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琦
內蒙古工業大學 內蒙古 呼和浩特 010051
內蒙古地區幅員遼闊歷史悠久,全區總面積118.3萬平方千米,占中國土地面積的12.3%,是中國第三大省區,東西跨度1700千米。內蒙古是中華民族的發祥地之一,也是中國古代北方少數民族主要的活動舞臺,先后有10多個游牧民族在此生息繁衍,時間較長、影響較大的有匈奴、鮮卑、突厥、烏桓、契丹等。蒙古族發祥于額爾古納河流域,1206年,成吉思汗建立蒙古汗國。內蒙古自治區是我國成立最早的少數民族自治區,現有民族55個,其中主體民族有蒙古、漢、滿、回、達斡爾、朝鮮、鄂溫克、鄂倫春8個民族。悠久的歷史與眾多的民族為內蒙古遺留下了豐富的非物質文化遺產,特色鮮明、底蘊深厚,是中華民族優秀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
內蒙古自治區一直致力于推動文化產業高質量發展,大力發展文化創意設計。建立孵化平臺,推動民族服飾、蒙繡、皮畫、皮雕、馬頭琴等傳統手工藝與文化創意設計對接合作,為傳統手工藝注入時尚元素,給時尚元素輸入傳統文化基因,帶動傳統手工文化傳播和衍生產品開發銷售。鼓勵文化文物單位和文創企業開展文化創意產品研發合作。鼓勵企業與高等學校、研發機構共建文創產品研發中心、產業孵化器、眾創空間,推動產學研合作成果市場化,舉辦各類內蒙古文化創意設計大賽。在自治區政府和社會各界的努力下,內蒙古地區的民族文創產業得到了長足的發展,許多地區、景區、博物館等公共機構都有了自己成體系的文創產品。特殊的地域特征、歷史文化和民族構成為民族文創產業發展提供了優良的創作環境;另一方面,由于旅游業長期以來一直是內蒙古的支柱產業之一,市場資源也是非常豐富的,可以預見未來內蒙古少數民族文創產業的潛力巨大。
文創類產品設計時通常會依附于某特定載體,如動漫或影視周邊類文創產品,就是以特定的IP形象、故事、影視作品或游戲為主題展開設計,這類文創的取材對象標準化和符號化程度高。少數民族文創產品的設計構思依附于民族文化,但民族文化是一個抽象概念,其包含了龐大而復雜的文化脈絡和種類,無法直接套用普通的IP類文創產品設計策略。目前比較常見民族文創產品設計策略是先從民族文化中提取要素,如民族服飾、繪畫、紋飾、音樂、民間故事等,提取加工后將他們符號化的元素應用在文創產品設計當中[1]。不可否認有一些少數民族文創產品的設計相當出色,但目前市面上絕大多數這類產品存在用戶體驗淺、缺乏用戶粘性、同質化嚴重、無法形成具有延續性的產品系列等問題。旅游本質是尋求“差異化”體驗,但不少游客反映,當前景區內文創產品存在著設計雷同、商業味重等問題,世代相傳的民族文化正面臨被現代文化同化的境遇[2]。
少數民族文化寶庫蘊藏著巨大能量,合理的開發可以起到保護和發展民族文化的作用。對文化的研究和發展規劃是先導,政府牽頭優先重點發展那些代表性的民族特色符號,打造典型民族特色文化IP,例如長城、故宮、大熊貓就是我們中華民族的共同文化符號。清華大學左恒峰教授的觀點是文化體驗創新包含宏觀、中觀、微觀三個層次[3],宏觀指的是民族“大文化”或“本土文化”的特征識別,如“草原”、“蒙古包”、“馬”、“民族服飾”等元素(圖1),有著非常深刻的文化烙印;中觀也就是第二個層次,是作為“子文化”的特征識別,如近年內蒙努力打造的蒙古馬文化、敕勒川草原文化;第三個層次是通過更具體的文化產品,滿足用戶的文化體驗需求,如圖1中的《千古馬頌》全景式馬舞劇,讓觀眾切實的感受到千百年來,在這片草原上人與馬那份難以割舍的情愫。

圖1 千古馬頌
產品設計有一套比較成熟的流程,這套流程在普通文創產品設計時同樣適用,首先是設計調研階段,開展相關文化背景調研、市場分析、目標用戶、競品分析等內容的調研,在確認產品設計定位之后,進入到設計創意階段,從草圖方案到生成概念方案,再到確認最終方案進入生成流程。但這個標準化設計流程直接套用在少數民族文創產品設計上其實是有欠缺的,少數民族文創產業是一項系統性工程,不是靠某一款產品的設計就可以發展起來的。少數民族文創產品設計策略可以分為:文化研究與發展規劃階段、系統的文化創意實施階段、市場化運作階段。
少數民族文創產品設計對象是少數民族文化,民族文創產品的設計離不開文化脈絡。但民族文化是一個抽象的概念,所包含的內容博大精深,從形式上分包含物質的和非物質的,類型包含藝術、生產、生活、政治、軍事、語言等等,不同類型又存在歷史和地域帶來的差異,不同的部族的群體記憶、習俗等也不盡相同。可以說民族文化本身就是由這一系列的非常豐富的且關系復雜的集合體構成的,民族文化的內涵遠比某一動漫、故事或IP形象要龐大得多。因此,常規的產品設計調研是無法還原民族文化原貌的,會有斷章取義和管中窺豹的趨勢,這也是雖然民族文創產品扶持多年,投入與收效不成正比的原因。這個階段主要用的研究策略有質性研究與量化研究,質性研究倡導在“情境中”開展研究,而量化研究更看重數據統計,它們各自具有自己的優勢和弱點,兩者不是相互排斥的,而是互補的。
質性研究是以研究者本人作為研究工具,在自然情景下,采用多種資料收集方法,對研究現象進行深入的整體性探究,從原始資料中形成結論和理論,通過與研究對象互動,對其行為和意義建構獲得解釋性理解的一種活動[4]。質性研究方法的特點有,研究者參與體驗并記錄自然情境中的行為,與被研究者形成互動;非常重視觀察到的事件或現象形成的過程及結果,并將事件放在其發生場景中去看,將情景描述和場景描述納入研究中;質性研究重視被研究者的生活經歷和感悟,力圖揭示現象背后的價值關系;質性研究采用開放或非結構方式收集多樣化的描述性資料,如訪談抄本、實地記錄、圖片紀錄、聲音與影像記錄、相關文件等;質性研究通常不預設理論和假設,它的研究發現是來自田野工作的經驗與資料。資料經分析歸納而形成概念,然后再形成主題[5]。
定量研究,也被稱為量化研究,或者量的研究,是通過對社會現象的測量和分析,以驗證研究者自己有關理論假設的研究方法,量化研究在具體運用中特別強調操作化、概括化及客觀性。量化研究過程的第一步是要經假設性演繹產生假設,同時又要對假設進行能夠被“感官經驗到”的假設測試,這就要求將概念“操作化”。將概念化成能夠被感官經驗到的變項及指標并能按照自然科學的方法進行測量或計量的數據的過程。為了將研究的結果推論得更廣,并增加外部效度,量化研究強調選取有代表性的樣本。為保證知識的客觀性,量化研究的一個基本宗旨是研究的結果能夠被復制。因而在量化研究中多采用調查問卷、測量統計等方法,以保證研究設計無論由什么人來進行或重復多少次,都可以得到基本相同的結果。
量化研究回答的是“有多少”的問題,質化研究回答的是“是什么”的問題, 量化研究與質化研究具有不同的向度和貢獻。多元化的研究角度可以為少數民族文創產業發展規劃提供更可靠的參考,有利于提高規劃的全面性和前瞻性,優化布局、構建現代產業體系,并為系統的創意設計活動提供綱領指導。
這個階段中觀和微觀兩個層面的活動,中觀層的研究對象屬于民族大文化背景下的子集,例如“蒙古族文化”下的包含“馬文化”;而微觀層的對象就是更加具體的設計項目,例如“馬文化”背景下的“馬鞍文創產品設計”。雖然這個階段屬于子文化層級,但在宏觀層的質性研究與量化研究方法同樣適用,尤其是質性研究中的很多素材可以直接應用于創意設計。
在這個階段的質性研究與宏觀層類似,相對更側重對文化層的抽象的素材收集整理,如敘述性強的民間故事、原生態音樂、生活和生產情境。另一方面,在常見量化研究方法基礎上,可以加入近年來新興的CMF設計概念,CMF設計理念整合了色彩、材質和工藝相關的研究,將趨勢分析、需求分析與用戶心理研究融入到CMF研發活動中,逐漸形成了由需求推動技術革新的模式。
常見的民族文化研究主要從宗教、建筑、服飾、飲食、口傳文化、音樂舞蹈和民俗節日等方面開展,相關成果若直接作為民族文創素材或靈感來源是不充分,也是不嚴謹的。以白澤平老師的研究中對達斡爾族服飾色彩的描述為例,“服裝都是采用的布衣長袍式,款式相對簡單,族中的年輕人一般在服裝顏色上以藍色或者淺藍色為主,強調活潑,而年齡稍大的則是以深藍或者黑灰色為主,主張的是嚴肅、莊重[6]。”從民俗文化角度對色彩的描述看,是比較合適的,但若作為產品設計的依據就過于寬泛。色彩遠比形狀還要復雜得多,再疊加上材質和工藝的維度,最終得到的產品質感千差萬別。民族文創產品設計的發展,離不開對民族文化中感官要素的提取,而CMF設計用到的研究方法就比較合適[7]。民族文化中蘊含著獨特的CMF氣質,這是需要從多角度,多維度,甚至是跨越時間、空間的,有足夠的樣本積累,才能逐漸地將這種氣質比較完整地還原出來[8]。建立起民族文化的CMF樣本庫,之后在開展民族文創產品創意活動時,為設計構思提供可靠的參考標準。從辯證的角度去分析,相關民族文化CMF要素的提取與應用,又能推動新的CMF設計需求,繼而促進整個CMF相關產業和學術研究的發展[9]。對少數民族文化開展CMF研究,建立標準化的CMF樣本庫,服務于不同的文化創意活動,產生的文創產品在保持差異化的同時,在文化背景和CMF表達上又具有一定的整體性,有利于產品的系列化。
微觀層更加偏重具體的設計應用,按照產品設計流程,從需求分析開始明確設計目標,對用戶的需求進行分析包括了可行性分析,產品目標人群分析等。在研究分析總結的基礎上生成概念設計,通過原始產品交互仿真診斷、頭腦風暴討論等方法,形成若干創意概念的原型,并利用草圖解決方案和簡單的二維效果表達式來尋找設計解決方案。在與企業進行內部評估和討論,在確定的方向上開始深化設計,進一步描述產品的機理功能、造型色彩、材料工藝、表面處理、用戶體驗、人機界面等細節,并生成三維仿真結果和多個解決方案的詳細演示,最終向企業提交更深入的產品設計方案。這個階段作為系統的文化創意實施階段的末端,或者可以說是具體的落腳點,在做需求分析和設計調研時可以直接調用宏觀和中觀層的研究成果,應用在文創產品的概念設計上。
在概念創意階段需要特別留意與五感(包括視覺、聽覺、觸覺、嗅覺、味覺)相關的民族文化素材。因為在現實中人的五感通常會相互關聯,在不自覺的情況下產生聯覺,形成深刻的聯覺記憶[10]。民族文化中五感涉及生活中的方方面面,鄂溫克族鹿角帽文創產品設計(圖2),屬于典型的視覺要素與觸覺要素相結合,造型上延續了鄂溫克族傳統的鹿角帽造型,材質上使用柔軟的皮革代替鹿角,但兼顧了視覺和觸覺的感官體驗。圖3中馬頭琴音樂播放器,除了應用了馬頭琴造型和蒙古族紋樣外,增加了聽覺要素,可以播放經典的民族樂曲,有助于增強感官體驗。五感設計可以使用戶獲得非常好的少數民族文化體驗,很好地調動相關的情感體驗。

圖2 鄂溫克族鹿角帽

圖3 馬頭琴音樂播放器
以內蒙古為例,受益于豐富的民族文化資源和得天獨厚的旅游資源,文創產業的發展的基礎條件優勢還是非常明顯的。隨著“亮麗內蒙古”核心旅游品牌的打造,傳統媒體與新興自媒體互補融合推動,順應自駕游、高鐵游快速增長趨勢,地區旅游業逐步向實行一體化開發、一體化宣傳、一體化營銷的方向發展。
雖然有了比較好的發展契機,但現階段內蒙古地區的少數民族文化研究、文創產品項目孵化和相關配套產業還非常薄弱。內蒙古地區的少數民族文化創意產品市場化程度低,企業規模小,抵御風險能力弱。據統計2020年,全區規模以上文化產業法人單位僅有168個,而這里從事民族文創相關的企業更是屈指可數,全區文化企業規模較小、集約化水平較低,企業“小、散、弱”現象依然突出。解決產業弱小的問題,一方面扶持發展地區原有的產業,另一方面可以吸引區外優勢資源。
內蒙古作為我國重要的少數民族聚集地,尤其是北方游牧民族文化濃厚,旅游資源非常豐富,具備發展相關文化創意產業得天獨厚的優勢。但同時不足也非常明顯,商業化水平低,沒有形成聯通上下游的產業發展循環,需要從政策、文化研究、設計創作、市場運作等多方面協同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