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媒體時代女性形象的批評話語分析

摘要：費爾克勞的三維分析框架可分為文本、話語實踐和社會實踐三個層面。文章采用費爾克勞的三維分析框架，以微博中的女性形象為研究對象，從文本分析、話語實踐分析以及社會實踐分析三個角度入手，分析新媒體時代微博平臺中各種女性形象出現的原因，得出與傳統媒體中的女性形象相比，微博中新女性形象趨向多樣化和正面化，但也存在一些負面評價的結論。文章提出新媒體時代提升女性形象的建議，即從社會大環境角度倡導尊重女性形象的多樣生態以及從女性自我角度提升自我價值的實現，抓住新媒體時代的機會，積極塑造正面、多樣的女性形象。

關鍵詞：新媒體時代；微博；女性形象；批評話語分析；三維分析框架

中圖分類號：D669.68；G206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8883（2022）24-0130-03

（一）相關女性形象研究

女性是社會的重要組成部分，互聯網發達的今天，在社交媒體上愈來愈多的女性為自己發聲，女性越來越主動地表達自己的觀點，成為社會輿論中不可忽視的力量。謝明香（2014）[1]以及劉穎（2014）[2]都認為，與傳統媒體中的女性形象相比，現在各個行業的女性都獲得了為自己發聲的渠道，有了改變刻板印象的機會，女性也在逐漸掌握話語權。但陳亞男（2013）[3]以公眾人物、網絡紅人、草根等女性為研究對象，得出女性的話語權缺失情況仍很嚴重。楊霞（2017：161）[4]認為，建構平等和諧的女性話語體系，根本上需要依靠先進性別文化的生成，需要全社會的共同參與。微博作為一種大眾喜愛的新媒體，具有及時、互動和全民參與等優勢，成為廣大網民喜歡的公眾交流平臺。微博話語中的女性形象與以往刻板印象中的女性形象大有不同。

（二）傳統媒體中女性刻板印象塑造

在我國傳統媒體中，女性常作為家庭的中心人物出現，被塑造為接受傳統道德文化熏陶的賢妻良母，傳統媒體對這類女性人物進行了大量報道。然而，這種形象最大的特點是以某種犧牲作為代價，是對女性自身多樣價值的忽視。2016年引起熱議的《人間世》第一季第九集中一名年輕的孕婦是乳腺癌患者，寧愿犧牲自己，也要給丈夫留下一子，即使她的癌癥還處于能治愈的早期。2017年，國內熱播電視劇《我的前半生》中，女主角由于丈夫出軌，從一個養尊處優的貴太太變成需要為生活奔波的打工者，而她的拼搏卻還要依附于男人的幫助和支持。

（三）研究問題和研究方法

如上所述，微博對新女性形象的塑造有巨大的助推作用，那么，微博究竟塑造了怎樣的女性形象，這種女性形象塑造背后又體現了怎樣的社會意識形態呢？本文將基于批評性話語分析理論，通過費爾克勞的三維分析框架解析微博中的女性形象，探究現在網絡社會中女性形象背后的社會主流意識和社會文化。

批評話語分析（Critical Discourse Analysis，簡稱CDA）是20世紀70年代末西歐語言學界的一個新興分支，是一種從語言學本身的角度對語言進行社會分析的理論研究方法。國內代表性人物有王澤霞和楊忠（2008）[5]、田海龍（2013）[6]、辛斌和高小麗（2013）[7]、武建國（2015）[8]、劉永兵和于元芳（2015）[9]、朱桂生、黃建濱[10]等。批評話語分析一般遵循三大步驟：描寫、解釋、闡釋。描寫，即描述語篇的形式結構特征；闡釋，即揭示語篇與話語實踐過程的關系；解釋，即呈現話語實踐過程和它的社會語境之間的關系。“描寫”是微觀層面，是對語言運用和話語交際的分析；“解釋”屬于宏觀層面，結合現實社會來展示社會意識形態和權力是如何產生和運作的；而“闡釋”，則是以“話語實踐”作為描寫和解釋的橋梁，并將二者聯系起來。

大眾話語往往蘊含意識形態，能體現社會主流意識形態，批判性話語分析可以透視內化于語言中的主流價值觀和社會權力關系。基于此，本文主要從三個方面進行分析：文本方面，分析微博熱門文本中的語言特征；話語實踐方面，立足于互文性分析文本的產生過程；社會實踐方面，結合當前的社會形態、社會變化對文本進行分析。

（一）微博中女性形象的文本分析

文本分析主要包括詞匯選擇和文本架構。

1.詞匯選擇

語言系統中，同一個詞語通常能在不同語境下表達不同的意義，而某一相同的信息也能選擇不同的詞語進行描述和表達。語言使用者總要面臨如何選擇詞匯進行有效表達的問題，而文本的建構其實就是一個詞匯選擇的過程。文本材料中詞匯的選擇不僅受個人價值觀念和情感喜好的影響，更受到社會意識形態、歷史文化等社會因素的影響。對文本的詞匯選擇進行分析有助于進一步廓清現代中國社會意識形態的真實面貌。

在微博平臺上的相關言論中，過分詞化是廣泛存在的語言現象。過分詞化一般表現為高頻率地使用相同或同類的詞語來描述同一事物，其目的在于突出被描述事物的特性，從而吸引讀者關注，其中也包含了文本生產者對該事物強烈的情感態度。筆者收集了2020年1月1日至2020年12月31日，熱門微博中對女性形象的評論性語篇，這些文本在評論和轉發中都達到了上萬的點贊量，說明其的有效性與典型性。在272條文本信息中，蘊含強烈情感和態度的文本信息共有100條。

基于這些數據，筆者從情感意義層面將微博中描述女性的詞語分為中性、貶義和褒義三大類。其中，中性詞語出現26次，褒義詞語出現14次，兩者合計40次，仍然低于貶義詞語出現的次數。由此可見，對女性形象不太正面的評價仍然是主流意識形態。高頻詞匯中，褒義詞語與傳統媒體中對女性的描述差別不大，溫柔出現了5次，堅強出現了6次，女性多以“溫柔”“善解人意”等形象出現。

而中性和貶義的高頻詞語則與以前的刻板印象有所區別。中性詞語以“自主”“獨立”為代表，兩個詞語均出現了10次，該女性形象正在被大眾所接受，社會關注度逐漸提高，這種改變對女性形象而言無疑是有利的。貶義詞語出現頻次較多，“被犧牲”出現了5次，“女權”“剩女”各出現了11次，“強勢”出現了10次，而“女司機”“女性偏見”分別出現了9次和14次，這些詞語是女性形象多樣化進程中，不同社會群體在意識形態方面搶奪話語權的具體表現。隨著女性自我意識的覺醒，其在微博上重塑自我形象，這顛覆了傳統社會以男性視角為中心的意識形態，因此出現了“女權”“強勢”等含貶義色彩的詞語。

2.文本架構

文本架構是文本生產者基于自己的立場，通過對文本內容的不同構建，來凸顯想要展現的內容和信息，將其前景化，使讀者能夠快速對其產生興趣并引起思考。而另一些信息則被隱藏起來，變成背景，導致受眾忽略。文本生產者將讀者帶到早已設置好的文本環境中，以特定的角度去解讀文本內容。因此，探究文本的架構是批評性話語分析揭示文本生產者傳遞的社會意識形態，從而呈現文本生產者攜帶的歧視和偏見。

基于此，對2020年12月30日微博熱門話題“我國目前的人口窘境”的長篇文本進行分析。根據文章的闡述可知，中國生育問題已經引發廣泛關注，由于各種問題，很多女性的生育意愿不強。該長篇微博對當代女性生育后將面臨的職場失勢、產后抑郁等問題著墨甚少，幾乎是一筆帶過。相反，該篇文章以大量的篇幅描述了很多現代女性追求所謂“金錢自由”“生育自由”等虛無縹緲的事物而放棄家庭生活，并得出結論：女性結婚和生育意愿降低，最重要的原因就在于女性對浮華社會的過分追求。

在這篇文章中，被前景化的信息是女性對所謂自由的追逐和向往，以及錯誤的自我定位，最終導致我國生育率低下。相反，現代女性所面對的眾多生育導致的家庭、職業以及個人健康等問題則因背景化而被忽略。因此，在這篇熱門微博的描述中，讀者接收的信息被扭曲為女性對人口問題的不重視導致我國生育率低下。

（二）話語實踐分析

話語實踐研究文本的生產、分配和消費過程。所以批評話語分析的話語實踐方面就是對話語產生和消費過程的闡述。下面運用互文性策略探究微博對女性形象的描述是如何在話語生產過程中透露出意識形態的。

互文性最早出現在法國符號學家朱莉婭·克里斯蒂娃的著作中，她認為所有語篇都是對其他語篇的吸收和再改造。互文性是媒體傳遞信息的重要方法，貫穿于話語生產、分配和傳播的每一個環節。因此，互文性成為批評性話語分析揭示文本生產者意識形態的有力工具。

互文最直接的方式就是直接引語，即直接轉述參與者的觀點和態度，其目的是增強文本信息的真實性和可靠性。不難發現，在微博中對女性形象的描述大多采用直接引語的方式，可分為兩類，即正面評價和負面評價。例句如下：

（1）漠河95后女快遞員在極寒下工作，她就想證明這工作“男的能干我也能干”。（來自央視新聞對女快遞員的報道）

（2）“不結婚不生孩子就不算女人，還算人？”（來自鳳凰新聞關于高齡白領女性凍卵的微博底下回復數量最多的評論）

（3）“作為愛美的女生，我不敢穿短褲，我每天都是穿長褲出門。甚至我還會每天穿完衣服問我男朋友，我今天穿的會讓人覺得暴露嗎？”（來自新浪新聞，在取快遞女子被誣陷事件后，女主角接受采訪的直接引語）

不難發現，例（1）對優秀女性的評價標準，是潛意識地將男性作為比較對象。漠河女快遞員的吃苦耐勞是值得贊揚的，但每次這樣的女性出現在大眾視野中時，會下意識地將男性作為判斷事物好壞的標桿。這樣的引語潛移默化地影響了大眾對事物的判斷標準，且忽視了女性自身的社會價值。

例（2）和例（3）則是對女性形象描述較為負面的引語，這些引語中，女性形象與女性生理特征和外貌特征相關聯。這些在傳統女性身上約定俗成的事情，現代女性對其進行反思并讓社會大眾認識到女性對生育、婚姻、自我價值問題的重視。這表明女性不再是一味的聽從者，而是實現自我價值的思考者，這無疑是女性自我意識的進步。

（三）社會實踐分析

前文所探討的文本分析和話語實踐分析為社會實踐分析奠定了基礎。在批評話語分析中，社會實踐分析的主要內容就是進行意識形態分析。從上文的分析可知，微博中對女性形象的建構總體上是不太正面的，女性在新媒體中被塑造成自私自利、不思進取等扭曲形象。造成這種狀況的原因，主要有以下兩個方面。

1.文化生態的男權主義傾向

男女分工中的性別差異，形成了男性主導世界的文化生態環境。從古至今，男性就是社會的主宰，掌握著政治權利，把控著家庭關系。因此，即使社會快速發展，新媒體仍沒有脫離男權主義文化的影響。微博中，女性形象的呈現仍以男性視角來評判女性。女性形象仍多帶有溫柔、附屬的描述，女性的話題多圍繞生育、家庭等展開。男性是這些話題中必不可少的因素，可見，微博中的女性形象仍然受到男權主義文化的影響。

2.新媒體時代女性話語權的缺失導致女性形象的塑造不夠真實和全面

新媒體中的女性形象與傳統媒體中的女性形象相比，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女性為自己發聲的渠道增多，并且帶領女性發聲的權威性人物也逐漸增多。但值得注意的是，這些高人氣女性大部分是演藝界人士，而她們的微博大多以娛樂和宣傳影視劇為主要內容。也就是說，新媒體時代，即使是擁有高關注度的女性，也只是把受眾的目光集中到娛樂話題方面，作為受眾的大多數女性所關注的也多是娛樂休閑的話題，單一的話題呈現并沒有從根本上改變微博中女性話語權的缺失狀況，這就導致女性形象的塑造仍然以男性標準為評判視點，缺少女性自身所傳播的正面形象。

通過對新浪微博中女性形象的分析可知，與傳統女性形象相比，新媒體中的女性形象已經有所改變。女性形象的多樣性和獨特性的呈現越來越多，“獨立”“自主”越來越多地出現在對女性形象的描述中，但仍有很多類似“女司機”等負面的形象塑造。客觀公正地描述女性形象，是社會進步的體現，更是女性在生活和工作中得到尊重的折射。

筆者認為可從兩個方面促進女性正面形象的建立：第一，倡導并尊重女性形象的多樣生態，保證社會在教育、就業等方面的平等待遇，讓女性對自我形象的塑造具有比較扎實的社會基礎；第二，女性不僅要提高個人的文化素養，而且要充分利用好新媒體，為女性的平等和發展權利發聲，改造話語實踐的整個語境，積極塑造多樣的女性形象，并贏得男性受眾對這些話語實踐的理解和支持，最終達到話語實踐對社會實踐的能動影響，為塑造新型的、健康的、符合社會的新女性形象奠定基礎。

參考文獻：

[1] 謝明香.微博時代女性公民形象構建[J].當代文壇，2014（6）：135-138.

[2] 劉穎.微博傳播中的女性形象研究：以新浪微博為例[J].學理論，2014（10）：110-111.

[3] 陳亞男.從新浪微博看新媒體時代的女性形象[D].長春：東北師范大學，2013.

[4] 楊霞.新媒體視域下女性形象呈現與話語建構[J].現代傳播，2017（9）：159-161.

[5] 王澤霞，楊忠.費爾克勞話語三維模式解讀與思考[J].外語研究，2008（3）：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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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辛斌，高小麗. 批評話語分析：目標、方法與動態[J].外語與外語教學，2013（4）：1-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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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劉永兵，于元芳.批評性話語分析中的語篇、話語與意識形態關系探究[J].東北師大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5（1）：182-187.

[10] 朱桂生，黃建濱.西方主流媒體視野中的中國青年形象研究：基于BBC紀錄片《中國的秘密》的批評性話語分析[J].中國青年研究，2017（5）：106-111.

作者簡介 郭培軒，碩士在讀，研究方向：語言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