑了。

“秋收，是你這個小兔崽子呀！”看瓜老爺爺睜開了眼，哈哈大笑起來。

“老爺爺，您的身體不行了，像您這么愛睡覺，一園子瓜早讓人家偷光了。”

“不行？”看瓜老爺爺又加上一把勁，“你試試？”

“沒關(guān)系，再加把勁！”陸秋收挺著胸脯，憋住氣，雖然胳臂生疼，卻強忍住不齜牙咧嘴叫喚出來。

“好小子，是個男子漢大丈夫！”看瓜老爺爺松了手，跟著又搖搖頭，有點感傷地嘆了口氣，“是老嘍！”

陸秋收抖著疼痛的胳臂，笑著說：“老爺爺，別悲觀哪！我這是嘴硬，說真的，我這胳臂都快斷了。把您那套刀法傳給我吧！”

“好！活動活動身體，咱們就開始練。”看瓜老爺爺興致勃勃地說。

陸秋收皺了皺眉頭，忽然不好意思地笑了，說道：“老爺爺，明天再練吧！我現(xiàn)在還有事。”

“干什么去？”

“嘻！您知道。我和紅桃在搞發(fā)明。”陸秋收羞得臉紅了。

“發(fā)明什么？”

“我跟紅桃要發(fā)明一種新的船，擺渡特別快，一篙頭就能從河這邊撐到河那邊去。”陸秋收興奮地說著。

“算了吧！”老爺爺一撇嘴，拉長聲音說，“別滿腦瓜子胡思亂想，還是到地里去多掙幾個勞動日，免得你爹罵你。”

陸秋收生氣了，喊道：“好！連您也不信任我。”說著,一跺腳就走了；但是剛走到井臺那里，又扭轉(zhuǎn)身來，面對著看瓜老爺爺，瞪圓眼睛說：“您看著吧！我還要改造您的西瓜呢。”說完，又要走。

老爺爺搶上一步抓住他，問道：“改造西瓜，怎么改造？”

“用雜交的方法。”

“什么叫雜交的方法？”老爺爺性急地問。

這下子可把陸秋收問住了，他咬了咬嘴唇，翻了翻眼皮，沉吟了半天，才說：“這本書我還沒看完呢。”

“什么書，哪兒有？”

“書名叫《瓜類雜交栽培法》，社里圖書室有。”

“把那本書帶來,每天你給我念兩段聽聽，行不行？”老爺爺用央求的口氣說。

“行！”秋收點點頭，跑了。

“雜交，雜……”老爺爺拍著腦袋，自言自語地說。

這時，在籬笆外面，陸秋收說道：“老爺爺，我今晚住在您的瓜棚里吧，不回家了！”

“為什么不回家？”

“免得又挨我姐姐的罵！”

渡口，一只小船，拴在像藤蘿似的扭曲的河柳上，搖擺著。從船艙里，透出昏黃微弱的燈光，一個小姑娘，在低低地哼著小調(diào)。

秋收又來找紅桃商量新船發(fā)明的事了。

—— 鑒賞 空 間 ——

本文節(jié)選的是短篇小說《瓜棚記》的開頭部分。雖然節(jié)選內(nèi)容很簡短，但陸秋收活潑、機靈、愛鉆研又略帶調(diào)皮的個性還是通過他和看瓜老爺爺?shù)膶υ掯r明地表現(xiàn)了出來。同《蒲柳人家》一樣，《瓜棚記》也是以京東地區(qū)北運河的農(nóng)村生活為題材，格調(diào)清新淳樸，鄉(xiāng)土氣息濃郁。

小說的鄉(xiāng)土氣息不僅體現(xiàn)在節(jié)選部分開頭和結(jié)尾對瓜園和渡口的描寫上，還體現(xiàn)在帶有鄉(xiāng)土烙印的人物語言上。同學(xué)們在閱讀時，要注意體會生動的人物形象，感受濃厚的鄉(xiāng)土氣息。

—— 讀有 所 思 ——

結(jié)合文章內(nèi)容，想想本文中的看瓜老爺爺和《蒲柳人家》中的何大學(xué)問在對待知識和人才方面都有什么共同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