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代“四神”瓦當設計思想及其在現代設計中的應用

摘要：漢代是我國古代瓦當發展的高峰時期，而“四神”瓦當是其中的重要代表，方寸之間盡顯魅力。它的發展并不是歷史浪潮中的偶發巧合，而是和當時社會各方緊密相聯的必然結果。本文對漢代“四神”瓦當藝術進行介紹，在查閱相關文獻資料的基礎上總結歷史條件，分析漢代“四神”瓦當創作的思想來源，進而探究其反映的設計理念，并結合現代設計中的應用案例，探討其對現代設計所產生的啟迪。

關鍵詞：漢代“四神”瓦當；紋飾；設計思想；現代設計

一、漢代“四神”瓦當藝術介紹

“四神”瓦當是漢代造物中的精品，以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大神獸圖騰為紋飾題材，結合中國古代傳統建筑，方寸之間盡顯魅力。

（一）瓦當的定義及功能

瓦當，俗稱“瓦頭”或“筒瓦頭”，它是中國傳統建筑屋頂筒瓦頂端下垂的一個特定部分，雖小但卻有著獨特的象征性和審美意義。經考證，早在西周時期瓦當就存在于人們的生活中。瓦當藝術在漢代攀登到新的高度并達到鼎盛時期，漢代瓦當體現了古人對于“人”和“神”的思考。紋飾題材豐富，主要以“四神”、云紋和文字瓦當較為多見。

中國古代工匠的智慧結晶與創造精神造就了獨特的瓦當藝術，其體現了實用性與藝術性的統一。在功能上，瓦當的“當”，即“擋”，取其遮擋之意。瓦當具備防雨束水、保護房檐和延長建筑壽命的作用。在審美藝術上，瓦當能夠起到裝飾建筑的作用，表達了古代社會的時代思想和古人對美好生活的期許。班固《西都賦》曰：“裁金以飾珰。”可見，瓦當是中國古代建筑中的重要構件，也是中國古代建筑裝飾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二）“四神”紋樣的產生

“四神”紋樣的產生和中國古代的“四神”信仰有著密切的關聯。“四神”即中國古代的四種神靈，在《三輔黃圖》卷三中有相關記載：“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天之四靈，以正四方。”這四種神獸是中國古代宇宙觀的體現，也是中國古代人奇思妙想和情感寄托的表現。“四神”在商代甚至更早以前就存在于古人的觀念中，他們通過總結天上繁星的排布規律創造出天文學，并在此基礎上結合現實生活中可見的動物形態形成對應的星象、星宿的代稱。根據《尚書傳》的記載，東宮七宿連接的形態看似一條騰飛而上的龍，西宮為雄壯威武的虎，南宮為展翅飛翔的鳥，北宮為相互交纏的龜和蛇，“天之四靈，以正四方”，正是這個道理。

“四神”紋樣產生于春秋戰國時期，秦漢時期甚為流行，又稱四獸紋、四靈紋，不僅在逝者墓室壁畫上頻繁出現，而且也經常存在于古代人的日常生活房屋建筑上，中國古代的建筑構件、帛畫、銅鏡等裝飾中都隨處可見“四神”紋樣。西漢末年，“四神”所指代的方向性再次被人們所強調和規定。同時，“四神”的形象與星宿連接排列的關聯性減弱，更接近真實動物的形象，被人們賦予了不同的性格特點，在制作和使用中更注重形象上的藝術性。不少“四神”瓦當出土于漢代遺址中，其中“四神”瓦當成套使用，制作工藝和風格協調統一，體現了漢代工匠們制作瓦當的技術之高超與絕妙。

（三）漢代“四神”紋飾與瓦當的結合及藝術特點

在大量出土的漢代瓦當之中，圖像瓦當數量十分客觀，其中“四神”瓦當最具代表性。根據目前出土的漢代瓦當資料所示，漢代的“四神”紋樣線條輪廓較前朝相比更加流暢自然，畫面構圖也更加“滿”，整體上看十分靈動輕盈但又飽滿統一，“四神”的形象具有強大的生命力，動態的美感給人以十分愉悅的視覺享受。漢代“四神”瓦當紋飾的藝術特點主要有以下幾點：

1.漢代“四神”瓦當紋飾的構成豐富、布局巧妙。漢代動物紋飾多以具體形象出現在瓦當上，結構形式多樣，有放射狀、對稱式等。在保持結構多樣的同時，也強調統一與協調，“四神”瓦當成套的形象講求“圓”和“滿”，形象的具體構成會遵循瓦當的圓形微調和改變，例如，朱雀紋、青龍紋多適應瓦當的圓形形狀，在“圓”的基礎上進行夸張變形處理。玄武紋本身紋飾由龜和蛇纏繞而成，在圖案構成上也會適應“圓”的要求形成環狀結構。

2.漢代“四神”瓦當紋飾造型更加生動活潑。漢代吉祥動物紋飾多富于變化，講求活靈活現。如“四神”瓦當紋飾中的玄武紋，龜蛇相纏繞有的為側面表現，有的為正面表現，但都描繪出相戲相斗的生動畫面。白虎紋中有的沒羽翼，有的則生出羽翼，如虎添翼，又稱翼虎紋。

3.漢代“四神”瓦當紋飾刻畫細致，整體風格自由奔放，富有浪漫主義色彩。瓦當上“四神”的鱗片、毛發、羽翼都可窺探一二，神獸的形象既適應了“圓”和“滿”的要求，又富有獨特變化。可以說，漢代“四神”瓦當紋飾體現了漢代工藝美術“質”“動”“緊”“味”的特點，同時也展現了漢代兼容并蓄、博大精深的時代特點和精神面貌。

二、漢代“四神”瓦當的設計思想

漢代“四神”瓦當的蓬勃發展并不是歷史浪潮中的偶發巧合，而是和當時社會各方緊密相連的必然結果。挖掘漢代及前朝的歷史文化、社會因素有助于我們更好地了解其背后的思想根源及其所體現出的設計思想。

（一）漢代瓦當發展的歷史條件

在政治方面，古代中國社會在先秦時期不斷變革，藝術風格在政權變化和制度調整的影響下走向多變，這為后來豐富多彩的藝術創造奠定基礎。秦實現大一統，結束了四分五裂的局面，古代中國步入封建時代。漢代社會各方面相對穩定，經濟文化亦穩步發展，為漢代瓦當進入巔峰發展時期提供了條件。

在經濟方面，漢代國力富足，經濟水平不斷提高，人口激增，絲綢之路促進各國往來，商業貿易得到前所未有的發展。貨幣鑄造水平和流通速度有顯著提高，奠定了穩定的貨幣體系基礎，拓寬了瓦當在當時的使用市場與空間。

在文化方面，先秦時期的百家爭鳴為漢文化的發展繁榮奠定了堅實的基礎，也為漢代藝術創作提供了思想理論的基礎。道家學說和儒家學說相互影響，隨著南北不斷交流，邊疆內地交往日益頻繁，民族融合促進了各民族思想文化的發展，推動了讖緯神學的發展。

在造物技術方面，秦代的陶器制作已具備一定規模，漢代陶瓷工藝技術進一步提高。陶瓷開始廣泛地進入人們生活中，品種、數量隨之增加，工藝技術日趨精美，是漢代工藝美術中的一個重要領域，為漢代建筑部件制作走向質地堅硬、形式多樣、紋飾古樸精美做了良好鋪墊。

（二）漢代“四神”瓦當的思想來源

根據對文獻資料的梳理，可得知漢代“四神”瓦當的思想來源：漢代瓦當中的許多動物形象被認為是部落權力的象征或是守護神、祖先的化身，是圖騰崇拜的體現。“四神”瓦當在漢代被廣泛應用于禮制建筑上，極具代表性。

在漢代統治者的倡導之下，讖緯神學盛行。讖緯神學包含中國古代眾多思想，借鑒了儒家、法家、陰陽五行、天人感應等學說。漢代“四神”瓦當紋飾與當時陰陽五行說的盛行有著密切關聯；道家以“四神”為守護神，并將玄武稱為真武大帝等。張衡的《靈憲》中用方位來描述“四神”；《黃帝內經》認為人體五臟六腑是根據陰陽五行的規律運行變化的；陰陽五行學說與“四神”有所對應，漢代“四神”瓦當可以看作是陰陽五行學說用于建筑上的具體表現。

漢代“四神”瓦當紋飾還蘊含著“天人合一”的神學思想，受這種思想的影響，漢代“四神”瓦當在構圖上十分重視“圓”，這與傳統的“天圓地方”觀念有著密切聯系。

同時，中國古代的吉祥觀念也影響到了漢代“四神”瓦當紋飾的表現形式。中國古人常將一些動植物、特定圖案看作是美好的象征或符號。漢代瓦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四神”被視為神靈，代表著生命活力和鎮守一方。

（三）漢代“四神”瓦當反映的設計思想

首先，漢代“四神”瓦當具有指示性。據考古資料和文獻證實，“四神”紋飾在信息的傳遞和展示上具有獨特功能。“四神”中青龍、白虎、朱雀、玄武所對應的是東、西、南、北和左、右、上、下之方位，也代表著春、夏、秋、冬之四季和青、赤、白、黑之四色。《禮記·曲禮上》曰：“行，前朱鳥而后玄武，左青龍而右白虎。”即在國君出行時，朱雀是前軍所用旗幟，玄武是后軍所用旗幟，青龍是左軍所用旗幟，白虎是右軍所用旗幟，這種旗幟的排列遵循天文四象；《周禮·冬官·辀人》中提及天子辀車上“斿”的數目，大火宿在東方蒼龍宮中，其屬有“尾”，尾為九星，所以交龍之旗用九斿，可看出“四神”的產生與陰陽五行密切相關；《鹖冠子·天權篇》曰：“春用蒼龍，夏用赤鳥，秋用白虎，冬用玄武。”即“四神”代表了四季。漢代“四神”瓦當還會被放置在傳統建筑物的相應方位或功能處，具有明確的導向性。

其次，漢代“四神”瓦當在結構、布局、方位、造型等方面都呈現出系統性的特征。“四神”的紋樣形式并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具備“天人合一”“陰陽五學”思想的系統性、完整性的表達。從某種程度來說，它們也是中國古代宇宙觀的突出具象表現。

再次，漢代“四神”瓦當反映了人們的吉祥美學觀。“四神”瓦當采取圓形瓦當形制，構圖上也是以“滿”和“圓”作為標準，不僅在視覺上有統一協調、圓潤飽滿的感受，在心理層面也體現了對圓滿美好的追求。

三、漢代“四神”瓦當走進現代設計

在現代設計中，漢代“四神”瓦當從中國傳統建筑普通構件的功能中擺脫離出來，以全新的藝術形式，豐富著當代設計。其背后思想來源賦予了非同尋常的審美內涵與意義，其所體現出的造物設計思想在當下仍有借鑒意義。

（一）漢代“四神”瓦當在現代設計中的應用

漢代“四神”瓦當紋飾具有代表性，當代設計將這種紋飾進行了整理歸納和精髓提煉，結合當下的藝術表達手法，活化了中國的傳統裝飾藝術，展現了中國的民族風格與深厚的文化內涵。

眾所周知的鳳凰衛視臺標，對鳳凰進行符號化表達（圖1），圓形中旋轉環繞飛舞著鳳凰，具有一種處于瓦當中的動態美。整個臺標在設計上達到了形式與內容的和諧統一，體現了中國傳統文化含蓄而深刻的意象之美。鳳凰衛視臺標的設計與漢代“四神”瓦當紋飾中的朱雀形象、瓦當構型和所象征代表的含義有異曲同工之妙，吸收借鑒了漢代“四神”瓦當紋飾中的造型、結構、布局，形象簡約且活潑生動。

南京博物院推出的文創產品“如虎添翼”擺件（圖2）設計靈感來源于西漢時期建筑“四神”瓦當中的白虎瓦當圖案，整體設計現代、簡潔、概括、線條靈動，造型飽滿夸張極具美感；設計中為老虎增添一對翅膀可謂神來之筆，寓意如虎添翼，表達對世界和平以及人類安康的美好愿望。同時該產品也開發了系列文創產品，包括手機指環扣、車載香氛、酒瓶塞等，考慮到了實用性和藝術性的結合（圖3）。

陜西歷史博物館推出的產品“四神”瓦當木書簽（圖4）打破了“四神”瓦當本身的圓形形制，以“四神”瓦當紋飾為元素，書簽取材酸枝木，散發自然酸香氣，有光澤，紋理直，結構細而均勻，質感古樸，色調與瓦當接近，四神紋飾搭配綠松石，能夠感受到中國傳統古典美學。

（二）漢代“四神”瓦當對現代設計的啟示

在當下，如何讓漢代“四神”瓦當以新的姿態回歸日常生活，在設計領域重新煥發生命力，是需要思考和解決的問題：首先，文化是基礎與核心。在設計過程中不僅要關注外在的形式，同時要關注背后的故事與文化內涵；其次，一些文化中的故事和元素，需要重新進行解讀、提煉、分解、重構和創意的表達，實現文化基礎和創意核心的結合；再者，不合理的開發和千篇一律的使用會造成設計同質化嚴重，因此，需要更加注重對文化元素本身的研究與探索，使其具有傳統文化的內在語義，又不失現代設計的時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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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胡婉清（1999—），女，漢族，安徽合肥人。山東工藝美術學院碩士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設計學—設計管理。